这一下事出突然,阿紫与童姥吓了一跳,双双抢上。

  “大哥,你怎么了……”阿紫慌忙扶住风逸,但觉他身子颤抖,面色红火也似,热泪潸然,已经急的说不出话来,就听风逸颤声道:“逍遥派武功果真了得。”

  童姥双拳紧握,嘴角流出一丝笑意,说道:“那是,我逍遥派武功天下无敌。”

  风逸呼出一口长气,点头说道:“是我狂妄了。”

  阿紫气道:“大哥,都这当口了,还说这些,李秋水伤到你哪里了?”

  风逸微笑道:“虽小有伤损,但李秋水三个月内绝对无法逞威,也算值得!”

  童姥已经伸手把在了风逸脉门上,风逸暗道:“凭她的医术,该知道我是装的了。”

  就见她柳眉舒展,星目微闭,不觉嘴角上翘,如盛放,但意态之间,悠闲已极。

  风逸知道童姥已经知晓自己是装的了。

  童姥说道:“没多大事,只是逆气略有反冲,盛情心领了。”

  风逸虽未受伤,可他击败李秋水用的并非逍遥派武功,他深知童姥对逍遥派武功极为自负,有必要演一出戏,给她个面子。

  而且适才的尴尬,只有受伤,免得阿紫提起。

  阿紫哪里知晓,很是忧急道:“你可吓死我了。”说着一头钻到风逸怀中嘤嘤哭泣起来。

  风逸轻轻抚着她的酥肩,道:“我就这样容易死吗?也值得伱哭?”

  阿紫螓首一抬,双目一翻,樱唇一撅,那模样是够刁钻的,但那刁钻之中,却带有天真明朗,着实令人喜爱。

  童姥哈哈大笑道:“李秋水这贱人一伤,必然觅地疗伤,我们可以回灵鹫宫了。”又对阿紫,说道:“你背我走。”

  可阿紫道:“为什么?”

  童姥虽然功力未复,可十七岁的功力,这身手敏捷也胜于常人,如今既然不需要躲避李秋水,哪还需要人背?

  童姥俏脸微寒,喝道:“让你背就背,说什么废话?”

  风逸笑道:“阿紫你就背着童姥吧,肯定有你的好处。”

  阿紫吐了吐舌头:“我听你的!”

  童姥骂道:“没出息,迟早被人骗!”

  跳上她的背,三人当即向缥缈峰进发,走出数里,童姥心觉奇怪,突道:“你这妮子的轻功跟谁学的?”

  阿紫道:“你问这干什……?”话没说完,童姥从她背上跳下,冷冷道:“我问你话呢。”

  阿紫“哼”了一声,冷冷不答。

  风逸遂将阿紫曾是丁春秋弟子,她又偷了神木王鼎,将其引来中原,被自己擒捉,又被苏星河所杀之事略略一说。

  童姥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又道:“可你一身北冥真气,为何不修炼上乘武功?”

  阿紫道:“我,我……”她心里明白风逸何以不教,但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只是偷偷瞟了风逸一眼。

  风逸微笑不语。

  童姥心一转念,已经明白,说道:“别信他的,这世上强者欺人,弱者被人欺,无崖子将七十多年来勤修苦练的功力全都逆运给你,你就好比是个大财主的子弟,万贯家财,底子丰厚之极,不用再去积贮财货,只要学会钱的法门就是了,我教你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这六路功夫,合起来叫做‘天山折梅手’。”

  风逸心中敞亮,童姥传阿紫武功,是为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但他并不阻止。

  阿紫看了风逸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心中一喜,说道:“姥姥,我就知道,你不会与我一般见识。”

  童姥白她一眼,说道:“我可不是宠着你,我年纪已然不轻,一身武功仍无传人。你能将丁春秋引去中原,又能来我身边,当真有些缘分,况且姥姥有求于你,非要你出手不可。”

  阿紫不解道:“你再有两个多月就能功力尽复,求我什么?”

