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霖来到一品斋,陈旭光见昱霖没到接头的日子就来了,便知道有急事,连忙跟他使了个眼色,昱霖会意地点了点头,直接朝二楼聚贤厅走去。

  在密室里,昱霖就药品一事跟陈旭光商量。

  “老陈,我现在手上有二十箱的德国原装杜冷丁,这是一种比吗啡更好的麻醉剂,据说,现在全重庆这种药品不超过一百箱,相当紧俏。你看是不是问马克医生借一辆救护车,把这二十箱杜冷丁运到苏北去?”

  “是吗?这么多?哪来的?”老陈没想到昱霖一下子就搞到了这么多的药品,很是兴奋。

  “是杜学谦的表兄,重庆禁烟督察处的处长孟若愚搞来的违禁品,因为最近上面查得紧,所以一直不敢出手,而上家又催款催的急,所以,他想降三成出手,要二十根大黄鱼。要不是孟若愚怕这批货砸在手里,才不会有这么大的便宜落到我头上呢,我先给了杜学谦一千大洋做定金,答应他三天之内给他答复。”昱霖把情况跟老陈简单地汇报了一下。

  这意外的收获让老陈倍感惊喜:“真没想到,我们还能碰到这等好事,药品一向是我们最紧缺的物资,我会和苏北根据地的领导协商,这笔钱应该可以筹集到,既然上面查得紧,那这批药得赶快运走,这件好事得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昱霖点了点头:“对,事不宜迟,得赶快运走,这批药现在就在吕班路55号,我的那家照相馆里堆着呢。上次马克协助我把田行长夫妇送走,那这次是不是还是如法炮制,借用他的救护车运出去?”昱霖把他的设想提了出来。

  老陈点了点头:“可以,待会儿我跟他商量一下吧。哦,昱霖,你那批药是怎么从重庆运过来的?”

  “是用军事委员会的军车,我一路开回来的。”昱霖眼里透露出了自豪:“老师,你还真别说,这重庆的山路真的是不好开,天又暗,山路又陡又窄,有好几次,我都差点翻沟里去。“

  昱霖想起昨天的开车经历,心有余悸。

  “是啊,重庆离上海一千七百多公里呢?山路又多,天色又暗,你能安然无恙把这批药品运过来,真的是不易啊。昱霖,你辛苦了。”老陈心疼地拍了拍昱霖的肩膀。

  “还行,昨天确实是累得够呛,不过今天早上睡了一觉,又浑身是劲了。”昱霖笑了笑。

  陈旭光哈哈一笑:“到底是年轻小伙子,有劲使不完。昱霖,那辆军车你要藏好,如果上面追查下来的话,这可就是线索。”

  “啊呀,我一时疏忽,我就把它停在照相馆旁边的马路上。”经老陈这么一提醒,昱霖感到自己太大意了。

  “这不行,你得赶快把军车移走,离你的住处越远越好。否则,你那个据点容易暴露。”老陈脸上写满了担心二字。

  “好的,我知道了。那老陈,我先回去了。”昱霖要马上回去弥补自己的错失。

  陈旭光紧紧握住昱霖的手:“昱霖啊,自从你们来上海之后,短短几个月,我们的工作进展很顺利,很有成效,上级领导对你们的表现很满意。”

  “谢谢上级领导对我们的肯定,我们还会继续努力去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

  昱霖回到家,打算通知阿成把停在光影照相馆附近的军车开走,一看时间,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知道这个时间点上,玉蓉和阿成是最忙的时候,便打算午饭后通知阿成。

  昱霖在家里的食品柜子里翻了翻,随便找了点干粮充饥,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连忙起身去开门,只见杜学谦脸色苍白,直冒虚汗地望着他。

  “杜兄,你怎么啦?”昱霖惊讶地望着杜学谦:“出什么事了?“

  “完结了,坏事体啦,东窗事发了,阿拉表兄刚刚来电话,讲伊呃上家已经被搭牢了,现在正在被审讯,估计马上就要供出格批货呃事体了,伊让阿拉快点离开此地,老弟啊,我是特地跑上来通知侬一声,侬也快点逃命伐。”杜学谦心急慌忙地把事情原委简单地告诉了陆昱霖。

  “可这批货我还没找到下家,那可怎么办?”事发突然,昱霖怕杜学谦把这批货要回去。

  “勿要去管格批货了,命要紧,我先走了,侬自己看了办伐。”杜学谦已然做好了亡命天涯的准备,连这么贵重的货物都舍弃了,看来这次真的是摊上大麻烦了。

  杜学谦说完,便匆匆下楼,随即,陆昱霖听见楼下杜太太又是哭诉又是埋怨。十几分钟之后,陆昱霖便看见杜学谦和杜太太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匆匆离开了吉祥里18号。

