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样呢?”

  老道人说着,拈起盘中的灵果,瞬间吃的只剩下一颗。

  “剩下一颗,它就是最好的,它就代表了天地间所有的灵果,所有的此类之数!一道一类,一法一属,既然只剩下它一颗,此间的气运,不归它还能归谁?猴子,你说是也不是?”

  这是谬论!绝对的谬论!!

  六耳猕猴明明觉得这是妖魔之言,却一时间,也想不出怎么反驳来。

  活了太多年,六耳自然知道,气运是什么。

  甚至连那高高在上的圣人,争的就是一个气运。圣人都在意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六耳也心里清楚。

  可这气运,是怎么争抢来的?!

  他很怀疑。

  “想不通?还是不敢想。”

  老道人眯眯眼丝毫不在意六耳猕猴应不应他所说,“世间之事,太多说不清道不明,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验证真伪。所以猴子,你可想去试着去验证验证?”

  “如何验证?”

  一听六耳猕猴这话,老道人心中猛的就是一声大笑。

  这猴子,还不是上套了。

  身为冥河老祖的化身,自翠云山芭蕉洞中,见过铁扇公主之后,也未在那翠云山多待,甚至面对铁扇公主的所请,他都没去见那牛魔王一面。

  只是留下了一道不明之火,予了那铁扇公主的孩儿。之后,便一路出了翠云山,到处闲走闲逛。

  太久太久没离开血海了。

  冥河老祖一路走来,见什么都觉得有些新鲜感,也不觉得厌烦。

  期间。

  这位老祖也曾去过天庭,也曾下过地府,还曾去过花果山和东海,最终却沿着一道血迹,寻到了风云洞中。

  闹天宫的事儿。

  冥河老祖在南天门游逛的时候,就听守门大将说起过了。

  那六耳猕猴留下一道血气,也正是他在南天门左右,施展血海秘法,寻觅到的。

  为的,就是眼前的猴子!

  凡是被西天看上的人或物,他冥河老祖都极有兴趣。

  若是能破败了西天的算计,那更是再好不过。哪怕是六耳猕猴,可能在那世尊如来眼里,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猴子,甚至西方两位圣人都没在意过这猴子的孙在。

  可只要能打了西方的脸,冥河老祖就愿做!

  实在是。

  这么些年,冥河老祖被西方给欺负惨了。

  “如何验证,你这猴儿还需我教你不成?若想成事,自然要自家有自家的算计,若是贫道说了,你愿意去做?”

  冥河老祖本就是邪魔外道的祖宗。

  看透人心的本事,怕是比世间九成九以上的大能都厉害。

  哪里看不出六耳猕猴所想。

  “前辈不说,我也知道。只是,我一个闲野猴子,去和那真正的孙悟空争一争气运,还是不敢想。”

  “自地府到龙宫,到那妖族诸妖,天庭诸多仙神,以及西方诸多佛众,哪个不将那猴子当做宝贝。都是猴子,为何会如此……我也曾想过,且不只一次,却又能如何。”

  “红尘人间,我曾流连。人与人不能比,猴子与猴子想必也是一样的。”

  不是六耳猕猴真的不敢想,而是见过的太多,知道的太多,很明白孙悟空是孙悟空,六耳猕猴是六耳猕猴。

  没得比的。

  生来就是如此,怎奈何。

  “人与人不一样?哈哈哈……”

  冥河老祖好一阵的大笑,稍后又道,“你这猴子,可见过那人间改朝换代,可见过这山海更易。你且说说,那红尘人世间,最叫漫天神佛在意也不在意的人族,是如何改朝换代的?”

  “还不是今年到我家,杀了所有不服者,我就是那人王!”

  “商周且不说,涉及量劫,谁也说不清其中的因果,可那大周如今呢?有多少王侯具起,又有几分改朝换代之意?更不要说,离了那南瞻部洲,其他小国小城了。”

  “人族如此,其他亦如此!”