  童姥哼了一声:“所谓钱容易聚财难,我教你不用一月,就能帮我办事了,你先记住这口诀,第一句话是‘法天顺自然’……”

  当下将“天山折梅手”第一路的掌法口诀传授了她,这口诀七个字一句,共十二句,八十四个字,甚为拗口,接连七个平声字后,跟着是七个仄声字,音韵全然不调,倒如急口令相似。

  阿紫聪慧异常,记心极好,曾经听无崖子给风逸念过一次,所以童姥再次一说,她立刻就想起来了。

  童姥道:“你现在背着我,向西疾奔,口中大声念诵这套口诀。”

  阿紫依言而为,奔跑起来,感觉呼吸急促,绊手绊脚,大觉别扭,但她还是念了下来。

  童姥很是喜欢,说道:“你这丫头与我性情相投,又如此聪慧,倒也是个可造之才!”遂再要她倒背。

  原来这首歌诀的字句与声韵呼吸之理全然相反,平心静气地念诵已不易出口,奔跑之际,更难出声,念诵这套歌诀,其实是调匀真气的法门,顺读拗口之极,倒读时更加逆气顶喉,搅舌绊齿。

  以风逸的深厚内力与武学修为,任何武功只要通晓法门,怎样操作真气都不为难。

  阿紫见识有限,所以在无崖子那里,听了个不明所以。此时有童姥悉心指点,阿紫不论顺念倒念,都是朗朗上口,全无窒滞。

  童姥啧啧称赞:“好啊,好啊,你好大的造化…………啊哟……啊哟!”

  突然间语气大变,双手握拳,在阿紫头顶上猛擂,骂道:“你这没良心的小贼,你……你一定和她做下了不可告人之事,我一直给你瞒在鼓里。小贼,你还要骗我么?你……你怎对得住我?”

  阿紫正在念诵口诀,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登时面红耳热,气愤异常,将她放落,就要回嘴,却见童姥脸色涨紫,双眼泪水滚滚而下,叫道:“你和李秋水这贱人私通了,是不是?你还想抵赖?还不肯认?否则的话,她怎能将‘小无相功’传你?小贼,你……你瞒得我好苦。”

  阿紫本来大为气愤,但耳听眼见,当即明白,知道当日无崖子注入的真气,不但有北冥真气,还蕴含小无相功,此时被童姥察觉。故而也不在意被打了,只是说道:“唉,我挨打的都没哭,你打人的哭什么呀……”

  童姥满脸是泪,愤怒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的……”她自怜自伤,又流下泪来。

  风逸喟然一叹:“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天若有情天亦老,世间原只无情好。也不知多少高明之士,都只错在一个‘情’字上。”

  童姥忽然像从梦中憬醒一般,看了风逸一眼道:“是我失态了。”

  阿紫猜的不错,她在背诵歌诀之时,在许多难关上都迅速通过,倒背时尤其流畅,童姥猛地里想起,那定是修习了“小无相功”之故。

  她与无崖子、李秋水三人虽一师相传,但三人所学颇不相同,那“小无相功”师父只传李秋水一人,是她的防身神功,威力极强,当年童姥数次加害,李秋水皆靠“小无相功”保住性命。

  童姥虽不会此功,但对这门功夫的情状十分熟悉,这时发觉阿紫身上不但蕴有此功,且功力深厚,惊怒之下,直将阿紫当做了无崖子,既恼怒,又复自伤。

  其实此事数十年前,童姥早已猜到,只是有了阿紫,更有实证而已。

  因为无崖子怎么从她身上学去“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她心知肚明。

  这天晚上,童姥不住口地痛骂无崖子和李秋水。只是骂得虽然恶毒,但伤痛之情其实更胜于愤恨。

  阿紫听的痴了,她突然有些可怜这个喜怒无常的老太婆了。

  因为这段日子以来,她在风逸这里明白了很多道理,其中便有换位思考。

  为什么三十六洞七十二岛要造反,就是为了求生。

  如今童姥好像一个怨妇一样,她也理解,因为倘若风逸背着她,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抛弃自己,她也一定会如这般一样,报复那个女子的。

  风逸对于童姥,也是觉得她可怜,所以编造无崖子也爱着她的谎言,也没像虚竹一样,将那副画给她看,惹得她伤心,此时便想劝慰于她,于是悠悠道:“童姥,这逍遥派的‘逍遥’二字是何含义?”

  童姥没好气道:“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是为逍遥。”

  风逸点了点头:“那这又是什么意思?”

  童姥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风逸笑道:“这其实就是在说要顺应自然,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若是能在深山潜修,无情无恨,对着清泉翠竹、鼓琴引鹤,那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不知对不对?”

  童姥哼道:“是又如何?”

