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

  胡惟庸:“?!”

  他们着实没想到,皇帝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吴王殿下不是最受宠的皇子吗?

  看来,陛下这回是真发了狠了!

  两人震惊之余,一颗心也是沉到了谷底。

  吴王殿下打入天牢,这也从侧面反应了……陛下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善罢甘休!

  “陛下,此非吴王殿下之罪啊!”

  胡惟庸跪伏在地,急切道,

  “千错万错,都是他们几个孽障的过错!是他们为非作歹,仗势欺人!吴王殿下那是仗义出手,好好教训了他们一番!”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吴王殿下,若非他出手制止,这几个混账东西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乱子来!”

  “请陛下勿要迁怒于吴王殿下哇!”

  李善长亦是连忙道:

  “胡惟庸所言甚是!陛下,吴王殿下无罪,有罪的是这几个不成器的逆子,他们才是真的该死!”

  “我……我回去就把他乱棍打死!!”

  说着,他还咬着牙踹了李祺一脚!

  要说他们情愿这样吗?

  开什么玩笑呢!儿子被搞成这样惨样,都恨不得把朱橘吃了!

  可没办法,皇帝说出这番话来,他们就必须给朱橘求情!

  唯有如此,此事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皇子在天牢里待着出不来了,那他们的儿子也就只能去死了。

  “好了好了!”

  朱元璋连连摆手,皱眉道,

  “善长,你也是真不心疼你儿子,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去踢他作甚?”

  “来人,去传两个太医来。”

  殿中内侍应声而去。

  “陛下!”

  李善长闻言,不禁老泪纵横,叩首道,

  “逆子闯下大祸,陛下却降下如此恩典,这让罪臣……无地自容啊!”

  胡惟庸亦是跟着连连磕头。

  “别一口一口罪臣的了,起来吧。”

  朱元璋上前将李善长扶起,叹道,

  “李祺这孩子,当初咱是十分看好的,长相英俊,学识也还过得去。”

  “可这才过去多久,他从哪里沾染了那些恶习?逛青楼、喝花酒,这是正经世家子弟该做的事情吗?”

  “要咱说,他有今日之劫难,你这个当爹的难辞其咎!”

  李善长低着头,神情苦涩。

  “陛下……教训的是。”

  他懊悔道,

  “是微臣太过于放纵了,才酿成大祸。”

  “还有贱内,对他无比溺爱,言听计从,这才结交了几个狐朋狗友,沾染上了各种恶习。”

  “臣,难辞其咎!”

  这,倒是真话。

  要不是自己平日里忙于政务,疏于管教,李祺也不会从一个翩翩少年变成纨绔子弟。

  “狐朋狗友,说的就是你儿子吧,胡惟庸。”

  朱元璋看向胡惟庸,不咸不淡的道,

  “你儿子胡鹏也不学好,终日无所事事,提楼遛鸟,脾气也差,这莫不是像你?”

  “咱听说,你前几天在中书省,把左丞杨宪都给打了,有这回事吗?”

  胡惟庸:“!!!”

  他刚刚才站起来没多久,听到这一问,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陛下,罪臣,罪臣当时是一时冲动,才,才……”

  他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胡惟庸根本没想到朱元璋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导致他心里完全没有丝毫准备!

  “一时冲动,就可以殴打长官吗?”

  朱元璋冷声道,

  “一个参知政事,就敢殴打中书左丞。”

  “这要是让你当上了丞相,你不得把咱都给打了,啊?”

  砰砰砰!

  砰砰砰!

  “罪臣不敢,罪臣不敢!”

  “罪臣自知犯下大错,请陛下责罚!”

  他心肝皆颤,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行了,起来吧。”

  朱元璋冷哼道,

  “念在你也为咱立下过不少功劳,这件事情,咱就帮你压下去了。”

  “但是,你这个脾气得好好改改!当爹的都这样,儿子能好到哪里去?作为父亲,你得以身作则!”