  冥河老祖说的是事实,不容辩驳。

  走过路过,冥河老祖可是将如今的洪荒变化,一一看在眼里的。甚至还曾在那大周,落下了一道分身。

  其中为何,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那个猴子,不好杀。”

  “什么时候,抢夺气运都不容易。”冥河老祖轻笑了一声,忽的起身,“好了,贫道也是觉得和你有些缘法,故才来见你一见,你如何想如何做,都是你自己的事。”

  “机缘所致,自作自受。日后,莫要后悔,也就是了。走也走也。”

  如此说着。

  冥河老祖竟然真的说走就走,丝毫没有留连。

  而六耳猕猴眼睁睁的看着这位老道人出了洞府,几步间没了影子,等在想有些什么反应,却再也寻不到这老道人的丝毫痕迹了。

  就连老道人吃过的果盘上,之前消失的果子,竟然也在。

  若不是那蒲团上,还隐隐有正在消散的不明气机留存一二,六耳猕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修道修傻了,如今正在发梦呢。

  “他,他是想让我杀了那孙悟空!”

  “是因为他们有仇怨,还是因为什么?”

  六耳猕猴生来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本就聪敏的紧。

  之前老道人的一言一语,只是稍稍在心念中一回放,他自然明白老道人的意思。却怎么也说不了自己,放下那孙悟空。

  “我真的要和那孙悟空,争一争气运么?”

  “若是没了他,会不会取经人是我,会不会真的得了那猴子的气运,让我日后有朝一日,也能成佛作祖……”

  六耳猕猴自问良久。

  却又忽的闭上眼眸,盘坐在蒲团之上,想要继续修行。

  不知多久。

  六耳猕猴又忽的睁开了眼眸,狠狠的道:“罢了罢了,既然真的心有所念,意难平,就去五庄观附近走上一遭。只希望那孙悟空,不要出那五庄观才好,不然!”

  旁人不知孙悟空如今身在五庄观,可六耳猕猴却知道。

  六耳擅听,可不是说说。

  一些罗汉,为了去五庄观围拿那孙悟空,可是曾说起过孙悟空的,也自然被六耳猕猴听在了耳中。

  一些菩萨、佛陀的言行,他六耳猕猴不敢去听分毫,可罗汉就另说了。

  定下心绪。

  六耳猕猴稍稍收拾,闭了洞府之后,不快不慢的朝着南瞻部洲与西牛贺洲交界所在的万寿山左右而来。

  与此同时。

  一直隐身遁迹安坐于云端的冥河老祖,见六耳猕猴真的去了那西南之地,不由的笑的极为放肆自在。

  万寿山,五庄观。

  人参果园中,镇元子大仙此刻,正祭出空心杨柳枝,慢慢引动人参果树本源。

  很小心,很仔细。

  大仙出马,一个顶俩。

  先前,镇元子答应了孙悟空,要护持他三十载,这位大仙还真的是说到做到了。

  只是那陆压道人却一去不回。

  孙悟空见镇元子大仙回转,也曾问询过。

  大仙却只是摇头,根本不多发要一言。让孙悟空都不晓得,那老乌鸦到底有没有说动那佛门上下。

  一连在五庄观住了三日。

  这日一大早,清风明月就来相请孙悟空,说是去后院观宝树。

  “……大圣可知晓,我这果树,本该结上多少果子。”

  引动人参果树本源之际,镇元子依旧显得风轻云淡,“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三千年方成熟……又算个什么。”

  太古之前,镇元子未曾化真之际。

  这人参果以三千年为一秋,三十春秋方可开花方可结果方可成熟!

  那时候结出来的果子,一颗下肚,都能叫人成仙了道。

  做个不朽之仙。

  “大仙是说,这三十枚果子,还结少了?”

  “是多了。”

  镇元子摇摇头,又道:“太古之时,我这果树可结果一百零八颗,后来上古之前可结果七十二颗。待巫妖量劫之后,只能结果三十六颗。仙凡量劫之后,本该结果九颗……”

  “可奈何,如今还能结果三十颗。”

  这个,不是越多越好?!

  按照孙悟空想来,果树么,不管是先天灵根还是后天凡木,自然是结果越多越好了。

  可听镇元子的意思,这先天灵根人参果树,应该是结果越少越好。

  难不成,越少越代表精华!

  “大仙是想告诉老孙,这天地变了?”

