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对大鸟的侦查能力过于信任,因大鸟的示警才出营侦查异动的百骑玄幽铁骑,目标直指大鸟指引的方向。

  而恰在此时,那个方向出现一行举着火把行进的身影。

  这更是完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浑然没有注意到,就在身侧的黑暗中,却有一双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纤细柔软的“侧腰”。

  而在这双目光的背后,另有一支相较于他们,规模更加庞大的玄幽铁骑深藏于夜幕之下。

  “呜~”

  随着耿煊松手,空中仿佛划出一道轻轻地呜咽声。

  一枚通体漆黑的铁羽重箭离开弓弦,无声划过三四百步的虚空。

  下一瞬,铁羽重箭的箭尖狠狠的撞在了那位肩头站着一只大鸟,在前引路的骑手太阳穴的位置。

  “叮——”

  火星四溅,伴随着一声刺耳声响。

  这位骑手的身体就像是被高速列车撞了个正着,身体不受控制的从玄幽马背上飞出,狠狠的甩在地上。

  这忽然的变故,让那只原本站在他肩头的大鸟直接慌了神,扑腾着翅膀就要向天空飞去。

  只可惜,一枚箭矢掠空,将它左翅直接射穿,血飙羽落。

  这只大鸟徒劳的扑腾着,惊慌的嘶鸣着,身体却不受控制划出一条歪歪斜斜的轨迹,向地面落去。

  而在射出一箭留下这只大鸟后,耿煊已经接连射出了一枚又一枚的铁羽重箭。

  除了第一箭偷袭失败,那人身穿甲胄的防御力过于惊人,将耿煊手中黑弓蓄势到极点,威能最强的一箭也给成功挡了下来,让他感觉有些错愕之外。

  后面射出的铁羽重箭,却都是一箭一杀。

  这支玄幽铁骑的反应速度,远比耿煊此前领教过的两支,分别出身于安乐集吴家、以及元京徐家的玄幽铁骑快得多。

  几乎是在受袭后的第一时间,领头者被射落马下之时,便立刻有人意识到了什么。

  嘴里立刻发出在耿煊听来意味不明的呼啸声,原本这支向着洪铨等人方向行进而去的玄幽铁骑,立刻开始调整转向。

  不过很快,这一过程就被一支铁羽重箭强行打断。

  那个接过领导权,嘴里发出各种简短呼啸,正对玄幽铁骑进行紧急战术调整的新领队,就被一支无声接近的铁羽重箭没入头盔之内。

  铁羽重箭从侧面没入,虽然没有将他的脑袋彻底贯穿,可深入大脑之内的箭尖爆发出来的万钧劲力,却将他的脑髓搅散成了一碗浆糊。

  这人死亡之后,接连又有三人接过了对整支玄幽铁骑的指挥。

  在这三人也陆续死在耿煊的“死亡点名”之下后,这支数量已经不足九十骑的玄幽铁骑居然真让他们完成了调整转向。

  ——在射杀这四人的间隙,并不妨碍耿煊再抽空点杀其他玄幽骑手。

  虽然取得了不菲的战果,但耿煊却被对方这种惊人的执行力给震惊住了。

  耿煊猜测,这支玄幽铁骑内部必然有一个严密的战时指挥体系。

  “老大”死了“老二”上,“老二”死了“老三”上……

  按照最完美的模式,在最后一人死掉之前,整支队伍都不会崩溃。

  当然,耿煊认为这支玄幽铁骑还没有夸张到这个程度。

  可眼前这在极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却已经非常夸张了。

  那几个接连接过指挥权之人,可是真的顶着明知必死的觉悟站出来的!