  “懂吗?”

  胡惟庸闻言,心神才稍稍放松。

  “谢陛下隆恩!谢陛下恩典!”

  “微臣回去一定好好读书,好好修身!”

  咚咚咚!

  他又连续磕了好几个头,这才站起身来,神色之中,还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意味。

  陛下真的那么好,完全不追究?

  这反倒是让他的心里有点不踏实了。

  “陛下,那犬子的罪责?”

  胡惟庸试探性的问道。

  朱元璋瞥了地上一动不动的胡鹏一眼,淡然道:

  “其实,李祺和胡鹏虽然举止不端,但说到底,也称不上是罪无可恕。”

  “再加上,正如你们说的那样,吴王已经教训过了,咱也就不再追究了。”

  “真正令咱感到心惊的,是那个陆贤。”

  胡惟庸和李善长闻言,相视一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一个小小的勋贵之子,连品级都没有,竟然就能够调动巡检司的巡捕,甚至连应天卫的千户都来为他驰援,几百个兵丁将一座青楼团团包围!”

  朱元璋不咸不淡的道,

  “没想到,咱是真的没想到,这个陆贤竟然这么厉害,恍惚间,咱都以为他是皇帝了。”

  胡惟庸神色一凛。

  “陛下,这个陆贤,乃是陆仲亨之子。”

  他拱手开口道,

  “原先也没听犬子与他有所来往,这次不知怎么的,竟是混到了一起。”

  “陆仲亨征南之战回来,如今主管着巡检司,在应天有不少官兵都是他的旧部,或许是因此,陆贤才能让应天卫的千户都俯首称臣,听从他的使唤。”

  “微臣以为,这不仅仅是陆仲亨教子不严、御下不严,而是整个军队体系出了问题!”

  “士兵,非军令和虎符不得调动!若是像这样靠关系就能随意调兵,那大明不全乱了套了?这样的歪风邪气,必须制止!”

  朱元璋双目微眯。

  “那么你觉得该怎么办?继续说下去。”

  胡惟庸点了点头,继续道:

  “首先,应该对大明所有军队进行整治,不光是应天的军队,还有各省的驻军,乃至徐达大将军的北征大军,都要进行整肃!最要强调的,就是军纪问题!未有军令,擅动者当斩!”

  “其次,应该杀鸡儆猴,列数陆仲亨父子之罪!而后将他们斩首示众,以警醒世人!要让所有人知道,大明对于私自调兵是绝不容忍的!”

  “微臣想,若是能做到这两点,歪风邪气一定能够被遏止,哪怕是有人还想仗着军职私自调兵,下面的士兵也绝对不会听从,反而会将他绑起来,送到军法处去!”

  一番话语,听得李善长有些瞠目结舌。

  这个胡惟庸,可真够狠的啊!这是把陆仲亨往死里踩了!

  “嗯,说的甚好,合咱的心意。”

  朱元璋抚了抚须,轻叹道,

  “不过,陆仲亨毕竟有些战功,咱年初的时候才刚刚犒赏过他。”

  “这一下子要把他父子都杀了,咱于心不忍呐!”

  胡惟庸听到这话,却是摇了摇头。

  “陛下此言差矣,微臣知道陛下念旧情,但这种时候,是万万不能顾忌旧情的。”

  他肃然道,

  “若不将陆仲亨父子就地正法,那么别人就会觉得私自调兵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一来,歪风邪气不但无法得到遏止,反而会愈发滋长!”

  “所以,陆仲亨父子必须死!为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陛下不可心慈手软!”

  朱元璋闻言,陷入了沉默之中。

  胡惟庸连声道:

  “陛下,那陆仲亨在军中多有不法之事,平日里也有颇多劣迹,只是底下隐瞒,陛下不知道罢了。”

  “他日大朝会,微臣定要参那陆仲亨一本,列数他的罪迹,让大臣们都看看,他是死有余辜!”

