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

  贾母院后的佛庵门前,

  妙玉激动的扯住袭人的手臂,欲要在她口中问个究竟。

  “安京侯到底来没来府上?为何不说话?”

  平日清尘脱俗、遗世独立的女师傅,忽得变得如此暴躁,是将伶俐的袭人唬了一跳,呆愣在原地,一时都忘记了应答。

  宝玉更是傻傻站着,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妙玉。

  此刻他的脑袋就好似锈住了,再转不过弯来。

  “怎么?连妙玉师傅也和岳凌有旧?这不可能!”

  “虽然蟠香寺是在苏州,可据外面的传言说,岳凌在苏州查案的时候,她应该已经来京城了呀。”

  “再说,一个为官场虫蠹,一个为修行高僧,能有什么牵扯?”

  但看妙玉一脸迫切的表情,似是不打听到岳凌的消息不罢休。眼前的事实就摆在这里,量宝玉在脑中如何美化,也无法骗过自己。

  不过再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岳凌的名声太大,又曾在苏州杀人如麻,双手染血。

  其中误伤了妙玉师傅的亲人也未见不能,毕竟岳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迫切想打听消息的不单单是旧友,还可以是仇家。

  将思路理清了,宝玉缓过了脸色,深吸一口气,笑脸凑过来道:“妙玉师傅不必害怕,我想岳凌那厮不会往府邸里来的,肯定不会扰了师傅清修,妙玉师傅不必为此担忧。”

  听闻此言,妙玉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一双眸眼不再清澈,似是放出了两道寒光。

  低气压环绕周身,好似都能凝结出小冰晶,但贾宝玉却浑然不觉,继续说道:“妙玉师傅放心,那等浑身业障,双手沾满污秽之徒,就算来了府邸中,老祖宗不会让他来到此处的。”

  说罢,妙玉更是瞪起了眼,缓缓抬起手,想要重重落在宝玉身上好生教训他一顿。

  什么叫双手染血?

  什么叫浑身业障?

  若非有岳凌在苏州成为她的救赎,或许她此刻早就寻了短见,也终身无法为父亲洗刷冤屈。

  再者,侯爷所杀之人,可有一人是无辜?

  本是都该死,让他们苟活于世,祸害百姓才是罪过。

  妙玉双手也是染过血的,内里更是通透的厉害。

  袭人一瞬间便察觉到气氛的不对,立刻将宝玉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看向妙玉。

  每次宝玉来佛庵,都是袭人陪在身边,或将其接回,她对妙玉并不陌生。

  只当她是不喜惹凡尘,一心清修的女师傅,可今日的反应,实在大大超出了袭人的预料。

  身为女子,她能体会到妙玉这种无法掩盖的热切。

  若是平时妙玉都是压制着本心清修,那她对安京侯的情愫,恐怕远超袭人的想象,更不是宝玉口中有恩怨的模样。

  见妙玉抬起手逼近,袭人连连后退,宽慰道:“妙玉师傅,你刚不是在问侯爷的去处,他……”

  “侯爷?”

  妙玉冷冰冰的重复,打断了袭人要说的话。

  “你也配如此称呼?请敬称为安京侯!”

  袭人神色一凛,不敢再应接此话。

  而妙玉的视线又绕过了袭人,直直戳向宝玉,冷声道:“我不管你们平日里如何诋毁侯爷,但在我面前,便听不得你们说这些。”

  “且不知,若是侯爷饶过了你们,便能根据贾家大房贾琏的那些所作所为,因甄家之事,将你们一并牵连受罚。”

  “到那日,岂有今日的府内承平,还破巨财修院子?贵妃封号,怕不是还要因此受人非议!”

  “作为将来的皇亲国戚,岂不闻御史谏官的折子有多厉害?”

  瞪了贾宝玉一眼,妙玉慢慢收回手,都怕沾染了他身上的污秽,继续教训道:“侯爷做事不求尝恩,救了你们贾家两位老公爷,堪为再造。你不记恩情也就罢了,还胆敢在此处狺狺狂吠,我必要将今日所闻,状告到侯爷面前,让他知道你们的嘴脸!”