  而就在这时,那位被耿煊用一枚铁羽重箭射落马下的领队之人已经从地上站起,摇了摇似乎还有些晕乎的脑袋。

  看清现场局势的他,嘴里大喊一声,飞跃上一匹已经无主的玄幽马,径直纵马来到自己玄幽铁骑前方,重新成为这支玄幽铁骑的“头狼”。

  他手里拎着一件造型颇为奇异,像是一柄巨锤,上面又长满了许多尖锐突起,名为“铁骨朵”的重武器,一边直视耿煊,冲他怒吼挥舞,一边领着身后玄幽铁骑向耿煊等人冲锋而来。

  耿煊并不接招,已经先一步领着身后玄幽铁骑向侧面绕开。

  随着这支玄幽铁骑完成转向调整,耿煊的攻击面一下子变小了许多。

  而最前面领队,还是铁羽重箭无法破防的存在。

  这种情况下,耿煊也不可能给对方贴身近战的机会。

  刚才,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连杀十几人,看似效率惊人。

  可对方给耿煊的震动同样极大。

  除了悍不畏死这一点之外,还有每一个骑手都非常精湛的马术。

  每一个骑手,都达到了“人马合一”的境界。

  与之相比,自己这支玄幽铁骑,真就只是会骑马而已。

  真给对方逮着近战的机会,对己方来说,是非常吃亏的。

  考虑到己方成员的成分过于复杂,一旦压力过大,甚至有立刻崩溃的危险!

  耿煊一面率着玄幽铁骑朝侧面避让,不给对方贴身的机会,一边觑着时机继续张弓射箭。

  不仅频率比刚开始下降了许多。

  连命中率也下降了许多。

  在有意识的防备下,有不少铁羽重箭都被成功拦截。

  还有一些虽然射中了目标,却被对方躲开了致命部位,只是重伤。

  为了送其彻底上路,耿煊还得补上一箭。

  ——因为耿煊选择的目标,都是红名浓度偏大的,而这些人的修为往往更高。如果耿煊选择那些红名偏淡,修为偏低的目标,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一方绕行躲避,一方衔尾追击。

  在将对方百骑减员到八十骑以下时,意识到问题的耿煊皱起了眉头。

  对面虽然在不断减员,但整个队伍,看上去却是齐整的。

  而耿煊身后的玄幽铁骑,看似还没有一个减员,可在对方的追击之下,队伍却逐渐变得歪歪扭扭起来。

  耿煊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追击,并不是简单的追击。

  而是通过对他们绕行轨迹的预判,提前选择好追击的路线,以让己方做出更频繁,对马术要求更大的绕行动作。

  如此一来,原本看上去还算严整的队伍,就逐渐变得扭曲飘忽。

  那些马术较差的骑手,就会一点点从队伍中“滑”出。

  当耿煊意识到这一点时,发现己方有三十多骑玄幽铁骑,已经与大队伍完全脱节。

  这些骑手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正在变得越来越慌乱。

  人越慌,就越乱。

  他们操纵身下的玄幽马,频频做出一些徒劳无益,甚至是完全有害无益的动作。

  而在耿煊恐怖射术下,本在持续掉血的对方,就像是一头饥渴而狡诈的饿狼。

  一旦机会出现,“它”毫不犹豫的就扑了上去。

  那支紧追不舍的玄幽铁骑,忽然调转方向,散做三股,迅速将那三十多骑脱队的玄幽铁骑三面包围。

  就像是草丛中突然窜出的一条毒蛇,瞬间张开大口,在猎物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其吞入腹中。

  当双方互相贴身,绞杀在一起,差距立刻显露出来。

  金铁的碰撞之声瞬间密集,还有陡然响亮的惨叫和马嘶,不断有人死亡,不断有红气向耿煊飞来。

  而几乎全部,都来自于“自己人”!

