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解这些信息后,陈展等人很容易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生息于“赭红眼”内的这批“野人”,并非土生土长的野人,而是元帝崩后,为躲避战火,迁入其中的元州生民。

  而若对元帝崩后五百多年的历史有更多的了解,就知道,这种现象,并非个例。

  五百多年来,为了躲避战火,元州生民想了不知道多少种办法。

  除了在地下挖洞,挖出一个遍及元州地下的“超级工程”之外。

  躲入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同样是很多人的选择。

  与世隔绝,避世而居。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不去管外界的纷扰争斗,只一意经营自己的人生。

  只可惜,这种美好的画面,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所有人都低估了,在脱离了“群体”之后,个人的力量会变得多么孱弱。

  铁器,趁手的农具,保暖的丝织品,陶器,药物……

  所有原本以为很寻常的,花钱就能得到的物品,将变成奢侈品,甚至根本无法复现。

  很多看似寻常的物品,都是人类生存的必需品。

  更加低估了天地、自然之力的恐怖。

  在离开一代代耗费数百年、数千年时间,才开辟、经营出来的土地,去往一片蛮荒之地,从零开始。

  其中艰辛,非亲身经历,只靠想象,是完全无法领会的。

  即便这些问题全部被克服,被解决,还有一个更大的困难横亘在前方。

  那就是繁衍本身。

  即便抛开伦理问题不谈,在基数不足的情况下,社群也很难稳定传续。

  人口基数不足,衍生出来的问题,远不止这些。

  社会分工会渐渐模糊,进而消失。

  也就是说,专职从事某一行业的匠人会消失,从营造,到纺织,到剪裁,到烧炭制陶……

  这带来的直观后果,就是人类物质生活整体倒退。

  固定而狭小的环境,固定的人群,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会逐渐减少,进而导致语言能力退化。

  人无法想象认知之外的世界。

  受限于狭窄的天地,人的认知能力也会退化,思维深度也会退化,人类有别于其他生物,引以为傲的智慧也会退化……

  当这一切发生,人,自然也就逐渐变成了野人,甚至是野兽。

  所以,那些因为战乱,选择躲入深山老林,避世不出的人类。

  要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要么就是在避世修养一段时间后,重新回归。

  其中,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一边经营隐世之地,一边主动打开与外界交互的窗口,确保始终有源源不断的“活水”涌入,不成为一潭死水。

  将自己经营成一方隐秘势力。

  但这需得有一个前提,即拥有足够守护这一切的力量。

  “赭红眼”盆地的“野人”能够传续至今,只是因其内部足够大,第一批迁入者的数量足够多。

  虽然各方面也都出现了退化,但退化速度好歹没有那么快,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

  陈展等人自然没有考虑这么多,在发现这些“野人”乃是元帝、霸王之后才迁入的元州生民。

  再联想到同样为了躲避战乱,造就的遍布元州地下的“超级工程”。

  很自然就联想到,这些人能够迁入高山险阻、道路难通的赤乌山腹心之地,要么有一条便捷易行的天然道路,要么就有一条与外界相通的隧洞。

  当这些情况呈递到董观面前时,董观兴奋了。

  因为若是将这条道路算上,再加上东西走向超过两百里的“赭红眼”盆地。

  赤乌山脉这条横亘在元州与皓州之间的“天堑”,居然已经通了一大半了!

  本来就在酝酿着“人生暮年,倾力一搏”的董观,立刻就有了决断。

  【掌控“赭红眼”盆地。】

  【找到那条通往“赭红眼”盆地,可让普通人也顺利迁入的路。】

  【继续向西开拓。】

  也是在这一切都有了阶段性的成果之后,董观才安排“巨熊”率五百精锐铁骑南下,确保从元州各方势力手中大量采购的粮食和药物的安全,只是明面上的理由。

  最重要的原因,却是为了将这处至关重要,上升到战略高度的位置纳入自己嫡系力量的掌控之中。

  ——董观自己对于特使群体的“忠诚度”也是非常清楚的,根本不会给他们“左右为难”的机会。

  而这同样也是“巨熊”会率三百铁骑南下清源集,针对“苏瑞良”的原因。

  其他原因都还罢了,可“苏瑞良”还与《地行篇》有了牵扯。

  而《地行篇》直接关连着董观下达的这一战略级任务,当然需要千小心万小心,任何隐患都要尽可能的排除!

