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一句话,好似触碰到了贾政的开关。

  高高举起的大棒,奔着宝玉便落了过去,正敲在那太师椅上。

  一声闷响过后,将两旁的丫鬟得吓得惊退躲避,也不敢上前去贾赦手中争夺贾母,只远远避开,自求多福。

  贾宝玉反应迅速,当即蹲了下来,才堪堪躲开这一棒,可那吹到头顶的风,简直是呼啸作响,让他明白过来爹爹贾政当真是没留手,说要打死他,是没有一点含糊。

  这便将贾宝玉唬得脸色发白,登时痛哭流涕,求饶道:“爹爹,宝玉知错,宝玉知错了,别打,别打,要人命了!”

  贾政正是在气头上,从衙门到府邸,他就忍而不发,如今正是合适他泄愤的时机。

  “你个畜生,次次为我贾家惹祸,今日不打死了你,我当真愧对贾家的列祖列宗。”

  随后贾政又提起大棒,快步绕过太师椅,追赶过去,木棒抡圆了一横扫,桌旁鎏金鹤嘴的香炉,拖着长长的烟尾飞出几丈远。

  贾宝玉忙躲到八仙桌下,又被贾政后脚赶到,一把掀翻在地,青花瓷的茶盏碎了一地,满地银浆。

  “囚攮的畜生!还敢躲!今日定要将你的腿打折!”

  “爹爹,我错了,我错了!饶我一命吧,老祖宗,他要打死我呀!”

  堂下之人都看得呆了。

  安京侯府的姑娘们,更是将林黛玉抱起,一同退到了大堂的角落里,看着热闹。

  贾宝玉挨打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对于这些姑娘来说,不少人都见过了。

  只是在荣庆堂上鸡飞狗跳,乱成这副模样,连贾母都被贾赦牵制住了,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想必就算在别家内宅里,也都见不到这儿子制住老母的戏码。

  而且贾政手上很明显是不留情面的,各种古董花瓶都碎了一地,可以说是不择手段的要将棍子落在贾宝玉身上。

  秦可卿轻啐了口道:“活该,叫他不识好歹!这遭让他好生长长记性。”

  而荣国府出身的紫鹃,是更了解贾政的为人的,他向来闲云野鹤,性子柔和,除了在教训宝玉这方面是个严父,对下人也都不错。

  可就算严了,怎会严到这种程度,进门之后不由分说的就要棒打宝玉,更是将大房的贾赦都唤来帮忙了。

  “这……贾府的二老爷应当是刚刚下衙,还不知道房里的事呀,怎么进门就打起来了,会不会是外面生了什么事。”

  薛宝钗也感觉没有前因后果,有些莫名其妙的。

  “按理说,荣国府二老爷不是这般唐突的人,可今天……”

  一声惨叫,棒子终于落在了宝玉的后背上,看得姑娘们都不禁微微偏头挑眉,揉着自己的后背。

  林黛玉也蹙起了黛眉,一时没明白缘由。

  惨叫声响彻大堂,贾母也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急火攻心,变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远处追进碧纱橱的贾政,怒道:“反了!你们是要造反了!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娘亲?”

  贾赦牢牢制住贾母,收回看戏的目光,微笑着道:“老祖宗,我们兄弟二人皆是为府邸着想,您就别再执迷不悟了。”

  贾母感觉喉咙都被气出了一抹腥甜,愠怒再道:“混账!打死了命根子,就是为荣国府好了?不日,他大姐姐就要回府省亲了,你们若是打得他下不来床,到时候他大姐姐怪罪起来,我看你们谁能解释!”

  说着,贾母也不禁落下泪来,惨叫声不绝于耳,她当真不忍心听。

  没想到,她作为府邸最高的掌权人,竟是连大房二房的两个亲儿子都不听她的调遣,心底是又悲又怒,挣扎着要起身。

  贾赦还是牢牢的钳住贾母的手臂,“老祖宗!今日不打了他,往后大姑娘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了!”

  “荒唐!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大姑娘是贵妃,谁奈何的了她?”

  贾母破口大骂不止,又唤琥珀,琉璃两人来搀扶她,或是去拦截贾政。

  可她们两人早就被吓傻了,不敢去阻拦打出致命节奏的贾政,更不敢拦这边吹胡子瞪眼,连贾母都捆住的贾赦。

  又过了一阵,许是贾政打得累了,房中哀嚎声也停了下来。

  贾母老泪纵横,“我的乖孙!你的命怎么这般苦,有你这不通人事的混账爹!”

  下一刻,外出的王夫人终于带着贾家的姊妹以及鸳鸯返回了荣庆堂上。

  一推门,却见得满堂碎瓷片,被掀翻的桌椅,尽皆瞪大了眼睛。

  贾母则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当即喊道:“政儿媳妇,还不快去房中救下宝玉,他要让他老子打死了!”

  王夫人慌不迭的跑进了房里,鸳鸯也赶忙来到贾母身旁安慰。

  瞪向贾赦,鸳鸯也没有客气的话,“大老爷,你还不快快松手?!”