  陡然而起的变故,忽然的惨烈撕咬,让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趁着敌方无暇旁顾的间隙,迅速汇聚到耿煊身后,并频频侧目,关注耿煊的动向。

  看着己方三十余玄幽铁骑被对方快速“吞噬”,耿煊没有率队远离,也没有率队直接冲击过去解围。

  而是趁着对方将注意力完全集中于“吞噬”口中之食的间隙,一边不断射出铁羽重箭,一边率队从对方近旁略过。

  一根根短枪,一柄柄手斧被不断抛出。

  “乒乒哐啷”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攻击,大半都被对方的铁甲抵挡消解。

  但还是有不少直接破开了对方的甲胄,强硬的贯入对方体内。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你死你的人,我死我的人。

  双方都在迅速“流血”。

  耿煊这冷漠到无情的选择,让那领队之人都愣住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到底是自己的计谋得逞,还是对方的将计就计。

  按照他的设想,在对方三十多骑都被他困住,危在旦夕之时,对方有且仅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全力来救。

  不是他对自己的计谋有信心,而是在来元州之前,他们这些人就被安排了一个特别的课程。

  课程的内容,基本可以精炼成“如何与元州人相处”、“如何认识元州人”这样的短句。

  在这些课程中,最常被提及的一句话,就是元州势力虽然也有制度,但依靠的却不是制度,而是“义气”、“情谊”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对外人也就罢了,如果对自己人也不讲义气,不讲情义,这样的首领,在元州,会被下属迅速抛弃甚至是谋害掉。

  这也是他咬牙看着同伴不断死亡,也要促成这种局面的原因。

  他就是要将对方那射术恐怖的首领,逼到不得不与自己近战。

  却没想到,对方的风格,一点都不“元州”!

  简直比那些流贼马匪还要更加冷漠无情。

  自己想用这三十余骑引对方上套,对方却反将这三十余骑变成了钓住自己的饵料鱼钩。

  那么,现在到底是脱饵离开,还是咬牙硬撑?

  陷入两难中的此人咬了咬牙,最终决定与对方硬耗。

  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营地方向,无视身旁同伴的不断死亡,咬牙投入到对敌方铁骑的绞杀之中。

  当最后一人倒下,他扭头四顾,心痛到滴血。

  现在,己方人数已经死得不到三十人。

  而且,虽然都穿着甲胄,看不清面貌,但凭着长期相处的熟悉和默契,他却知道,那些能力最强,最受他信重,也是支撑起这支队伍骨架的同伴,已经尽数折损掉了!

  除了一个强大的首领,这就是一群连基本功都不过关的歪瓜裂枣。

  可为了杀掉这些人,却让他付出了更多同伴的死亡。

  他向对面看去。

  对面已经再次远远的避开,那位首领还在不断张弓搭箭。

  他咬了咬牙,第一次突出了语音明确的一个字。

  “走!”

  说着,他本人驻马远远看着耿煊等人。

  而他身周那些幸存的同伴,则一刻都不多留,转身就朝营地方向疾驰而回。

  又用铁羽重箭带走两人之后,耿煊没再抽出新的箭矢,手中长弓也被他放到了一旁。

  对面那位单人独骑之人见同伴尽数远遁之后,一边看着耿煊,一边慢慢的勒马转身。

  “想跑?!”

  原本稳坐在玄幽马背上的耿煊,身着全身甲胄的他,身形忽然如出膛炮弹般射出。

  双脚只在地上点了数下,便已掠过百余步的虚空,直接来到了对方面前。

  在对方眼中,耿煊的身形陡然放大,直接朝他扑来。

  这人见状,心中虽惊,却也一点不惧。

  此战让他最感憋屈的,就是想求一个堂堂正正的战斗,却始终求而不得。

  现在机会摆在面前,他哪里会放过。

  “怕你不成!”

  他大吼一声,身下本在转向的玄幽马,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意图,不仅停止了转向,还直接朝着耿煊疾冲而去。

  他手中的“铁骨朵”也已被他高高举起,向着对方胸膛砸落。

  “嗯?!”