  可无论是气势汹汹,率众南下的“巨熊”,还是把守在前哨营地的陈展,都没有想到,“苏瑞良”这块铁板会这么硬。

  不仅让以“巨熊”为首的三百铁骑全军覆没,连被董观亲自定为“战略级要地”的“赭红眼”盆地也落入“苏瑞良”手中。

  离开了盆地中央的聚居区,紧随在“苏瑞良”身后,纵马疾驰,夜风凛冽,陈展心中大略复盘了一下,心中苦涩无比。

  “局面怎就一下子败坏到了这个地步?!”

  原本,他只要老老实实的推进任务,最多只需十几天之后,天大的功劳就能稳稳的戴在他的头顶。

  现在,一切功劳打水漂不说,更有天大的罪过从天而降,蛮横而霸道的,死死扣在他头顶,不要都不行!

  未来的局面,陈展根本不敢去细想。

  为了减轻心灵上的负担,他主动让自己的心绪从现实中抽离出来。

  整个人都如同梦游一般,身外现实中发生的一切,开始变得扭曲、梦幻、不真实起来。

  当兵器碰撞,刀剑入肉的声音再次密集的响起,恍惚中的陈展这才稍稍清醒了一些,有些迷迷瞪瞪的放眼看去。

  便见自己身前不远处,正在发生激烈的交战。

  有人胜,有人败,有人伤,有人死。

  一方是蓄势一击,且人多势众。

  一方是猝不及防,且人少力孤。

  说是战斗,其实是一面倒的屠杀。

  有许多人在死掉时,都还没来得及将甲胄穿上,骑上玄幽马。

  让陈展感到刺痛的,是有人在倒地身亡的那一刻,还瞪眼盯着自己。

  死不瞑目。

  切齿痛恨。

  很显然,他们将他当成了叛徒,

  面对这些“污蔑”,陈展很想张口辩解。

  不是,不是我!

  我也是受害者!

  可面对这些死人,以及将死之人,这一切的辩解,都在出口的前一刻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最终,他移开了目光,看向远处。

  这里,已经是“赭红眼”盆地的最西侧。

  东西长度超过两百里的赭红色山体开始收束,就如两只原本张开的大手,交叉紧扣在了一起。

  就在前方,南北两处山体紧扣处,身下这处盆地的最西侧,一个黑咕隆咚的隧洞一直通向山体深处,看不到尽头。

  对本就力量不俗的修炼者来说,《地行篇》最大的价值,并非让挖土变得更加省力和高效,而是奇特的空间感知能力。

  前者可以靠更多的人手,以及对每一个体更极限的压榨来实现。

  可若缺乏后者,单靠人多,是做不成的。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一条隧洞的工作面是非常小的。

  即便因为需求不同,现在开凿的这条隧洞比元州地下那些隧洞大了许多。

  可其能够同时容纳的“挖掘者”数量,也是有限的。

  即便让多支队伍轮替作业,保证工作面始终持续向前推进,单一工作面的推进速度,也是有其极限的。

  这种情况下,要想发挥出“人数”的优势,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一条隧洞分节、分段,同时展开数个,乃至数十个工作面。

  彼此相向挖掘,最终对接在一起,形成一条完整的隧洞。

  可这样一来,就有两个问题。

  一是要确保这些隧洞最终要完美的对接在一起,在缺乏测量手段的情况下,《地行篇》中所附带的精准空间感知能力,就是必不可少的。

  若是没有这项能力辅助,两条对向挖掘的隧洞大概率不会完美对接,而是会完美错过。

  同样,若是没有这项能力辅助,这条隧洞是否能够始终向西,一直通向皓州,而不是在赤乌山中“晕头转向”,最后甚至不知道到底走向何方,也是很值得商榷的一件事。

  ——让一个人闭着眼睛朝一个方向直线行走,不出几里地,都会歪歪扭扭,甚至在原地兜圈。可想而知,常人在没有任何参照的情况下,方向感是多么不可靠的一件事。

  第二个问题是分段作业本身带来的。

  因为从每个断点插入工作面本身,也需要挖掘隧洞。

  若是主体隧洞在山体深处,那这额外挖掘的工作量就会增大。

  反之,若主体隧洞走向能够充分利用既有的山川地势,在经过这段区域时恰好路线外移,或者干脆就是一段峡谷。

  那额外挖掘的工作量就会很小,甚至没有,还能增加出土弃土的效率。

  要想减少整体挖掘的工作量,又要尽可能增加更多可同时作业的挖掘面,使这两者兼顾,就使得一条长隧洞必不可能是一条直线,而是充满了蜿蜒曲折的线路。

  这就涉及到整体线路设计,而不是埋着头一根筋朝某个方向挖就了事,在没有《地行篇》附带的精准空间感知能力的情况下。

  要想做成这一切,更是无法想象之事。

  因为缺乏一个强有力内核支撑,陈展的念头很容易就游移不定。

  当他看见这个新挖掘的隧洞,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便在心头呈现。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主动放任的结果。

