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话挂断的同时,病床上发出细小动静。

  顾斯忱捕捉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在抵达病床前,床上的人先苏醒过来。

  他的脚步当即僵在原地。

  呼吸放缓,在静待床上人的反应。

  宁沐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脑海里闪烁出支离破碎的画面,一滴泪便顺着她微红的眼角向下淌,润湿枕头。

  顾斯忱下颚紧绷,几乎是立刻便想到,半个钟头前,她精神不正常的发狂。

  他深呼吸,正准备轻声呼唤她。

  宁沐先开了口,“顾斯忱。”

  她声音柔软而又沙哑。

  显然是因方才嘶声力竭的结果。

  “我在。”顾斯忱察觉到她气息平和,又充满脆弱,一步上前,坐在床边。

  眼中是女人憔悴悲伤的脸。

  “我刚才做梦了。”宁沐仍望着天花板,语气平缓。

  没有发病的样子。

  顾斯忱轻声问她,“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讲好么?”

  她已经一天没吃过饭,但她完全感觉不到饿。

  可是,她现在浑身又很疲惫,实在没精力,没心情争论或拒绝,点点头答应。

  顾斯忱拨通保镖电话,没几分钟,散发香气的晚餐送进来。

  宁沐完全没食欲,一餐饭完全是机械的吃下去,好不容易吃了大半碗米饭,她的头才慢慢抬起来,堆砌悲凉的眼望向男人。

  “顾斯忱,你想知道我做什么梦吗?”

  顾斯忱将剥好的虾放进她面前的餐碟,“你说。”

  宁沐抿抿唇,看着盘子里多出的虾仁,心里五味陈杂,捧着碗的手慢慢收紧。

  她提上一口气说,“我梦到妈妈是怎样在我面前……离开的……”

  “我还梦到我们在英国,你……你中枪。”

  声音断断续续的流出。

  她的眼泪也不自觉冒出。

  顾斯忱剥虾的动作戛然而止,眼神暗沉下去,抽出几张纸递上前,“你梦里有我,代表你愿意和好?”

  “……”宁沐难过的表情微怔。

  连同脸上的泪都僵在脸上。

  “顾斯忱,我和你说这些,你想到的是要和我和好吗?”

  “是。”顾斯忱毫不犹豫。

  又见她迟迟不肯纸巾,便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拿着纸的手一点点在她脸上擦拭。

  动作很轻,很柔。

  宁沐心里想要躲开的,可不知怎的,做不来躲避。反而,她止住的泪水汹涌的厉害。

  “如果,我说我还是不愿意和好,你会怎么样?”

  顾斯忱动作只僵住一秒,随后完全将她脸上泪痕擦干,坐下,嗓音如常,“……不怎么样。”

  “我会追你,追到你愿意和好。”

  宁沐大脑宕机,慢吞吞一句,“……顾斯忱值得吗?”

  “为什么不值得?”顾斯忱认真盯着她的脸。

  她摇摇头,“我让人很讨厌,连我亲弟弟都讨厌我。”

  “顾斯忱,今天我弟弟过来打我,咒我,我才想起来,五年前我经历过的一次绑架也是我弟弟策划。”

  “他很恨我……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我今天做梦,我梦到了,妈妈是怎样从我身边离开……”

  “也是这个梦,让我想起,弟弟不止一次说过,要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没有亲妈妈……”

  “所以呀。”宁沐突然发笑,闪烁泪花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不值得,顾斯忱你不要爱我了好不好。”

  她分明是笑着看向他,他却觉得心如刀绞。

  “不好。”顾斯忱眼睛开始发红,“我向你保证,之前我对你做出的疯狂行为,再不会有。”

  “卢明凯和江文锦两个人我也可以不在意,跟我和好,好么?”

  他的态度摆明了,她不管说什么,他都只要跟她在一起……

  宁沐心底防线开始破损,哽咽问,“你不怕倒霉吗?”

  “跟我在一起你会有危险……”

  她忘不掉在英国遭遇抢劫,顾斯忱身中三枪,差点危及生命,以及,前天他驱车撞劫持她的车。

  “有什么比你说,你不爱我,让我心塞吐血更危险的事情么?”顾斯忱。

  说来说去,在他心里,只有她对他的感觉,对他的喜欢最重要。

  宁沐说不下去了,垂着头,抠手指。

  “瑗瑗,等你出院我们去挪威?”顾斯忱站起身,淡淡的语调,没有方才渴求她的沉重感。

  “你明知道,我们之前在吵什么,而刚刚我又在跟你说什么,你怎么还能做到岔开话题?”宁沐抬起的脸充满困惑。

  “因为我希望你快乐。”

  顾斯忱的声音掷地有声,重重的捶在她心上。

  她表情微滞,“你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想和我和好……”

  “当然。”

  宁沐咬咬唇,没再说话,静静地缩回垂在床边的脚,完全坐到病床上。

  顾斯忱开始收拾碗筷,打扫整间病房。

  他打扫完出门倒垃圾时,宁溪敲响病房的门。

  宁沐在床上发呆,并没第一时间注意到有人在敲门,还是宁溪走到她面前,思绪才回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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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注意到宁溪眼睛发红,问,“溪溪,你怎么哭了?是学校有人欺负你?”

  “没有,我刚才不是去爸所在的医院,我担心爸的身体,哭了。”宁溪解释。

  宁沐浅色的眼瞳露出茫然之色,“爸在医院?他不是去加利福尼亚了么?”

  “……姐,你在说什么?”宁溪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哥前段时间把爸气到医院……”

  宁沐脸上的茫然更重,“哥怎么会气爸?”

  宁溪诧异,“姐姐,你知道宁浅姐中秋把我推下水吗?”

  “宁浅推你下水?什么时候?”宁沐。

  “……”

  顾斯忱推门进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又见到宁溪不对劲的脸色,几步上前,“怎么了?”

  宁溪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没能开口,宁沐坐在床上继续问,“溪溪,你刚才说宁浅推你下水在中秋?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顾斯忱闻言,如遭到晴天霹雳。

  他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宁溪呆滞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宁沐好像对中秋节那天的记忆产生了错乱……

  “宁溪,你哥在什么地方,现在带我过去。”顾斯忱沉声道。

  宁溪回过神,“哦哦,姐夫我带你去。”

  宁沐憔悴的脸写满疑惑,但她身上和精神都很疲惫,没精力说什么,看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躺回床上。

  ……

  病房外,宁溪神色凝重,“姐夫,姐姐记忆好像错乱了,她跟我说,爸现在应该在加利福尼亚。”

  中秋节之前是在的,但中秋节当天就回来了,还对宁沐实施了暴行,可她却说错了……

  宁溪继续说,“姐姐从没有过这种症状,她只有过失去一些不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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