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园的草坪上,昱霖穿着背带西裤,手里拿着一只风车,牵着同样穿着背带西裤的鸣儿在草地上奔跑,跑累了,就往草地上一躺,鸣儿也躺在草地上,昱霖把鸣儿搂在怀里,鸣儿靠在昱霖的胸口上,感受着父亲的温暖,父子俩就这么躺着,抬头望着蓝天白云,闻着泥土的清新和花儿的芬芳,听着鸟儿的鸣叫,感受着微风拂面所带来的舒爽,这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那么令人陶醉。

  昱霖真希望时间过得慢点,再慢点,这一刻能成为永恒。

  淑妍牵着咏儿,玉蓉抱着喻儿,跟随在昱霖和鸣儿的后面。阿成则在后面采摘野花。

  咏儿见鸣儿在玩风车,也吵着要过去,淑妍放开手,小丫头跑得还真快,一会儿就追上了。喻儿也早已学会了走路,此时也从玉蓉的手上滑了下来,蹒跚着去找哥哥姐姐。

  昱霖跟三个小家伙一起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鸣儿当母鸡,咏儿和喻儿当小鸡,昱霖当老鹰,只见“老鹰”左扑右闪,想要抓住“小鸡”,而“母鸡”始终不让“老鹰”攻破防线,“小鸡们”则躲在“母鸡”身后嘻嘻哈哈。

  “你看,这么多天来,我第一次看见昱霖笑得这么高兴。”淑妍指着昱霖,对玉蓉说。

  “是啊,很少看见少爷笑得这么舒畅。”玉蓉也为昱霖重新容光焕发而高兴。

  “玉蓉,我让昱霖过来,你跟昱霖好好谈谈吧。”淑妍拍了拍玉蓉的手。

  玉蓉点了点头。

  淑妍跑到草坪上“昱霖,你去玉蓉那儿吧,我跟孩子们玩游戏吧。”

  昱霖笑着点了点头,对鸣儿说:“鸣儿,小心你表舅妈,她可是一只狡猾的老鹰哦。”

  昱霖跑到玉蓉身边,坐在长凳上,玉蓉递了一块帕子给昱霖:“擦擦汗吧,少爷。”

  昱霖接过手帕擦了擦汗,忽然发现这块手帕就是当年自己在南京夫子庙买给淑娴的那块幽兰丝帕。

  “玉蓉,这帕子怎么会在你这儿?”昱霖有些惊讶。

  “是淑娴姐给我的。那次运文物前,淑娴姐把这块帕子交给阿成,让阿成交给我,说是留给喻儿当纪念。”

  玉蓉的话让昱霖想起那次在亨利路的仓库前,淑娴曾经把绢帕交给阿成的事情。转而又想起淑娴临终时,把手上的那只玉镯交给他,让他交给玉蓉并娶玉蓉为妻。也许那时冥冥之中,淑娴就预感到了不测,所以把绢帕交给了阿成。

  昱霖把帕子还给了玉蓉:“玉蓉,既然淑娴把这块绢帕交给你了,你就好好保存着吧,以后等喻儿长大了,留给她吧,这也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对于喻儿来说,淑娴只是一个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而已,恐怕今后对这个生母并不会有什么印象,这块绢帕也许让她能感受到淑娴的存在。”

  “我会告诉喻儿,她生母是个怎样的人,我会给她看淑娴姐的照片,告诉她淑娴姐的故事,让喻儿为自己有这样的母亲而感到骄傲。”

  “对,淑娴不应该被大家遗忘,更不能被自己的亲身骨肉所遗忘。对于鸣儿来说,他今后或许还能记得淑娴的样貌,记得淑娴的声音,可这些对于喻儿来说,是个空白。”昱霖担心将来喻儿对自己的生母会淡忘。