  就在“铁骨朵”即将砸中对方胸膛之时,对方那原本迅捷却少了一些灵活变通的身形,忽然轻轻一飘,侧身贴着划出狂风呼啸的武器,临到了他身前咫尺之地。

  一只看似平平无奇的拳头直接打在他的额头。

  “当——”

  如古寺钟声,声震四野。

  在他本人,大脑却只来得及听到“嗡”的一声闷响。

  强大的甲胄防御,并没有挡住那如同波涛一般不断侵入,然后在整个大脑区域震荡扩散的恐怖劲力。

  很快,此人便已七窍喷血。

  一记圆满境的摧山破钢拳,霸道刚猛。

  配合上内里蕴藏的,同样圆满层次、可以一拳打出六十四重浪的万钧劲,再加上圆满境阴风化骨掌所赋予的阴毒劲力变化。

  一拳不过瘾,准备再来一拳的耿煊发现已经没必要了。

  一团浓郁的红气从此人头顶脱离,没入眉心。

  耿煊将此人的尸体提起来打横放好,骑着玄幽马快速返回。

  重新跳上自己的玄幽马,将担着一具尸体的玄幽马交到才刚返回的洪铨手中,道:

  “尽快收拢马匹,我去给你们争取一点时间。”

  说着,耿煊胯下玄幽马便已急掠而出,单人独骑冲向营地方向。

  从耿煊射出第一箭,到双方追逐纠缠,一边慢慢远离营地方向,到狠狠互咬一口,再到一方最终仅二十余骑逃出生天,包括领队在内最精华的七十余骑尽数折损,整个过程说来费了许多口舌,其实都是在很短时间内发生的。

  在正常的视野,就是两支都以速度见长的玄幽铁骑,在互相遭遇的瞬间,周旋对峙了几遭,然后便忽然扑咬在了一起。

  一番快速的“搅拌”,一蓬蓬鲜血飙射,一具具尸体横陈,然后,双方便迅速脱离了接触。

  直到那二十余骑玄幽铁骑逃到营地附近之时,禁灯禁火的营地才沸腾起来。

  一簇簇火堆被点燃。

  一支更大规模的玄幽铁骑开始出现在营地门口。

  一只大鸟在营地上空盘旋,嘴里不断发出似急切,似悲鸣的啼鸣。

  或是发现耿煊在后面追逐,也或是情急心慌,忙中出错。

  一骑玄幽铁骑在接近营地时,没有留意到脚下陷坑,直接连人带马的摔了进去。

  当这人拖着一条断腿,咬牙从坑中爬出来,却见周围已到处都是同袍。

  可他们对近在咫尺自己,却是理也不理,连一个搭手的都没有。

  他愣了一下,扭头向他们所看方向看过去。

  却见就在营地不远的荒地上,十几具同伴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一根根箭矢贯穿他们身上的甲胄,刺穿他们的身体,将他们死死的钉在地上。

  他们的首领,一个体型比其他人明显大了一圈,看上去如巨熊一般的身影,双手各自握着一截被随意拗断的箭矢,目视远方。

  更远处,在营地火光撕破的夜幕边缘,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单人独骑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张漆黑如墨的长弓。

  明明看不见此人面容,但他却感觉,此人这一刻,悠闲极了。

  ……

  见那体型如巨熊一般的男子,伸手就将他射出的一箭捞在了手中。

  耿煊便知道,今夜这场“钓鱼行动”,到此结束了。

  不过,他也没有就此退走。

  对方在又折损了十几人之后,也没再强行出营。

  双方就这么在营地附近默默的对峙起来。

  耿煊扭头看了看,见洪铨等人已将战场收拾得差不多,所有还活着的玄幽马都被集中起来之后。

  他轻夹马腹,胯下玄幽马如有灵智一般,转身没入身后的夜幕中。

  主动结束对峙的耿煊,并没有立刻去与洪铨等人汇合,而是策马来到了荒野某处。

  因这不是双方移动接战的地方,收拾战场的洪铨等人,自然也没有来到这片区域。

  在这里,一只模样凄惨,左翅仿佛完全断掉的大鸟躺在地上。

  它瞪着双眼,看向夜空,嘴里嘶鸣,双翅乱扇着,双爪在地上徒劳的乱蹬着,似乎想要靠一股意志重新飞翔起来。

  而在它旁边,另一只大鸟守候在那里,绕着受伤大鸟,焦急的来回踱步。

  一边来回踱步,嘴里一边发出似宽慰,似悲鸣的啼鸣声。

  还不时凑过去用脑袋挨一挨,碰一碰。

  当马蹄声快速朝这个方向接近,这只大鸟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最后诀别似的看了地上大鸟一眼,嘴里嘶鸣一声,就要振翅高飞。