  三言两语,贾宝玉已经被唬得魂魄尽散。

  不但是因为妙玉口中的恐吓,还有她对岳凌的维护之意,更是令宝玉肝肠寸断。

  原本还以为如此神仙的姐姐,为超凡脱俗之辈,兼有清修飘逸之情,自与常人不同,到头来,她对岳凌更是忠心耿耿,比房中的姊妹更甚,俨然说明了二人的关系非同小可。

  在宝玉错愕之际,袭人当即跪下请罪,抱着妙玉的小腿求饶道:“二爷他尚不懂事,逞一时嘴利,师傅千万不要与他计较。”

  “贾家上下都十分敬重侯爷,更知道安京侯的恩情。不然,二太太也不会一听闻安京侯抵达京城,便将林姑娘请来了。”

  偏头看向面如土色的宝玉,还是在那呆愣愣的站着,一副痴傻模样,根本帮不上自己的忙。

  袭人也不盼着他能来认错,只得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继续与妙玉道恼,“旧时,安京侯曾教训过二爷,受了不少皮肉之苦,因此二爷才生恨,但也只是孩童玩闹之情,并非真意。”

  “既然师傅与安京侯相识,不如先去寻林姑娘去说话?”

  一说起林黛玉,妙玉便想起她“妇目前犯”的荒唐事来,心底升起了一丝羞臊意,缓缓垂下头,散了气场。

  清了清嗓子,妙玉深吸口气,道:“林姑娘当有她的事要做,我先去寻房中的姊妹。”

  袭人连忙扯着宝玉,给妙玉让出一条通路来,“师傅请,还望师傅能饶恕则个,别在侯……安京侯面前提起二爷的荒唐事。”

  妙玉抖了抖拂尘,斜乜了眼走过,一脸的轻视。

  攥着脖颈的五彩绳,宝玉咬着嘴唇,还是难死心。

  他无法想象,如妙玉这般神仙的人物,竟也是中意岳凌那粗鄙武夫的,不由得开口确认道:“妙玉师傅,你与侯爷是何种关系?”

  妙玉迈出的脚步一顿,微微偏头,不假思索道:“侯爷是我的恩人,更是我所敬重的人!”

  闻言,宝玉浑身瘫软,再支撑不住身子,耳畔响起的话更如晴天霹雳,仰倒了下来。

  还是袭人眼疾手快,将其搀扶起来。

  “二爷,二爷你怎么了?”

  倒在袭人怀中,宝玉备好的见面礼,一份金帛拓印的经书,从袖口中落了出来,滚向远处凛凛作响。

  可根本没有回头的想法,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了穿堂转角。

  这一幕,将来传信的丫鬟也实在唬得不轻,宝玉要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怕被殃及池鱼。

  来到袭人身旁,急促出声询问道:“袭人姐姐,这可怎么办?要不然我去寻郎中过来?”

  袭人连声止住道:“不可不可,二爷并无大碍,不过是一时气血上涌,失神而已,是旧症了。”

  袭人又追问外面的事道:“太太可还嘱咐了什么事?”

  丫鬟一五一十答道:“太太去房中与林姑娘谈话了,要所有人都在外面候着,没再嘱咐什么事。不过,太太回府的时候,叨念了几遍晴雯的名字。”

  “晴雯?”

  袭人和宝玉异口同声的重复了遍。

  宝玉也即刻恢复了神智,坐了起来,扯住了丫鬟的手臂,“好姐姐,你与我说说,可是晴雯来寻我了?”

  丫鬟一脸难为情的收紧衣领,羞怯的看着袭人道:“那不知了,晴雯现在正在府里。”

  闻言,宝玉就好似充满了电,当即起身站了起来,抖了抖身后沾染上的灰尘。

  三两步捡起滚落的金帛,收进袖口,笑着道:“既然妙玉师傅也并非我所想的那般纯白无瑕,那也省了这好物蒙尘,不如就去送给晴雯做赔礼,也不冤枉我费时费力淘来。”

  袭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心底已然多了一抹吃味。

  ……

  等找寻到凉亭里,本是兴冲冲的来与晴雯再续前缘,可结局比方才在佛庵前还不堪。

  “请贾公子自重!”

  “请贾公子自重……”

  这六个字回荡在耳边,直击了宝玉的心灵,脑中更是天旋地转起来。

  晴雯竟是连个爷也不愿意叫了,只叫一声公子,如此外道,恍若两人初识一般。

  这让贾宝玉如何能接受得了。

  将希望寄托于晴雯身上,走出了妙玉带来的阴霾,结果晴雯比妙玉还直接,直说自己是安京侯府的丫鬟,以后与自己更是形同陌路人。

  再倒在袭人身上宝玉都不觉粗喘起来。

  在众人的搀扶和安慰之下,宝玉才堪堪能稳住身型,结果晴雯的表嫂多姑娘,又来到身前补刀道:“晴雯,她已经是侯爷的形状了……”

  宝玉的眼前又好似一片模糊,快要翻白。

  下一句,多姑娘又咬着宝玉的耳根,媚声勾引道:“姐姐什么形状都有哟。”

  就快丧失理智的宝玉,闻见耳边吹来的香风,也不禁身子微微打了个寒颤。

  见他雏鸡一样的反应,多姑娘更觉好笑,捂嘴调戏道:“袭人,麝月,媚人,看来你们也没将自己的爷服侍舒坦了呀,这点小伎俩都撑不住呢。”

  麝月拦在宝玉身前,怒视着多姑娘,愠声道:“你在二爷耳边说了什么话?!浪蹄子,有我们在别想将我家二爷教坏了!”

