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汉火车站,两路人马终于汇合在了一起。然后大家坐船,顺流而下,经过三天三夜的航程,终于来到了大上海。

  上海不愧为远东第一大都市,大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高耸入云;大小商场琳琅满目,应有尽有;马路上的先生们则油头粉面,西装革履;而太太小姐们身姿曼妙,打扮入时;清风拂面时,空气中会飘来阵阵香气,那是香水的味道,而夹带着吴侬软语言谈浅笑更是让人陶醉期间。

  玉蓉,阿成,胖婶,虎仔等人是第一次来到上海,就被这大都市的林林总总吸引住了。

  鸣儿一路上被各种花花绿绿的广告画所吸引,小脑袋左顾右盼看不够。

  一个漂亮的女郎从阿成面前掠过,女郎身上的香气让阿成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啊呀,我的妈呀,这里怎么这么香,我像是掉进花丛里了。“

  虎仔抬头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高楼,正一层一层地数着,身后一辆黄包车疾驰而来:“让开点,小鬼头。“

  昱霖连忙一把把虎仔往旁边一拉,黄包车夫扭头又加了一句:“乡下人啊,没看见过啊?“

  “少爷,他说什么?”虎仔听不懂上海话,一脸懵懂地望着昱霖。

  “嗯,他说,欢迎你到上海来。“昱霖朝虎仔眨了眨眼睛。

  淑娴在一旁偷偷乐着:“好了,虎仔,当心点,走路要走人行道,过马路要走斑马线。“

  虎仔点了点头。

  “少爷,你看,那里真漂亮。“玉蓉指着马路上的霓虹灯,那姹紫嫣红的霓虹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看得玉蓉呆站在那里不肯挪步。

  “走吧,玉蓉,你爱看,以后天天晚上都可以出来看。“淑娴拉着玉蓉快步朝前走。

  “哇,少奶奶,上海可真大,真漂亮啊。我以前觉得广州是最大的,没想到上海比广州更让人晕头转向。“

  “这里是远东第一大都市嘛,自然是繁花似锦,华灯璀璨,不过,玉蓉,我们来上海可不是来过纸醉金迷的生活的。“

  “我明白,少奶奶。“

  快到吃饭的时间了,马路上除了香水味之外,又添加了各种食物散发出来的香气,这让阿成和虎仔他们连连咽口水。

  “上海吃的东西可真多。“胖婶出于职业习惯,双眼一直紧盯着路旁的饭店酒馆和小吃摊:”什么菜系都有,上海本帮菜,广帮菜,淮扬菜,四川菜,山东菜,湖南菜,安徽菜都有开馆子的,哦,我还看到了云南米线,还有西餐,品种可真够丰富的。上海人还真是有口福的人。“

  “胖婶,上海人可不是个个都有这样的口福的,很多穷人连窝头都吃不起。“淑娴望着胖婶笑了笑。

  昱霖见大家都有点饥肠辘辘了,便去一旁的包子铺买了二十个包子给大家垫垫饥。

  昱霖安排大队人马住在一家普通的小旅馆里,然后一人前往接头地点——一品斋。

  一品斋饭馆位于霞飞路,在当地颇为有名,每天有不少食客来此品尝佳肴。

  陆昱霖拿着一份《申报》,走进一品斋,径直走向柜台,老板正在算账。

  “请问老板,你们这里有粤菜吗?”昱霖怀着激动的心情前来接头。

  老板抬起头来,陆昱霖一见,内心一阵狂喜,老板不是别人,正是他黄埔军校的政治主任陈旭光。陈旭光也认出了眼前的客人就是当年的军校生陆昱霖。

  “有啊,你想要点哪一道粤菜?”

  “金华玉树鸡。”

  “这道菜不便宜。”

  “只要做得地道,钱不是问题。”

  暗语对上了,陈旭光朝陆昱霖点了点头:“客官,请跟我到楼上包房雅座。”

  陈旭光把陆昱霖领到了楼上的一间名为聚贤厅的包房内,进门之后,陈旭光马上把包房房门关上,走到一堵墙面前,墙上有一幅山水画,陈旭光按了一下画中间的那个亭子部位,包房内的另一堵墙打开了,里面是一间密室。

  两人走进密室中,陈旭光又按了一下密室墙上的一个按钮,墙又合上了。密室不大,也就七八个平米,里面布置得非常简单,就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几条长板凳。窗户上用百叶窗遮挡着。

  陈旭光与陆昱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老师,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陆昱霖双眸里闪着泪光。