  可“拖泥带水”的它却不知道,最后的窗口期,已经悄然关闭。

  就在它刚腾起,想要朝高空而去之时,一枚箭矢掠空,将它的右翅贯穿。

  瞬间,血飙羽落,这只才飞起的大鸟又一次落在了地上,就在它那同样受伤的同伴旁边。

  “唳——”

  “唳——”

  同病相怜的它们彼此靠在一起,嘴里嘤嘤嘤个不停。

  没有一点同理心的耿煊快马接近,顺手一抄,就将两只折翅的大鸟捞在了手中。

  见它们还有力气在他手中蹬腿抓挠,耿煊笑道:

  “不好好在天上呆着,跑到地上来,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这次受教训了吧?

  ……不过,你们也别怕,我会好好待你们的。

  嗯,你们还有个同伴,要不你们给我想想办法,将它也给我骗过来?”

  面对他的“蛊惑”,两只鸟却只是挤作一团,拼命的蹬抓扑腾,嘴里叫个不停。

  ……

  一路调侃着两只大鸟,耿煊策马在缓坡处与洪铨等人汇合。

  玄幽马多了不少,人却少了不少。

  那些无人骑乘的玄幽马,背上都驮着几具从其他人马尸体上剥下来的甲胄。

  算下来,今晚这场行动,收获颇丰。

  特别是一番亲自体验下来,大家都真切的体会到,这支玄幽铁骑的可怕。

  这场胜利,就更加的难能可贵。

  可众人脸上,却并没有胜利后的喜悦。

  只是沉默。

  耿煊的返回,让人群一阵骚动。

  不过很快,众人就纷纷上前见礼。

  “帮主。”

  “帮主。”

  “……”

  耿煊点了点头,他知道大家现在对他观感复杂,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走吧,回清源集。”

  众人并没有策马急行,而是跟在耿煊身后,不快不慢的朝清源集行去。

  耿煊先是看向洪铨身后不远,似乎有些神思不属的穆清竹,问:“穆清竹,你看出来了吗?”

  “啊?……啊,帮主!”

  沉思中的穆清竹疑惑的循声看来,愣了一下,然后醒悟过来,赶紧道:“帮主,那些玄幽铁骑,一定是从玄幽二州过来的!”

  “肯定?”耿煊道。

  “肯定!”穆清竹重重点头。

  说着,她迟疑了一下,问:

  “帮主,这里怎么可能有真正的玄幽铁骑?”

  问出这话的她,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眼中露出惊惧之色。

  耿煊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看看后面是不是有什么线索吧。”

  说着,耿煊看向身旁的洪铨,问道:

  “咱们折损了多少人?”

  洪铨道:

  “咱们折损了三十四人,其中,咱们巨熊帮的有二十三人,临时帮众有十一人。”

  一百九十骑玄幽铁骑,临时帮众九十人,其余为巨熊帮众,人数几乎各占一半。

  但这一次折损的三十四人中,巨熊帮众的人数却是临时帮众的两倍还多。

  原因耿煊也很清楚,九十名临时帮众,不是炼髓就是资深炼骨,本身修为实力就非常强。

  而耿煊虽将实力最弱的四十五名巨熊帮众替换了下去,但现在这一百九十骑玄幽铁骑中,实力靠后的一批,依然全是巨熊帮的人。

  若非巨熊帮众有过更多骑乘玄幽铁骑跟随耿煊战斗的经验,若非许多临时帮众才刚接触玄幽马不久,这个比例还会更加夸张。

  耿煊轻轻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问道:

  “咱们现在就能使用的玄幽马数量,有多少?”