  看着胡惟庸这一心为国,慷慨激昂的模样,朱元璋终于是抬起了眼皮。

  “是么?”

  “善长,你看呢?”

  李善长心中暗叹一声,自知躲不过去,只得拱手道:

  “微臣与胡惟庸的看法一致,陆仲亨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微臣也愿与胡惟庸一起,在朝会上弹劾一番,让大家都看清他的真面目!”

  见两人都表了态,朱元璋方才点了点头。

  “唉,看来咱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他感慨道,

  “坐在这皇宫里,真像是坐在巨笼之中,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

  “就比如说这事儿吧,咱的消息还没有你们的灵通,真是太失败了!”

  “若是那陆仲亨真是作恶多端,那咱也定然不会再心慈手软。”

  李善长和胡惟庸两人相视一眼,默然不语。

  正此时,两道声音传来。

  “微臣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两个太医拎着药箱,迈入了华盖殿内,朝着朱元璋行礼。

  “免礼,你们两个,跟着李大人和胡大人回家去,给两位世子治伤。”

  朱元璋吩咐道,

  “不要在乎药材,皇宫里的药材你们随便用,当务之急,是要把他们的身体恢复过来!”

  “听到没有?”

  两位太医点头称是,胡惟庸和李善长亦是千恩万谢,叩首不已。

  “好了,时候不早了,几个小子闯祸,惹得咱们这帮老的都不得安宁。”

  朱元璋伸了个懒腰,吩咐道,

  “回去踏踏实实补一个回笼觉。”

  “咱也还要再去歇息会儿,嗬——”

  饶是老朱体质异于常人,此刻也都有点疲倦。

  这四更天都过了一半了!

  “谢陛下隆恩,叨扰陛下了。”

  胡惟庸再度行礼,恭声道,

  “微臣还想再说一句,吴王殿下确实无罪,还请陛下将其从天牢放出,否则,我们心中不安呐!”

  朱元璋站起身来,却是摆了摆手。

  “你们的心意,咱知道了。”

  “不过,对于这个小子,咱本就想要好好管教一番,趁这一次,就让他好好涨涨记性吧!”

  “回去吧。”

  说罢,他便转身进了后殿。

  两个太医已是和内侍一起,将李祺和胡鹏给抬了起来。

  “惟庸啊,你今天的表现,真是让我大感意外啊。”

  李善长看着胡惟庸,神色有些复杂,

  “陆仲亨好歹也是咱们淮西自己人,撇清关系不保全他也就罢了,何必要自告奋勇的上去当那把刀呢?”

  “你这样做,我们以后怎么面对淮西的弟兄啊?”

  胡惟庸闻言,却是嗤笑一声。

  “恩师,难道这把刀,是我们不想当就能不当的吗?”

  他道,

  “您以为,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咱们靠着这样卖卖惨,陛下就放过我们了?”

  “咱们的这位朱皇帝,哪是那么好打发的?”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压低了不少。

  好在两人已经出了大殿,四周空旷,并不会被监视监听。

  “话是这么说,但我……”

  “哎!”

  李善长蹙着眉头,一脸的难受。

  “恩师,咱们要忍,忍常人所不能忍,将来才能成气候。”

  胡惟庸握紧了拳头,沉声道,

  “纵观历朝历代,皇帝不是一定斗不过!只要方法得当,咱们照样可以反制!”

  “所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有咱们扬眉吐气的一天!”

  这一刻,他的野望展露无遗!

  李善长呆呆的看着胡惟庸,良久,方才感叹道:

  “惟庸啊,原本我只把你当做我的后辈,还觉得你的才能不够。”

  “现在看来,是我低估你了,你的能耐,恐怕十倍于我啊!”

  “好,我听你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

  咚咚!

  “陛下呢?”

  “陛下在哪?”