  因为对未来的茫然甚至是恐惧,让他情愿大脑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塞满。

  就在陈展主动沉浸在这飘忽又迷茫的奇特心境之时,忽觉身侧有异。

  扭头看去,见“苏瑞良”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

  “这……就结束了吗?”陈展问。

  “嗯,结束了。”“苏瑞良”轻轻点头。

  陈展向战场扫了一眼,只见到倒了一地的尸体。

  “怎……怎么都死了,就……就没一个投降的吗?”

  这个发现,让陈展下意识感到某些不舒服,若是换个时候,这念头他也就主动按下去了。

  可此刻,他却毫无顾忌的问了出来,就连心中那点隐约的不舒服,都没有刻意掩饰,通过问话的语气传递了出去。

  “苏瑞良”似乎读懂了他微妙的心思,宽慰道:

  “据我观察,有心投降的人并不少。

  可他们人数实在太少,我们的人太多,个个杀敌立功的心思又过于迫切。

  等他们反应过来,明白当下局势,想要开口投降,时机已经过了,人也基本都死光了。”

  一方人数太少。

  一方杀得太快。

  等人少的一方反应过来想要投降时,赫然发现,“我”居然已经死了。

  那自然也就不用投降了。

  陈展嘴角扯了扯,表示有被安慰到,问:“那您这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知道,这“苏瑞良”要是没有事,绝不可能在这时候出现在他旁边。

  总不可能真的是见他状态有异,过来安慰他两句吧?

  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这么大的脸。

  “在这盆地之内,总共有两百骑看守,对吧?”

  “是。”陈展愣了一下,便点头道。

  “东侧出口外十人,中央聚落看守仓库四十人,这里六十人,还有九十人都在何处?”

  陈展想了想,问:“这隧洞里面您去看了吗?”

  “我亲自跑了一趟,一直跑到底,虽然掘土的人不少,但直属于敌骑队伍的,只有四人。

  我算的六十人里面,已经包含了这四人。”“苏瑞良”很仔细的对陈展道。

  陈展想了想,道:

  “如果这样的话,剩下九十人,应该都分散在其他十几处隧洞挖掘点。”

  说着,陈展将隧洞挖掘时,多工段同时作业的特点大概讲了一下。

  耿煊了然,道:“这些隧洞挖掘点的具体位置你可清楚?”

  陈展摇头道:“我只知道,大方向是朝赤乌山以西的皓州方向,这是不会变的,可这条隧洞的具体线路是如何走的,我就不清楚了。”

  说着,他神色忸怩了一下,就表示,这条隧洞的挖掘,一直都是董观从玄幽二州派来的嫡系力量负责。

  对于他们这些长期在元州做事的人马,虽然优容有加,却远不如对嫡系力量的信任。

  对待他们,一直是“又用又防”的态度。

  因为知道这一点,对于那些不主动向他透露的事情,他也不会去主动了解。

  比如这条隧洞线路的具体走向,人家没说,他也就没问。

  只知道整体进度极快,距离所有分段隧洞贯通一体,也就十几天的时间。

  陈展在说董观对他们“又用又防”,始终没有当成真正自己人的时候,明显也是有点小情绪的。

  耿煊很想说,你们用自己的实际表现证明了,董观的做法是正确的。

  他原本还想让陈展带路来着,但在听了他的解释后,耿煊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四顾看向隧洞两侧那些陡峭的岩壁,寻常人很难发现的细微痕迹,在他眼中变得更加清晰。

  渐渐地,一些转步顿足,借势攀援的痕迹开始在耿煊眼中变得清晰起来。

  这些痕迹顺着山势向上延伸,向着西方延伸。

  有了这些发现之后,耿煊对徐蓬交代道:“这里暂时就交给你负责,我去探一探。”

  “是……您一个人去?”徐蓬先是应了一声,而后又疑惑询问。

  “我一人去就好,往返还更快一些。”

  说着,耿煊已经下了玄幽马,将身上甲胄尽数卸掉,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同时原地做了几个高抬腿。

  下一刻,徐蓬便觉眼前一花,前一刻还在眼前的“苏瑞良”便已消失不见。

  他猛地扭头看去,便见“苏瑞良”已经贴到了一侧近乎笔直的岩壁之上,身形灵巧而迅捷的游动起来。

  很快,便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

  耿煊身形轻盈如狸猫,在陡峭嶙峋,时起时伏的山岩上如履平地。

  循着人迹,快速翻越这座赭红色的大山。

  翻过一个位于山脊的垭口后,山岩又近乎笔直的往下。

  这样的山势,别说普通人,便是寻常修炼者,想要翻越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行差踏错,就坠入万丈悬崖。