  “少爷,你看什么时候能让鸣儿和喻儿不再叫你表舅,而叫你一声爹。”玉蓉希望昱霖能名正言顺当鸣儿和喻儿的爹,而不是一个远亲。

  昱霖呆呆地望着玉蓉,忽然,昱霖双唇颤抖,泪水夺眶而出:“当初我让鸣儿改口叫淑娴表舅妈,淑娴心如刀割,怕孩子叫习惯了,再也改不回来了,我劝她说,等鸣儿以后长大了,懂事了,一定会重新叫你一声娘,可淑娴她,她再也听不到鸣儿叫她一声娘了。”

  玉蓉把昱霖紧紧地拥入怀里,陪着他尽情地流泪。

  昱霖像个孩子似的,伏在玉蓉身上,嚎啕大哭,像是把心中所有淤积起来的悲苦和哀痛全部倾泻而出:“玉蓉,我让淑娴受了太多的委屈,我亏欠淑娴太多,太多了。”

  玉蓉轻抚着昱霖的脊背:“少爷,你别太自责了,少奶奶在天上不希望你这样凄苦,我想少奶奶一定希望她这辈子最爱的人能快乐安康,孩子们能幸福成长。”

  哭了一阵之后,昱霖感到心里轻松了许多。

  “我也希望孩子们今后能过上好日子,能笑口常开,而不是愁云惨雾伴随他们。”昱霖望了望和淑妍在一起做游戏的孩子们。

  “那少爷,我想做淑娴姐没完成的事情。”玉蓉双手搭在昱霖的双肩上,双目含情地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会像淑娴姐一样照顾你,关爱你,一辈子。”

  昱霖一把把玉蓉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泪水像决堤一般从昱霖和玉蓉的眼眶里流淌下来。

  淑妍远远地望着昱霖和玉蓉相拥而泣,眼睛也湿润了。

  自从玉蓉和昱霖从心底里接纳了对方之后,两家人家来往便密切起来。虽然因为地下工作的纪律和需要,昱霖和玉蓉不可能公开他们的感情,更不能破坏现在的这种既定关系。但很明显,昱霖的情绪比以往好转许多,不再一个人抽烟喝闷酒,有时甚至会吹吹口哨,哼哼小曲,淑妍见笑容又重回昱霖的脸上,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爱情的力量真的是很伟大,两年前昱霖还陷入失去淑娴的痛苦之中难以自拔,现在已经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昱霖常常会去八里桥看望玉蓉和孩子们,玉蓉也常常会把孩子们带到吉祥里来,八里桥和吉祥里的邻居们也对昱霖和玉蓉熟络起来。

  玉蓉刚来上海不久,就结识了叶太太,知道她有个傻儿子毛毛,觉得叶太太挺可怜的。不过叶太太心态挺好的,认命了,已经习惯了跟傻儿子相依为命,她看见玉蓉的孩子鸣儿和咏儿时,也经常拿些水果给他们,希望鸣儿和咏儿能陪着她的傻儿子毛毛一起玩。

  初见毛毛时,毛毛脖子上总是围着个围兜,因为毛毛老是要流口水,一般婴儿流口水不足为奇,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直流口水当然是有问题了。玉蓉查了查公公留下来的古方,然后用青果,石斛,灯芯草,生地等几味中药配比熬成汤给毛毛服下,十几天后,毛毛的流涎的毛病竟然治愈了。叶太太对玉蓉真的是感激不尽。

  鸣儿,咏儿也不嫌弃毛毛,三个孩子常常一起在天井里玩躲猫猫的游戏,自从毛毛有鸣儿和咏儿这两个玩伴之后,不再一个人在水果店里傻坐一天了,叶太太觉得毛毛比以前聪明多了。