  “松手?”贾赦怒极反笑,“若不是你们在正院里作死,我岂会闲得往这边来,在东路院享乐不好?”

  “我看,非得作得贾府抄了家,你们才甘心!”

  贾母费力回头,怒骂道:“你也是个黑了心的畜生!敢这般对待你娘,自小学的孝道,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我看你再祭拜祖宗的时候,祖宗会不会罚你!”

  这边滔滔不绝的骂着,房中王夫人看见宝玉衣衫褴褛,浑身皆是青紫,口中吐着白沫早已是不省人事,当即绷不住泪珠子,也府邸痛哭起来。

  “老爷,你要逼死我们母子不成?”

  “珠哥儿早亡了,大姑娘又入了宫,只有宝玉一个与我作伴,你还要打死他,你连我一块打死算了!”

  王夫人跪在了贾政脚边,扯起他手上血淋淋的大棒,便往自己身上招呼着。

  贾政一把丢开手,余怒未消,“你瞧瞧你宠出来的孽障,都做得是什么好事?他脖子上的玉都没了,竟也只字不提。我看那玉,也不是个福祉,更是灾星,没了更好!”

  王夫人连忙从怀中取出了那通灵宝玉,其上的污泥也被清洗干净了,又哭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打他?怎得也不听他辩一辩,这玉本是我拿走的,要打,你就打我!”

  王夫人又挺起身子,双手抓紧了贾政的手。

  妇人如此无赖,贾政更是怒不可遏,一脚将其蹬开,道:“还不滚开?在这边闹只让人看了笑话!”

  “你都将宝玉打死了,还管不管旁人看笑话!”

  王夫人倒在一旁,愤懑不止,眼中流露出怨恨来。

  此时此刻,王夫人身边的丫鬟也到齐了,彩云彩霞忙来搀扶地上的王夫人,查验她身上的伤势。

  金钏玉钏赶忙到地上探查起了宝玉的呼吸,气若游丝,只吊着半口气了。

  王夫人哭道:“快去寻太医来救治!他若死了,我也就不活了!黄泉路上,我母子二人也做个伴!”

  当金钏玉钏将宝玉抬出来之后,贾母见了那血肉模糊的惨状,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贾赦当即掐起了人中,唤道:“老祖宗,您老可别晕,宝玉被打也不是头一次了,能把命保下来,两条腿断了,正省得他以后惹祸。”

  贾母还没彻底晕过去,就被贾赦掐人中,疼得又醒了过来,也全将他的话听了进去,怒道:“你个畜生,我先打死你!”

  贾母回手便要掌掴贾赦,贾赦轻易躲开,又唤起随着众女来的邢夫人道:“你看着做什么,来帮我将老祖宗一同抬到房里去!”

  贾母挣扎着道:“反了,你是真反了不成?老婆子我还能动呢,你便想将我丢在哪,就将我丢在哪?鸳鸯,快扶我去看看我那命根子怎么样了!”

  贾赦一把扯开鸳鸯的手臂,怒喝道:“别在这边添乱!”

  随后,便和邢夫人两人,一人抱腰,一人抱腿抬了起来,直往内房里去了。

  贾母口中依旧咒骂不止,“畜生!两头畜生!我真是白养了你们这群白眼狼!”

  将门反锁,贾赦拍了拍手,才缓步来到林黛玉面前。

  众女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将林黛玉团团护在身后。

  贾赦尽量展露一个温煦的笑容,作揖行礼,安慰众人道:“让你们受惊了。”

  “林姑娘,今日堂上老祖宗和宝玉二人的所作所为,并不代表了贾府的意思,你瞧老祖宗已被我关进了房里,宝玉也被贤弟存周打得昏厥过去。”

  “你放心,荣国府永远都不会与侯爷作对,更不会为难于你。”

  林黛玉眨了眨眼,才明白过来,此时堂上的一切,不是贾赦贾政二人撞客了,而是与自己有关。

  微微抬头,林黛玉又问道:“大舅父何必将祖母关押起来,这不是乱了伦理纲常?只是宝二哥,他曾在房内为难过众多姊妹,似心还有不轨。”

  贾赦颔首笑笑,“那就好,他挨的打并不冤。至于老祖宗那边,她是有些老眼昏花了,脑袋也并不算灵光,不过若真要论起林姑娘说的伦理纲常,这府邸也早就乱了。”

  “不过,依林姑娘之意,想要如何办事?”

  林黛玉偏头看向门口呆愣站着的贾家姊妹,又回过头与贾赦如实道:“原本祖母是要和我辩一辩,若要让姑娘们来选,安京侯府和荣国府,她们更喜欢哪一个。”

  “这会儿大舅父将祖母关起来,如何让祖母知道她的念头错了呢?”