  这还是空手的情况下,若是携带物资,那更是想也别想。

  而这样的山体,在赤乌山还不是一座两座,而是连绵不断,不计其数。

  对耿煊来说,这些却不是什么问题。

  还没有下到山脚,在他敏锐的目力下,就已经看到,其中一片山脚区域,有着大量新鲜碎石堆砌的痕迹。

  他的目光再沿着这碎石堆左右搜寻,很快就看见另一个隧洞出入口的轮廓。

  继而在这隧洞出入口附近,找到了一处由石头和木头搭建起来的简易居所。

  当耿煊悄无声息的接近这处居所,还没完全走近,便听得鼾声如雷。

  走近了仔细一瞧,这居所内就是一个长长的大通铺,里面躺着四五十人。

  一个个身上遍布尘土,衣衫破烂,有许多人双手十指肉眼可见的鲜血淋漓。

  哪怕是站在屋外,也能闻到浓烈至极的气味。

  那是数十人的汗臭,脚臭,以及其他各种人体散发的气息,在一片狭窄空间,“酿”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形成的恶心气味。

  有那么一瞬间,耿煊几乎怀疑自己重回前世黑工地。

  但他又非常清楚,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错觉。

  别的不说,能够将“地行术”修炼入门,并借此在坚硬的山体之内徒手开挖隧洞,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做成的事情。

  据扎络所说,这些人,有一部分是陈展这些特使,从元州各处搜罗而来,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坑蒙拐骗”而来的倒霉蛋。

  也有一部分是来自于陈展等特使的内部推荐,虽然工作艰辛,但却可以借机学到一门九流秘术,对于修炼者来说,这诱惑足够大。

  而且,因为都是自己人,也不用担心事成之后被卸磨杀驴,安全上有基本保障。

  除此之外,就是董观真正的嫡系,也是耿煊此行的目标。

  他们既是监工,维持这里的基本秩序,防止有人逃跑,或者不尊号令,胡乱行事。

  同时也是隧洞挖掘的技术带头人,并不是那种死命催促别人干活,自己拿着鞭子坐在一旁,冲壶热茶,整点小酒小菜的监工。

  “轰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远处隧洞出口处传来。

  耿煊扭头看去,便见几人正推着一个个装满碎石的推车从洞中出来。

  将碎石一车车倾倒在出口边缘,两个山体相邻隧洞之间的峡谷,被这一车又一车的碎石,给逐渐填平。

  “加把劲,再有二十车,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好好休息,换下一班组的人顶上来。”

  “……组长,这隧洞贯通,已经快了吧?”

  “要是咱们保持现在的进度不变,要不了一个月。”

  眼看解脱在即,本应欢呼才对。

  但没有人欢呼,反而有人用担忧的口吻道:

  “组长,咱们真不会被卸磨杀驴?……你们真会让咱们带着一门‘地行术’离开?”

  “放心,我这人说话,一个唾沫一颗钉,说保你们无事,就保你们无事!”

  “你的人品我们信,可这事,凭你一句话,根本不管用啊!”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可我也不是哄你们玩。

  不过,你们也别将带着‘地行术’离开这话挂在嘴边。

  别走,到时就跟咱们一起回幽州,摆明了誓死追随董军主的态度。

  相信我,以他老人家的慧眼,别说处置你们,便是为你们单独成立一支‘地行军’都是有可能的。

  你们的本事,在特殊的时候,比同等数量的玄幽铁骑都要恐怖……”

  这些人一边闲聊着,一边推着空车重新进入隧洞。

  从这些人的谈话中,耿煊很容易就能分辨他们的身份。

  看着自己已经缓缓抬起的手掌,耿煊却犹豫了。

  原本,他已经计划好了,在找到这些敌骑成员,也就是董观的嫡系人手之后,不需要多想,直接下死手就行。

  可现在,耿煊发现自己这双手有些拍不下去。

  不管他们以前的身份是什么,不管他们做这事的初衷是什么,他们现在做的,在耿煊这里,都是极加分的事情。

  他们的身份,在耿煊这里,更是有着近乎免死金牌的效力。

  劳动者。

  当修炼者不再将自身强大的力量用于杀人,而是用来改造世界时,耿煊已经没有了必杀对方的理由。

  哪怕对方头顶的红名鲜亮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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