  多姑娘却浑然不理会,抛了个媚眼,轻抚着侧脸,柔声道:“二爷,说好了,奴家可不反悔的。”

  说罢,便扭着水蛇腰,款款走了。

  宝玉吞咽了下口水,理智恢复了大半,周围丫鬟也顾不得去追究多姑娘,又问起宝玉的安危来。

  尤其袭人,在亲眼目睹宝玉的两次打击之后,都无暇嫉妒晴雯能进安京侯府,自己只能追在宝玉身后擦屁股,再开口问向宝玉道:“二爷,你可好些了,不如我们先回房吃点汤水?”

  丫鬟们众星捧月一样将宝玉围在当中,再有多姑娘的勾引,宝玉又恢复了些信心,不禁暗暗为自己打起了气。

  “并非是我不招人待见,定然是在晴雯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导致她误会我了。我当然找人寻过她,只是没寻见罢了。”

  “至于在娘亲面前求情,那时都惊动了爹爹,我哪里敢。”

  “只要我将话都说清楚了,再将这佛经送与她,说是我都在夜夜为其祈福,所以经文以金帛拓印下来,毕竟能真心换真心,再打动晴雯留在我身边。”

  “而且,岳凌那色魔并不在这,如今是绝无仅有,将晴雯带出泥沼的机会了!”

  打定了主意,宝玉挣扎着起身,沉住气道:“不,我要再去姊妹房里。不管妙玉师傅还是晴雯,都有些不正常,我放心不下她们。”

  众女脸色焦急无比,袭人更是怕宝玉闯下大祸,又拖累自己,也被赶出荣国府。

  她的颜色可就比不过晴雯了,更将自己都交给了宝玉,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里能任由宝玉再胡闹。

  “二爷,休要再去姊妹房里了。林姑娘来了,薛姑娘她们必定也来了,千万不可再去冲撞!”

  可宝玉哪里听袭人的话,抬起腿来便跑了出去。

  “正是有那么多钟灵毓秀的女孩子在,我才更该去了!”

  扔下这句话,宝玉便追向了晴雯,袭人她们更怕宝玉造次,也急忙追在身后。

  一行人便就如此怪异的跑在了廊道中,喧闹不止。

  ……

  荣禧堂,东侧的三间抱厦内。

  王夫人请林黛玉对坐在炕桌两边,似是长辈与晚辈话家常一般,十分放松,态度也颇为亲昵。

  为林黛玉斟了水,王夫人才徐徐开口,嘘寒问暖道:“你爹爹他如今身子如何?据传闻,扬州府出了盐案,想必也了结了吧?”

  林黛玉接下茶盏,没抿一口,先应道:“爹爹的身子不错。舅母所言盐案,也的确被爹爹和岳大哥一同了结了。”

  “岳大哥?”

  王夫人微微一怔,又笑道:“我们府里都听说陛下要为你和侯爷赐婚的消息了,去扬州府时,难道还没提亲,定下良辰吉日吗?”

  放在以前,提起此等话题,林黛玉必然会避之不谈,或者矢口否认,但现如今她早已想通一切,更是与岳凌互相印证了心意,也就没什么好避讳了。

  脸不红心不跳,谨慎的林黛玉,只是轻轻颔首,“还没定下婚事,让舅母操劳了。”

  王夫人摇摇头,“玉儿说得越发生分了。我们毕竟是一衣带水的亲戚,你娘亲没得又早,若与侯爷成婚,荣国府便是你的娘家,当然会帮忙操办的,老祖宗也首肯过。”

  “今年果真是好事不断,你大姐姐在宫里获封了贤德妃,你又与侯爷喜结良缘,实乃双喜临门之事。”

  “一内一外,都算是有个照应。”

  林黛玉眼神微眯,再抬眼道:“多谢舅母的好意,只不过,玉儿当下倒有一事想问。”

  王夫人笑应道:“哦?玉儿说的什么事?”

  “舅母将我唤来房里只是闲聊家常,怎得还不许她们跟着进来呢?”

  王夫人笑容一凝,收敛起来,坦然慨叹道:“嗐,玉儿南下已久,不知贾家如今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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