  虽然玉蓉和阿成一起在陆府长大,但玉蓉一直把阿成当成哥们,阿成也知道,玉蓉虽然是个丫鬟,但在陆府的地位基本上跟主子是差不多的,有时昱霖还让着玉蓉,所以也知道自己配不上玉蓉。虽然当初来上海之前,徐明峰曾经想让阿成跟玉蓉假扮夫妻,但被玉蓉一口拒绝,坚持以兄妹相称。他那曾经活泛了几下的心思顿时给掐灭了。

  以前住在陆府时,玉蓉跟阿成各司其职,而且陆府这么大,他和玉蓉的距离也就拉开了,而如今,在上海这么两间逼仄的屋子里,两人常常一转身就会有身体上的触碰,为此两人常常有些尴尬。

  阿成已经三十出头了,一个正常的年轻小伙子难免会有那方面的想法,有好几次,他都悄悄地偷看玉蓉换衣服,当看见玉蓉雪白的肌肤,曼妙的身躯,尤其是丰乳肥臀时,心里的那股子邪火总是直往上窜,有好几次他都有一种想要冲过去把玉蓉抱住的冲动,但是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欲。他每一次有这种想法时,就用力掐自己的大腿,以至于他的大腿经常出现瘀斑。

  肖老板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聪明人,他早就看出来阿成对玉蓉的眼神有些异样,所以总是在一旁敲边鼓,告诫他虽然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但终归是兄妹,不可越雷池一步,否则就是**,要遭天谴的,阿成经肖老板这一敲打,更是不敢对玉蓉怀有非分之想。

  而肖老板对玉蓉也有意思,他的老婆长期卧病在床,医生说是只有一年的期限,所以,肖老板想等自己的老婆翘辫子之后再迎娶玉蓉,虽然他的这个心思并未告诉任何人,但从他对玉蓉的殷勤就可以看出,肖老板并非不想吃天鹅肉。

  肖老板知道阿成现在正是对女人感兴趣的时候,所以就想撮合他跟叶太太,虽然叶太太年逾四十,但半老徐娘,风韵尤在。经肖老板的暗示,阿成开始把目标锁定在了叶太太身上。

  原先阿成对叶太太并没有什么感觉,一来,二人岁数相差近十岁,阿成心里一直把叶太太当长辈,二来,叶太太有个傻儿子,虽说可以当个现成的爹,但当个傻儿子的爹还不如不当呢,难道等自己老了之后能指望傻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不成?三来,叶太太都四十来岁了,今后就算是两人成亲,那想要生一个自己的孩子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当初阿成便把叶太太排除在成亲对象之外了。

  而现在,阿成觉得叶太太也不错,长得比玉蓉更加丰满,更有一股子骚劲。此时,阿成只想跟叶太太有鱼水之欢。

  而叶太太见到阿成之后,也觉得这个年轻人勤快,麻利,脾气好,对两个外甥,外甥女也很照顾,觉得要是阿成能对毛毛好的话,给毛毛找个这样的后爹也不错。

  于是,阿成跟叶太太便走到了一起,尽管二人并没有把彼此的关系公布于众,但大家都明白二人的关系,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玉蓉当然也已察觉到阿成跟叶太太之间的暧昧关系,她想提醒阿成,不要跟叶太太走得太近,以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但经过数年的接触,觉得叶太太虽然精明,但心底并不坏,而且嘴巴紧,不会东家长西家短,搬弄是非,更何况,叶太太也是一个苦命的人,丈夫吸食鸦片死了,留下一个智障儿,公公婆婆的家产也全被败光,无依无靠,就凭借着一股子韧劲和几位亲戚的相帮,白手起家,让自己和毛毛过上了有屋可住,有饭可吃,有衣可穿的日子,真的是实属不易。

  如果站在阿成的角度想想,阿成也不容易,三十出头了还打着光棍,如果找到一个能关心他,疼爱他的人也不错。既然阿成跟叶太太一拍即合,那就成全他吧。玉蓉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也不理会外面的闲言碎语,日子照旧像以往一样过。

  道是无晴却有晴,无情的岁月往往让有情人相思相守,相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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