  贾赦拍手道:“正是,正是如此!林姑娘说的对。”

  随后又与后面抬着宝玉要走的金钏玉钏,以及邢夫人等人吩咐道:“金钏玉钏,你们二人将宝玉先放在这椅子上,弄醒再叫太医问诊,只这一会儿的不碍事。”

  “你,去将老祖宗再请出来,林姑娘说了,要将与老祖宗辩一辨对错。”

  金钏玉钏对视一眼,也不敢乱动了。

  “大老爷,宝二爷晕过去了,醒不来呀。”

  坐过牢的贾赦有切身经验,“将嘴里的杂物清理了,再泼一盆冷水也就醒过来了。”

  不久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堂又被置办好了。

  贾母,贾宝玉又重新坐上了太师椅,只是两人的模样都极其的狼狈,和一开始大相径庭。

  一脸丧气的贾母将宝玉搂在怀里,而宝玉身子不断打颤的同时,口中只会喃喃重复,“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贾赦,贾政,对坐在右侧客位,尽皆呼出了一大口气,为挽救了贾家的安危而感到庆幸,许是窗外又一道暖阳射入,让二人身上皆是暖洋洋的。

  只二人身后站着的夫人有些不同,邢夫人呆愣愣的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王夫人哭哭啼啼,抬眼望一眼宝玉,哭得又重了几分。

  贾家姊妹以及她们房中的丫鬟都站在场中央,似是等候审判一样。

  一旁小丫鬟们用笤帚,簸箕细细清扫着地面纷杂的碎屑,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堂上诡异的气氛。

  贾赦忽得开口,问道:“给你们三人一次机会,愿意随林姑娘去到安京侯府,还是不愿意去?”

  鸡贼的贾赦,将林黛玉的问题略加修改,不是让她们从安京侯府和荣国府中二者选其一,而是问她们愿不愿意跟随着去。

  去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可以是做客,也可以是过门,贾赦却不明确来说,留有余地。

  探春发觉其中不妙,抬头问道:“去?是做什么?”

  不等旁人说话,贾赦略一皱眉,又道:“无需论做什么,愿不愿意去?”

  “迎春,你先来说!”

  迎春最是个没计较的,可看了今日贾赦连贾母都不放在眼中,日后将她卖掉换银子,怕是贾母都管不了。

  跟在迎春旁边的司棋,也最是清楚这个境地,连忙在身后推搡着迎春,小声道:“不管是怎么回事,去安京侯府避一避风头定然没错!”

  迎春也只好硬着头皮,低声细语的应道:“我愿意去。”

  “惜春,你呢?东府里不管你的去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惜春却不假思索,“我愿意去。”

  探春惊愕的左右看了看两姐妹,荣国府闹成这幅模样,两姐妹说走就走了,难道对府邸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三人每日形影不离,探春以为,她最是了解姊妹们了,即便荣国府有百般不好,这也是生养她们的地方,若是此刻乱象丛生,却弃之而去,并不符合她的性格。

  偏头看了眼贾政,却见他急得直抓大腿,再抬眼看看贾宝玉的惨状,屁股垫一床软被才敢坐起来,也不由得起了身鸡皮疙瘩。

  还是小丫头的探春,是真的怕了,只好磕磕绊绊的道:“我愿意去。”

  贾母忽得怒道:“好,好,好都走,都去!荣国府没养过你们!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往后当知道谁家才是真的富贵,我们走着瞧!”

  贾赦贾政相视一眼,尽皆挑起了眉头,又想将贾母抬进房里了。

  一旁林黛玉,望向堂前的姊妹们一脸欣慰,可又感觉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但既然,赢都赢了,也就不再计较太多了。

  贾宝玉的泪珠子又续上了,贾母更是心痛不已,口中还滔滔不绝的唾骂着众人。

  也恰在此时,堂上又来了外客。

  这人的装束就有些特别了,一身宦官打扮,抬脚迈过了门槛。

  见得宫里来人,贾母当即就来了精神,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大笑三声,与下方贾赦贾政道:“两个糊涂的孽障,瞧瞧你们做的好事,让宫里的贵妃娘娘知道了,正是派人来收你们的!”

  “来宝玉,站起来,与公公说说你的冤屈,让你大姐姐知道待她省亲之时,只能在病榻中见你,定会为你撑腰,治他们的罪过!”

  宦官前脚刚迈进来,贾赦贾政步调一致的迎上前,跪在了地上。

  见他二人如此恭敬,贾母更是怒极反笑,“这个时候知道怕了,嫌我这个老婆子镇不住你们了,在房里胡来?晚了!”

  宦官听得贾母的发疯,也是一头雾水,而贾家两位当家人跪在面前,更是让其疑惑。

  “两位快快请起吧,咱家不是来传旨的,是传陛下的口谕。”

  “陛下?”

  贾母一怔,“公公,可是陛下定下了省亲之日?”

  公公摇头不答,而是环顾堂前这么多的姑娘,眼睛也看得乱了,不由得出声问道:“林姑娘可在此处?”

  “我在。”

  淡淡飘出一道莺声,为宦官指引了方向。

  来到林黛玉面前,宦官先行了一礼,笑着说道:“林姑娘有福了。传陛下口谕,安京侯爵进一等封国公,赐秦王府旧宅为府邸,即日可乔迁新居,还需林姑娘早日回府,主持大局。”

  “什么?封国公?赐秦王府?!”

  满堂哗然。

  贾母脸上畅快的笑容定格,眼前片刻恍惚,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洒在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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