  风逸摇了摇头:“令师收了你们三个传人,虽然资质不差,修习种种上乘武学数十年,可惜身怀痴气、怒气、怨气,也就落了下乘,李秋水功力比我多了数十年,却也抵不过一个我。”

  童姥恍然道:“难怪你不传授阿紫武功。”

  风逸点头道:“你只是猜中了一半。这逍遥派尽管听起来是逍遥自在,然而却有不近人情的门规,不许外人听到逍遥派三个字,听到了就必须杀掉,这算逍遥吗?”童姥道:“这是师父定的,谁敢置喙?”

  风逸喟然一叹道:“我听说灵鹫宫的武功图录与一切都存在数百年了,我曾猜测贵派鸠占鹊巢,令师生怕遇上正统传人,羞于外人所知,固有此举。可后来一想,这又何尝不是尊师,不希望你们入世的一种手段?”

  童姥听的为之一呆,望着风逸说道:“可是,可是…”

  风逸接口道:“你们逍遥派弟子,必须要求传人乃是英俊美貌的人间妙人,也可以说是流云散仙式的奇人,既然想要逍遥于天地之间,若是与外界有了瓜葛,呵呵,这尘世俗气熏天、污浊遍地,就像一个大染缸,仙子岂能不蒙尘?你们走了岔路!”

  童姥听的呆呆发愣,风逸的话在她心中不停盘旋。

  风逸又道:“再说逍遥派的北冥神功也好,天山折梅手也罢,都取意庄老之学,要的就是无穷无尽。

  而古往今来,修炼高深武学,必须心与意合,心与气合,方能妙用无穷。

  故而有的武功越是心怀怨气、怒气、情念,精进越快,而有的武功则反之,以如此心态修炼,功力越深,危害越大。

  这就是武学本身的法意与心性是否印合的道理。

  你们三位天分虽高,可与逍遥派武学本身法意并不合拍,所以武学修为固然是出类拔萃,乃是本门名家,却成不了大家,李秋水也好,你也罢,都不能登峰造极!”

  童姥举目凝望长空,悠悠叹道:“或许你说的有道理。可姥姥这把年纪了,我偏要想念那没良心的无崖子,偏要恨那坏心眼的贱人。”说着眉眼泛红、泫然欲泣。

  风逸笑道:“正因如此,我也没想劝你,也没想劝李秋水,双方可以化解仇恨。”

  说着举头望月:“人生至多,不过百年,只要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又何尝不是一种大逍遥?

  就像风某喜欢放情于江湖之上,可与那些追求富贵功名,唯我独尊,千秋霸业,千古流芳,遗臭万年的人,其实都是一样。都是因为内心,能够得到满足感罢了。”

  童姥默默点头,心道:“此子明秀通脱,果真非凡!”

  这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魔头,此刻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抬头望明月,清光溶溶,心底里一丝情愁,让她禁不住幽幽一声长叹。

  阿紫看着风逸,悻悻咕哝:“什么都被你说了,就是不想教我武功呗。”

  风逸呵呵笑道:“阿紫,其实我不教你武功,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拥有力量,只是强壮,真正的强大,而是能够克制自己的力量。

  就像你现在或许觉得幸福,但如果没有我,你哪怕喜欢一个人求而不得,为之付出生命,你或许会更觉得幸福,也未可知。

  可既然有了我,那么以我的性格与阅历,我就要这样做。

  因为我喜欢你,我觉得开心,所以你怎样想,其实就不那么重要了。

  但我还是想你能够明白,习武之人要步入至高境界,要比常人内心更为强大。一定要能接受世事之无常,也得接受人生的遗憾,以及突如其来的变故。

  你绝不能被这些打倒,

  因为无崖子也好、童姥、李秋水也罢,她们三人活了这么久,最大的遗憾其实不在于生死,而是在于没有忘记!”

  “忘记?”童姥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说的轻巧。”

  “他是在胡说八道!”阿紫又气又急,大声说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会移情别恋吗?”

  风逸笑笑,说道:“先别骂我,你看你的眼神,恁地倔强,和童姥就似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童姥哼道:“你是自忖无崖子一般好色忘义,所以怕她成了第二个我吧?”

  “好色不假!”风逸微微点头:“忘义却需斟酌!”

  “阿紫,生活遗憾不过是常态。现在看来,或许是天大的事,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成了小事,不信且看童姥。”

  说完闭目入定去了。

  阿紫与童姥却是心乱如麻,因为她们隐隐明白了,童姥再爱无崖子,几十年没见,不也挺过来了?童姥再恨李秋水,不也相安无事几十年?