  “昱霖啊,我们终于在同一条战壕里一起战斗了。”陈旭光拍着陆昱霖的双肩,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得意门生:“嗯,比在军校里更结实了,也更有沧桑感了。”

  “老师,军校一别,至今也有十来年了吧。”

  “是啊,十多年过去了,沧海变桑田,唯一不变的是你我的初心。”

  “老师,你怎么会来上海的?”昱霖对陈旭光的经历颇感兴趣。

  “这说来话长,37年抗战全面爆发之后,我就加入了叶挺将军的独立团,参加了平型关战役,那是场大胜仗,我们挫败了号称日本‘钢军’的板垣征四郎第五师团,毙伤他们千余人,提振了我方的士气,挫败了日军的锐气,打出了军威和国威。但在41年的‘皖南事变’中,我们的新四军被国民党围剿,九千多人的部队,最后只剩下两千余人突围,真是千古奇冤,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后来党组织命令我们转为地下活动,继续同日寇和汪伪汉奸作斗争。”

  “蒋校长始终是抱着‘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不放,徒增内耗,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举措必然削弱抗战力量,使敌寇趁虚而入,最终遭殃的还是黎民百姓,是我们整个国家民族。”

  “我们的蒋校长可不会把人民的疾苦放在心上,一心想着如何剿灭我们,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诗经》上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蒋校长怎么能干出这种煮豆燃萁,同胞手足相残的蠢事来呢?我看,有他后悔的时候。”

  “好了,昱霖,我们先不谈这个了,你的情况上级部门大致跟我讲了,我很是佩服你的勇气和决心,为了民族大义,能舍家卫国,不简单哪。”

  “从小家父就告诫我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陆家祖辈都是良相忠臣,这个家风必须代代相传。”

  “说得好。你不愧为良相忠臣的子孙。”

  陈旭光拍了拍陆昱霖的手,然后站起身来,从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叠证件交给陆昱霖:“这些是你们的新身份证,你和你太太需要改名,因为你们俩现在都是上了日寇榜单的通缉犯,所以,你以后就更名为欧阳锐,你太太叫秦晓岚。”

  “好,没问题。我记住了。”陆昱霖翻看着这些身份证件。

  “我听说你府上的丫鬟玉蓉现在已经是你的左膀右臂了。”陈旭光对玉蓉印象深刻,那个不知深浅,冒险给昱霖送罐头食品的丫头让昱霖吃了不少苦头。

  “是啊,玉蓉成长得很快,很多事情都是靠她才完成的。”昱霖见陈旭光提到了玉蓉,倍感欣慰,这些年在与敌斗争过程中,玉蓉是他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玉蓉这丫头我有印象,风风火火的,但很机敏,是块璞玉啊。”

  “她早已不是你当初见的模样,她现在已为人母,我的孩子也基本上是玉蓉带大的,鸣儿对玉蓉,比跟我和淑娴还亲。我和淑娴有时还真是有点吃玉蓉的醋。”

  “孩子嘛,自然谁带大的,就跟谁亲,这也是在非常时期,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陈旭光说完,又从柜子里拿出几把钥匙,交给陆昱霖。

  “昱霖,我已经给你们租好了房子,这是你和你太太在法租界拉斐德路吉祥里18号西厢房的钥匙,这把是你在吕班路55号照相馆的钥匙。这把钥匙呢,是我在八里桥找了一间两层楼的沿街店铺,下面可以开药铺,上面可以住人,让玉蓉,阿成和孩子们去住吧。这几处相隔也不太远,离我这儿一品斋也不过两站路,这样,联络起来也比较方便。”

  “老师,你想的真周到。”昱霖接过这几把钥匙,把地址默记了一遍。

  “出了这门,你可记得叫我陈老板。别忘了。”陈旭光提醒了一句。

  “知道,老师。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昱霖啊,你先去把家人都安顿好,缺什么跟我说一下,我会帮你们置办的,你然后去《申报》应聘记者,淑娴就先在照相馆帮你打理打理。”

  “好的,我明白了,哦,老师,我家有个厨娘,我们都叫她胖婶,烧菜可好吃了,能否让她和她儿子虎仔在你这儿干活啊?”

  “好啊,我这儿正缺人手呢,你让他们母子过来吧,我这儿包吃包住。”

  “好,我这就去安排了,老师,我走了。”

  陈旭光和陆昱霖握了握手:“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陆昱霖点了点头,然后跑下楼,离开了一品斋,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昱霖感到神清气爽,马上就要迎接新的生活,接受新的任务,面临新的起点。

  陆昱霖回到旅馆,把身份证和钥匙交给各人,然后大家分头行动,安顿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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