  陆昱霖不免有些窃喜,这二十箱的杜冷丁像是白捡的,这买卖可实在是太划算了,他不禁喜上眉梢。

  床头的电话铃响了,陆昱霖马上去卧室接电话。

  “喂,我是陈老板,我已经跟马克说过了,他愿意把救护车借给我们,他让你自己去取车。”

  “好的,我马上去,老陈,告诉你一件好消息,东窗事发了,孟若愚来电,让杜学谦赶快逃命,这批药也不要了。我们白捡了这二十箱杜冷丁。”陆昱霖在电话里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哦,我们居然捡了这么大的便宜,不过,昱霖,你得赶快把药品运出去,军车也得赶快藏起来。”

  “好的,我马上着手处理。”

  昱霖挂了电话,马上又拿起电话,拨通了玉蓉那儿的公用电话。

  “你好,肖老板,我是阿成的表兄,麻烦你让他来听电话。”

  肖老板放下电话,冲药铺喊了一声:“阿成,侬表阿哥呃电话。”

  阿成连忙从柜台后跑了出来,拿起电话:“喂,是表哥吗?”

  “阿成,你马上到我这儿来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做。”昱霖干脆利落地给阿成下达命令。

  “好的,表哥,我马上来。”阿成从昱霖的语气里觉察出事情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阿成放下电话,一路奔跑,来到吉祥里18号的西厢房。

  “阿成,在吕班路55号,我的那家照相馆旁边的马路上,停着一辆军车,号牌是4657,你赶快把车开走,越远越好,这是车钥匙。”昱霖说着,把军车的钥匙交给阿成。

  阿成接过钥匙:“好,我这就去。”

  “慢,把这些放在车上。”昱霖从公文包里把那张伪造的戴笠手谕和假冒的周佛海的信函也一并交给了阿成。

  阿成接过这张假手谕和假信函,放进衣袋,便匆忙下楼。

  昱霖从写字台的抽屉里面摸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然后别在腰间,随后也出门了,他朝圣玛丽医院走去。

  昱霖找到马克医生,马克把救护车的钥匙交给他。昱霖跟马克握了握手,便上了救护车,发动引擎,驶往吕班路的光影照相馆。

  救护车停在照相馆门前,昱霖和虎仔一起把这二十箱杜冷丁装上救护车,然后,昱霖在这些药品箱子上盖上一块白布,把担架压在白布上面。

  昱霖穿上白大褂,上了救护车,拉响警报声,呼啸着穿过市区,驶往青浦方向……

  阿成把军车开往城南郊外的一个垃圾场,他把军车停在那儿后,把假手谕和假信函扔进车里,然后把车钥匙拔出来,朝垃圾堆里一扔,随后便往回走,天黑了才回到家。

  昱霖的救护车一路畅行无阻,但到了苏沪交界处时,被日军哨兵拦下了,哨兵往车后望望,然后冲着昱霖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日语,意思是让昱霖打开救护车的车厢门,进行检查。

  昱霖心里清楚,一旦被日军查出是药品,那就前功尽弃了,现在他能做的便是硬闯关卡了。

  他观察了一下哨卡,共有三个哨兵,一个在岗亭旁,另两个在车尾,他从腰间摸出手枪,朝站在岗亭那儿的哨兵开了一枪,那哨兵头部中弹,应声倒下。

  后面两个哨兵见状,连忙拉开枪栓,朝昱霖射击,昱霖从驾驶室里探出头,往车后开枪,又击中一个哨兵,剩下的那个哨兵要去打电话,昱霖连忙朝岗亭里的电话机开枪,电话机被打烂了,这时,倒在地上的那个哨兵朝昱霖开了一枪,正好打中昱霖的左胳膊,昱霖连忙还击,一枪击毙了他,随后朝岗亭内射击,那个想要打电话的哨兵也随即殒命了。

  昱霖跳下车,用脚踢了踢几个倒在地上的哨兵尸体,又伸手摸了摸他们的颈动脉,确认这三个哨兵都已经一命呜呼了,便爬上救护车的车厢,把那块盖在药品箱上的白布拿过来,用牙撕下了一条白布条,把左胳膊的伤口紧紧绑住,左边半个衣袖已被鲜血浸湿了,肌肉突突直跳,痛感随着神经蔓延开来。

  昱霖忍住痛,跳下后车厢,把车门关上,然后爬上驾驶室,发动引擎,踩下油门,右手握着方向盘,撞断道闸栏杆,朝苏北根据地方向驶去……

  在距离苏北根据地大约五六公里处,昱霖应失血过多,眼前模糊起来,出现叠影,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坚持往前开,救护车歪歪扭扭地呈“s“型轨迹朝前移动。而此时的陆昱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浑身虚汗直淌,左胳膊一直垂在驾驶座旁,鲜血沿着手臂不断地向下流淌,把驾驶室的座位都染红了,而右手也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昱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气力踩下刹车,拉响警报,一头栽倒在方向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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