  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刚才耿煊归来时已经大略看了一下,有一些玄幽马的情况其实并不太好,身上多有伤痕血迹。

  洪铨道:

  “和骑手一起陷落敌阵的三十四匹玄幽马,死亡十九匹。

  另有六匹伤情过重,即便勉强能够救回来,也没有任何价值,已经废了。

  刚才打扫战场时,已经被我们送走了。

  只成功回收九匹。

  有五匹基本无碍,即刻就能使用。

  另有四匹伤情不一,情况好的几天就能恢复,差一点的,可能需得一两个月的将养才成。”

  耿煊轻轻点头。

  从这些玄幽马的死亡情况,就可以大略知道对方下手有多狠。

  不仅陷落敌阵的人被全部杀光,玄幽马也被带走一大半。

  “百名敌骑,除了成功脱逃的二十四骑,另七十六骑,骑手全部死亡,尸体都进行了确认。

  七十六匹玄幽马,仅死亡五匹,有七十一匹基本完好无损。”

  说到这里,洪铨顿了顿,道:

  “那些死亡的玄幽马,都是大家投掷短枪手斧之时造成的误杀。

  凡是被帮主您射杀的敌骑,玄幽马都没有出现任何损伤。”

  耿煊心中默算了一下,道:“这么说,咱们现在可立刻使用的玄幽马数量,已经超过二百三十匹了?”

  洪铨点头道:“可立刻使用的玄幽马有二百三十三匹,过段时间,等所有修养的玄幽马完全恢复后,会增加到二百三十七匹。”

  耿煊想了想,又问:“甲胄数量够用吗?”

  洪铨心中一边盘算,一边汇报道:

  “咱们从吴有信处一共得了一百八十套甲胄,月露原行动结束后,出现了一些损坏,都已经修复好了。

  上次夜袭又缴获了五十副。

  这次陷落敌阵的三十四骑,情况都比较糟糕,基本每套甲胄都出现了严重的变形,有几套还有比较大的贯穿撕裂。

  必须大修之后才能使用。

  好在这一次又缴获了七十六套,凡是帮主您出手的目标,马甲和骑手身甲都没有任何损伤,也就头盔上有被箭矢贯穿的孔洞。

  如果忽略掉这一点的话,这七十六套甲胄中,有六十三套都可以立刻使用。

  这样一来,三款甲胄二百五十九套,满足二百三十三骑的使用,已经足够了。”

  听着洪铨的讲解,耿煊轻轻点头,想到头盔破洞的问题,忽地问道:

  “总有一些头盔保存比较完好的吧?比如其他人出手击杀的那些。

  还有咱们陷落敌阵牺牲的那些帮众,他们中,应该也有头盔完整保存下来的吧?

  可以互相调配一下吗?”

  洪铨摇头道:“不行。

  咱们陷落敌阵而损毁严重的三十四套甲胄,基本都是吴有信处的缴获,还有两套来自于此前夜袭缴获的那五十套。

  它们和咱们现在缴获的这一批,都是无法配套的。”

  “最奇怪的是这次缴获的七十六套甲胄,外观上看去倒是很一致,可内里细节却各有不同,很难互用。”

  玄幽甲胄是全身甲,头盔、护颈、身甲,臂甲,裙甲,鞋,掌都有着足够巧妙而稳固的连接。

  凡是不配套的甲胄,其连接处有很大可能就对接不上。

  考虑到这还是大师级别的锻造大匠用上等材料铸造出来的,硬邦邦的铁疙瘩。

  那对接不上,就真的是对接不上。

  所以,三种来源不同的甲胄无法配套,耿煊还能够理解,可这次缴获的七十六套甲胄同样无法配套,就让耿煊有些不能理解了。

  他看向一侧的穆清竹。

  穆清竹眼中露出思索神色,轻声道:“帮主,我可能知道原因。”

  “哦?你说。”

  穆清竹道:“在玄幽二州,除了董观,只有三种人。”

  “一是因为具备让董观看重的某种价值,而被蓄养在身边的臣佐门客。”

  “门客?”