  无非是自己散功之日,才引来了李秋水。这一次李秋水被击退,童姥功力复原,难道会追去西夏杀她?亦或是她还敢来灵鹫宫?

  仿佛一切都结束了。

  童姥想到这里,登即胸臆酸楚,喉头哽咽,老泪纵横。

  也不知道是没杀了李秋水还是怎的。

  第二天一早,三人再次出发,几人走的尽是偏僻山路,方便抓猎物,童姥再教阿紫天山折梅手,中午时分,童姥便喝血练功,只用了六日,阿紫就将六路“天山折梅手”的口诀都背得滚瓜烂熟。

  童姥与风逸便在旷野中口说手比,讲解应用精要,与阿紫拆招。

  阿紫乃是星宿派出身,武功路数本就不脱逍遥派藩篱,再加上童姥与无崖子的武功一脉相承,路子全然一般,阿紫依法修习调运真气的法门,甚为容易,进展甚速。

  然而这“天山折梅手”虽只六路,但包含了逍遥派武学的精义,掌法和擒拿手之中,含蕴有剑法、刀法、鞭法、枪法、抓法、斧法等等诸般兵刃的绝招,招式奇妙,变法繁复。

  童姥说道:“这‘天山折梅手’是永远学不全的,将来你内功越高,见识越多,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之中。好在你已学会了口诀,以后学到什么程度,全凭你自己造化了。”

  几人再次西行,长空如洗,极目皆碧,三人谈笑不禁,风逸口角风流,童姥博学广识,阿紫诙谐幽默,叽叽喳喳,解闷逗趣,好不痛快。

  这天,童姥遥指西北方道:“你们看,那里便是缥缈峰。”

  两人顺她手指望去,只见云雾环绕之中,隐见有一排山脊透出,风逸点了点头:“云雾飘渺,若有若无,真不愧是神仙居处。”

  阿紫笑道:“姥姥住在这里,自然是个不老神仙了。”

  童姥哈哈大笑,突然嗖的一声鸣响,尖锐凌厉,势如羽箭穿云。

  童姥双眉一轩,喝道:“看来那群畜生真的反了。”展开迅捷身法,当先奔出。

  此时童姥已经恢复到了二十八岁的功力,身法自然不慢。

  阿紫嘻嘻笑道:“好啊,我也想试试武功!”说着身疾如风,飘然而进。

  风逸也追随二女前行,转过两个山头,眼前已来到一片峡谷。

  这峡谷两壁高峙,中间毫无阻碍,顺谷望去,在一片悬崖峭壁的山脚下,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围成了一个大圆圈子,足有数百人之多。“铛铛”刀剑兵刃的交击声不绝于耳,

  童姥阴森森一声冷笑,说道:“姥姥懒得和他们动手,阿紫,去,用我教你的武功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阿紫忽然转过头向着风逸问道:“大哥,杀不杀?”

  童姥瞪大眼睛道:“你个没起色的东西。”

  风逸不禁呵地一声,笑了出来。

  童姥道:“怎样?我说得不对吗?”

  风逸笑道:“童姥,我今天教你一句,女孩子还是柔顺一点的好,尤其恋人之间,女子希望男子能时时处处与自己同心同意,而男人则是希望她有事,都能询问一句。

  这是尊重,也是情绪价值的重要。只一味强势,言出法随,怎能是爱人相处之道呢?”

  说完纵身一跃,朝着斗场,逍遥而去。

  童姥满脸迷惘,看着阿紫,说道:“难道是我太强势了,无崖子才不要我?”

  阿紫低声慰道:“我觉得不是他要不要,而是你愿不愿意。他人都死了,其实也是好事。”

  童姥转过了脸,叹道:“是啊,他人都死了,说这些干嘛,最该操心的倒是你了。我问你,风逸要是喜欢上我灵鹫宫的女子,你怎么办?”

  阿紫一笑道:“那我就偷偷毒死她了。”

  童姥哈哈大笑起来,可继而一叹道:“要真如此,你也就是第二个姥姥了,否则我当年为何能划李秋水的脸,却为何不杀她呢?”

  阿紫瞬间呆愣住了。

  童姥哈哈一笑道:“告诉你吧,我这灵鹫宫中有九天九部,皆为女子,可她们十之八九都是吃过男人大亏的,不是为男人始乱终弃,便是给仇家害得家破人亡,所以一向视男人有如毒蛇猛兽,你倒不用太过担心!”

  “诸位,久违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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