  朱标一脚踏入了华盖殿,神色有些焦急,上下搜寻着。

  可朱元璋的人影却丝毫不见。

  “太子殿下,小声点!陛下在偏殿休息。”

  一个奴婢跑了上来,压低声音道,

  “陛下会见完李大人和胡大人,才刚刚睡下不到半个时辰。”

  “今夜他太累了,您要是没有要紧的事情,还是等陛下睡醒再说吧。”

  朱标脸色一变。

  “那不行!等爹睡醒,黄花菜都凉了!”

  “事情紧急,我也只能闯宫了,你闪开!”

  话音未落,他已是推开内侍,快步走入了偏殿之内。

  哼——呼——

  哼——呼——

  呼噜声震天响,朱元璋睡得正香。

  “爹,爹!”

  “醒醒!醒一醒!”

  朱标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可朱元璋却是纹丝不动,鼾声依旧。

  见根本叫不动老爹,朱标咬了咬牙,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朱元璋的屁股上,大吼道:

  “爹,醒醒!”

  砰!

  床榻上的朱元璋突然间猛地暴起,一个扫堂腿将朱标踹翻在地!

  “娘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还让不让老子好好睡觉了!!给老子去死!!”

  一声怒吼传来,朱元璋从榻上腾起,随手抄起枕头就往朱标头上砸!

  “爹,别砸了,别砸了!”

  “是我,我是标儿啊!”

  朱标摔了个狗啃泥,狼狈的地上爬了起来,大声呼喊道。

  看到来人是自己的亲儿子,朱元璋方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可他的脸色依旧是无比的难看。

  “这个闹完那个闹,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老朱指着朱标怒喝道,

  “你给咱说!到底要干什么!”

  “如果不是真正紧急的事情,你就准备屁股开花吧!这么多年都没揍你了,咱看你也是真的皮痒了!”

  朱标后撤了两步,侧着身子道:

  “爹,事情我都听说了!”

  “你把六弟打进了天牢里,还要处死巡检司和应天卫的数百个兵丁,是么!”

  朱元璋眉头一挑。

  “现在什么时辰?”

  他忽的问道。

  “卯时末。”朱标应道。

  “咱丑时才下的决定,你卯时就知道了?”

  老朱惊道,

  “你倒是神通广大啊!告诉咱,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从下命令到现在,才不到两个时辰。

  朱标得到消息的速度,令他都有点震惊了。

  “我身为东宫太子,知道这些很奇怪吗?这宫里宫外的事,我都了如指掌!”

  朱标倒是毫不心虚,反而是一脸硬气的道,

  “这个先不要提了!爹,你不能意气用事,赶紧把六弟放出来,那天牢不是关皇子的地方!那里的环境太恶劣了,六弟会受不了的!”

  “你真要关他,也应该把他关到宗人府去,这才符合规矩!”

  朱元璋脸色一黑。

  “规矩?咱是皇帝!咱说的话就是规矩!”

  他不耐烦的道,

  “你少到咱这里来放屁!咱说要给他关在天牢里,那就一定要给他关在天牢,谁说话都不好使!”

  “滚滚滚!现在赶紧给老子滚!要不然老子真抽你!”

  跑来把他叫醒,就为了这么点破事?

  老朱心里的火更大了,此刻恨不得把朱标这个家伙都关进天牢里去!

  “我不滚!”

  朱标昂首道,

  “六弟的事情,我会一直烦你的,你要是不把他放出来,我就天天说!”

  “还有一件事,爹要把那些巡捕和应天卫全部处死,这样不妥!我觉得这样惩处实在是太重了!”

  朱元璋正要穿鞋,听到这话,气得直接把手里的鞋甩向朱标!

  “你觉得不妥?你算老几!”

  老朱气恼道,

  “咱是皇帝,咱说要处死,那就得处死!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三道四了?”

  “想掌握生杀大权,等哪天老子死了,你当上皇帝了再说吧!

  “现在,赶紧给老子滚蛋,咱不想再说第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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