  “是,据说董观非常倾慕大稷朝时期的某个诸侯国公子,以不重门第出身,广纳天下贤才自诩。

  开设求贤馆,广发求贤令,声称即便是‘鸡鸣狗盗’之辈,只要确有才能,都可以进入求贤馆,接受他的供养。

  那些进入求贤馆,受他出资供养的,都是他的门客,据说人数过万。

  而其中表现更好,得到他更多认可和信赖的,就会被他征辟为臣佐,或是治理地方,或是随侍董观左右。

  ……求贤馆里的人,来源五花八门。

  有擅长出谋划策,人心算计的,也有擅长带兵打仗的。

  有懂得经营治理的,也有只会一技之长的。

  甚至有擅长讲故事、编笑话、表演滑稽戏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人都有。

  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里面,也确实出了很多有着真本事的人。

  培育出玄幽马这种怪物的相马名家卜阿,就是董观还没有完全发迹之前结识的‘鸡鸣狗盗’之徒。”

  耿煊忽然打断道:“卜阿怎么是鸡鸣狗盗之徒?”

  “因为按照通常的观念,没有修为在身,只是个马倌的卜阿,就是个上不得台面,没什么价值的人。

  可却就是这样一个卜阿,奠定了董观今日霸业的根基。

  据说也正是因为卜阿,后来的董观才开设了求贤馆,不单纯以修为高低定人品格。”

  许是平日里很少有机会与人说这些,一说起来就有些收不住嘴,等穆清竹反应过来,发现话题已经偏离了十万八千里,赶紧往回找补道:

  “这第二种人,就是成为玄幽铁骑的骑手。”

  “第三种人,就是沙民。”

  “沙民?”

  “一个说法是他们就像玄幽二州的沙子一样,一个说法是他们居住地方,周围大多都很荒凉贫瘠,最多的就是沙子。

  这类人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供养玄幽马,以及第一和第二种人。”

  “……嗯,继续。”

  “自从董观一统玄幽二州之后,虽然与旻州、皓州常年小摩擦不断,但大的兵戈,却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动过了。

  玄幽骑手,也换了好几茬。

  而董观为了确保玄幽骑手的战斗力,不让他们在安逸中衰弱,内部竞争非常严酷。

  每年都会有一定数量的沙民成为新的玄幽骑手。

  可玄幽铁骑的数量却是固定的,那些被挤掉的,最后结局可想而知。”

  耿煊默然片刻,轻声道:“这和这些甲胄不配套又有什么关系?”

  “确保自身甲胄的唯一性啊。

  既可以防止一些同袍,以及下位者暗中用一些阴毒手段。

  ——为了防止自己不被淘汰,除了提升自己,更方便的办法,不就是踩踏同伴么?

  另一方面,这些甲胄本身也价值不菲,一旦这甲胄和标准制式有了差异,给其他人使用的难度就增加了。

  那上面人在考虑淘汰谁,不淘汰谁时,只要不犯大错误,也会更倾向于将这种人留下。”

  “……”

  虽然,在穆清竹将玄幽二州“三种人”剖给耿煊大概看了一下以后,他心中隐隐就有了一些猜测。

  可此刻在听了穆清竹的亲口讲述之后,耿煊还是感受到了内心的震动。

  “这么说,他们战斗时的视死如归,并非因为对董观的忠诚?”

  “忠诚?呵!”

  穆清竹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轻呵了一声,道:

  “他们只是承担不起违抗军令的后果罢了。”

  “宁愿去死,也不敢违背?”

  “是啊,除了他们自己,他们也还有家人啊。

  他们若是在战场上牺牲,他们的家人不仅能得到优厚的待遇,只要其近亲之内还有适宜的男丁,也会更容易被吸纳培养成新的玄幽骑手。

  若是违抗军令,临阵脱逃,不仅他们自己难有生机,他们的家人也通通都要死。”

  耿煊轻轻颔首。

  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清源集已经近在眼前。

  还不待耿煊等人靠近,刺耳的敲锣声迅速传遍清源集。

  原本看上去仿佛沉睡的清源集迅速骚动起来。

  耿煊看见,人头攒动,往来穿梭。

  很快,耿煊便见戚明诚带人出现在视野之内。

  在确认是耿煊等人返回,戚明诚亲自来到入口处迎接。

  而原本隐隐骚动起来的清源集,又迅速平静下来。

  那些冒头的身影,再次隐藏了起来。

  耿煊对戚明诚夸奖道:“整治得不错嘛。”

  戚明诚摇头道:“只是模样看着像,真遇到事能有几分成色,我也说不准。”

  “能有个模样已经很不错了。”

  耿煊说了一句,便问:“冯煜他们抵达清源集了吗?”