  “是也不是。是我这果树,已经濒临天地大限。若想让其更进一步,只有恢复本源一法。何时,此宝树只能结果三颗,表天地人之意,自然就圆满了。”

  太古之前,人参果树就是结果三颗的。

  那时候的洪荒天地,灵机灵韵何止比现在广大万千倍。

  真个是天地造化无穷,是修行之人最好的时代。

  “如今天时已不在,不管是灵根也好,还是后起之秀也罢,想要更进一步,难难难。”

  “大圣,我观你之法,极像是走的力之大道的法门,若是有可能,换一换才好。那条路,更难。太古之前走不通,如今更少有希望。此道,太许外物相助相辅……”

  镇元子自然是好心。

  他曾亲见,杨眉道人是如何一步步走通那条路的,也晓得其中的惊险,是何等的骇人。

  数遍洪荒万界,数遍荒古万有。

  有且只有杨眉道人这么一位,走通了“力之大道”。

  不过是杨眉走的是空间大道的道与理,当年盘古大神走的是纯粹的力之大道。

  “大仙可能说明白一些,需要外物为何?老孙一路修行而来,还真的没依靠过什么外物!”

  经验加持,那是天赋,怎么能说是外物!

  孙悟空这几百年来,也是吃过不少金丹灵药,食过不少灵果神酿的,却没一分加持在自家玄功上。

  换个别人说什么外物加持,孙悟空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这位大仙,另说。

  “大圣以为,外物为何?是那先天灵过旷世神丹,还是那诸般灵宝灵药?”

  “此等外物,也算。不过,最需要的是那天地大道。”

  镇元子忽的挥手,将整个后园用地书给遮蔽起来,才又道:“太古之前,天道还未显化,诸道争锋大道显化,任何一位大罗金仙或说那先天神圣,都可自天地间,清晰见得那诸般大道。”

  “那时候,只要你肯下功夫,只要你能领悟,那天那地那大道,就是你最好的老师。”

  “也正是如此,那时候力之大道横行整个洪荒天地。不知多少神圣,想要继往开来,将以力证道的法子走下去,彻底走通。那时候的呼风唤雨,当真是呼为风唤为雨,哪有什么捏指念诀一想。”

  我自是道,动辄便是法!

  一位臻至准圣之境的先天神圣,本身便表了一条大道。

  道显自然而然,何须什么法术。

  那时候的洪荒。

  当真是百花齐放万道径流,不知多少神通大术,多少秘法神术,都是那些先天神圣,在那个时候造化下的。

  可惜,可叹。

  成也力之大道,败也力之大道。自道祖鸿钧成圣的那一日起,已然代表着一个世代的结束,另外一个世代的开始。

  尤其,紫霄宫三讲之后。

  整个洪荒上下,好似除了玄门之外,再无其他。

  镇元子大仙只拜天地,其实行的就不是玄门纯粹的道。不过是有借鉴,有传承也有发扬和进一步的拓展而已。

  “大仙不说这些,老孙还真是不知。老孙听说,当年那些神圣,自我便是这天地中的山川河岳,哪怕是身陨,也会自然而然化为天地间的自然,重归天地……”

  “不假。”镇元子顿了顿又道,“大圣可知,你脚下这万寿山,其实当年便是一位修行寿命之道的先天神圣,陨后道化而成?自那位神圣迈步混元之境起,凡其周身左右京兆里,再无任何生灵有寿元之危。”

  “寿不归寂,万生万类无生死。”

  嘶!!

  这他么的就是准圣之境的先天神圣,所能代表的无尽伟力?!

  只要有这么一位先天神圣在,周遭的草木寿鸟,亿万洪荒万族,竟然尽数都无寿元之危,不管你有没有修行,这也太吓人了。

  要是被现在的阎罗王遇到了,还不哭死。

  盖夺寿之一概念之道,确实太过可怖!

  “大仙,有这等存在,岂不是说只要他想,可让任何一生灵,寿元尽没。想不死都不行?”

  “凡其修为所下,或无先天之宝遮身者,确实如此。”

  镇元子此言一出,孙悟空听得都有些目眩。

  这样的存在,当真是可一人灭度天地,凡其走过凡其所想,怕是九成九的芸芸众生,都要死绝死净。

  “难怪,听说太古之前的洪荒万族,近乎都死了个干净。”

  “有这等神圣在,真的打出火气来,谁还在乎一念下去,到底祸害了多少倒霉蛋。怕是那些还未得造化,化真而出的其他先天神圣,也要寂灭了去吧。”

  “此言不假。若无伴身至宝,绝大多数先天神圣,想要出世都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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