  “到了,刚到不久。”戚明诚道。

  耿煊点头,道:“我先回驻地,你将事情安排一下,妥当了也过来一趟。”

  “好。”

  戚明诚一边应着,眼神还往那些多出来的玄幽马,还有马上驮着的一具具甲胄、一具具简单包裹的尸体身上看去。

  而随着他看到的细节越多,神色也变得越发的凝重。

  ——洪铨等人在收拾战场时,不仅将活着的玄幽马和所有甲胄全都带走,自己这边牺牲的三十四人,尸体也都做了收殓,并没有扔弃在现场。

  耿煊带人返回巨熊帮驻地,也才刚抵达不久,正在收拾安顿的众人立刻前来迎接见礼。

  在将耿煊等一行人的情况仔细看了一遍之后,都是齐齐吓了一跳。

  耿煊没有先说别的,而是将被他细心呵护了一路的两只大鸟交到冯煜手中。

  叮嘱道:

  “赶紧找人仔细治一治,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再找找看,有没有擅长养鸟的。

  若是咱们帮没有,就去清源集找一找。”

  “是。”

  冯煜见耿煊对这两只鸟如此在意,也不敢有丝毫轻忽,小心捧着。

  而还不待他去找人,就在周围旁听的人群中,一个左腿齐膝而断,杵着一根木拐,眼睛也瞎了一只的男子,主动一腿一拐的从人群中走出。

  此人是耿煊按照红名浓度,从三通集挑选出来的六十一人之一。

  虽然有着炼血层次修为,但因为残疾,无法成为战兵,只能被安排去做各种苦力打杂。

  一边道:

  “帮主,这事我能办。

  您只要交给我,十天之内,我还您一对活蹦乱跳的玄青海沙雕!”

  他这忽然开口说出的话,却让耿煊听得瞪大了眼睛。

  “玄青海什么?”

  “沙雕,玄青海沙雕。”男子以为耿煊没听清,特意强调了一下。

  耿煊看向被冯煜捧在怀中,明明气息虚弱至极,却依然顽强而倔强的对他瞪眼直视的两只大鸟。

  它们那威风凛凛,凶巴巴的模样,这一刻,莫名变得“凶萌”起来。

  男子为了彰显自己的价值,更进一步解释道:

  “在玄幽二州之间,有一巨湖,呈深青色,广袤至极,且味极咸,与大海无异,故被称作玄青海。

  玄青海内有许多沙岛,这种大雕会在每年三五月之间出现在这些沙岛上,孵蛋繁殖,故而被周围人称作玄青海沙雕。

  其性凶悍至极,蛇羊狐兔,蜥蜴鬣狗,甚至是狼群猎豹,就没有它们不敢下手的。”

  耿煊盯着此人,道:“你对这东西很了解啊。”

  此人指了指自己瞎了一只的眼睛,道:

  “小人这只眼就是被一只玄青海沙雕给抓瞎的。”

  耿煊愣了一下,却是没想到,此人的眼睛居然就是被这种鸟给抓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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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初更新被打乱了几天,手感一下子丢了一大半,码起来总感觉不顺畅。

  再一个,我以前没有写过战争戏,连战斗剧情都是我的弱项,写的不好,努力提升。对于战斗,战争这一块,我现在对自己的要求是,不能千篇一律,每一次都要有每一次的特色和记忆点,这是最基本的。

  等手感更熟了,才会在流畅度、画面感、节奏感这些方面提高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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