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是筷子掉落在桌面的声音。

  我惊讶的抬头望向裴冲。

  荣光是江清婉和柳若白合作的第一部古装剧。

  当年尚未播出就引得无数人关注。

  谁让江清婉名声在外,又正好拿了那一年的视后呢?

  柳若白能在众多试镜演员中脱颖而出,也有她提携的关系。

  我万万没想到,裴冲的父亲居然是在这部剧出的事。

  那会儿我几乎贴身陪伴,江清婉在哪儿,我和孟音就在哪儿。

  “我爸在剧组看到过你,他说你一直在江清婉身边忙活儿,他就没喊你。”

  见我一脸震惊,裴冲简单解释一句。

  愧疚犹如潮水一般向我涌来,几乎把我吞没。

  我干涩的咽喉几经挣扎,终于问出口:“你说的演员使用道具发生事故,是柳若白吗?”

  这件事我是听剧务闲聊说起的,拍摄当天我在酒店后厨给江清婉做饭,不在现场。

  “嗯,是他。”

  裴冲点头,我的心瞬间跌到谷底。

  我猛地看向孟音,她神色微闪,显然知道什么。

  “是我报的警,但是被清婉打断了。”

  孟音咬着唇说:“当时荣光的宣传资金投了几千万,一旦传出负面消息整个剧组都完蛋了。”

  “呵,是柳若白会身败名裂吧。”

  我冷笑。

  我记得很清楚,荣光这部剧是江清婉疏通关系为柳若白争取的,为的就是要捧他出道。

  花了那么大的功夫,自然不会让一起突发事事故坏了原定计划。

  柳若白也没辜负江清婉的力捧。

  第二年就凭借这部剧一跃成为当红流量小生,此后送到手里的本子就没断过。

  但他演技确实有限,一直没能杀出重围,挤入正剧圈。

  不过靠着积累的粉丝,和源源不断的资源,柳若白在“当红流量”的位子上,站稳了脚跟。

  “应该是江清婉压下去的,剧组为了收视默认。”

  我沉声说。

  她当时名气渐响,手里又有口碑极高的奖项,自然收获了不少橄榄枝。

  此后的好几年,江清婉可以说是娱乐圈资源最好的女明星。

  不仅我的投资没断过,还有其他的资本在她身上下功夫。

  而且由于我的存在和稳定注资,江清婉有底气拒绝任何不合理的要求。

  陪酒和潜规则在她的身上不会出现。

  江清婉也曾到处打听我,但梁俊伟保密工作做的极好,一点风头都没露出去。

  时间长了,她习以为常,想当然的把神秘的资本当作她的底牌。

  这也是我忽然撤资之后,江清婉手忙脚乱的原因之一。

  “剧组工作人员肯定签了协议,不准把这件事的原委传出去。”

  我大胆猜测。

  否则裴冲也不会过了那么久,才拿到一个结果。

  “我知道的。”

  他去厨房给我拿了双新筷子,“这些都不重要,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但江清婉这个人,你真不要回头。”

  “她不值得的。”

  “好。”

  我点头,一时无言。

  江清婉,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究竟做了多少上不了台面的事。

  以往美好的回忆,在一点点崩塌。

  初始时,她清纯无辜的笑颜,也开始模糊。

  这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除却中间这一段,气氛始终很融洽。

  我想留裴冲在家过夜,许久不见我有很多话没跟他说。

  但是这小子竟然一口回绝,理由还相当有份量。

  “不行,我未婚妻在家等我,我不回去她睡不着的。”

  “你有女朋友?”

  不仅是我,孟音也很意外。

  “今天干嘛不带过来?真是的,下次大家一起见面玩呀!”

  “她昨晚上加班,睡懒觉没起来。我们去年订婚,准备攒点钱明年扯证办婚宴。所以你给我开的工资不能太低。”

  裴冲朝我笑着打趣。

  我就说,闷葫芦咋忽然开窍爱说话了。

  原来是有心上人啊!

  从他脸上洋溢的笑容,我想裴冲看上的女孩子一定很好,是个温暖的人。

  “行了行了,工资和我对标好吧?合同磊子在搞了,准备好我立刻发给你,哪里有不满意的直接说。咱哥仨改天好好聚一聚。”

  我推着轮椅把他送到门口,“快回去吧,我都不好意思留你了。有媳妇儿的人就是不一样,晚上再也不用跟我挤一个被窝聊哥德巴赫猜想……”

  话没说完,裴冲就瞪了我一眼。

  他读书那会儿,又闷又冷的。

  除了找我说题的时候。

  一天天的就想搞论证,揪住我叨叨个没完。

  明明是计算机系的,偏偏爱搞数学。

  然后干不过数学系的,回来扒拉我。

  我至今都记得,大冬天,他爬到我床上非要我起床陪他做题。

  论一个话少又执着的人,有多可怕。

  根本无法拒绝。

  这大概也是我能和裴冲玩在一起的原因。

  他简单,纯粹,宽容,大度。

  就是太善良,才会被人欺负。

  孟音跟裴冲的车一起走的,俩人顺路,可以捎带一小段。

  我洗漱完躺在床上傻笑,然而笑着笑着,我仿佛看到裴冲痛苦又无能为力的过去。

  “江清婉……”

  你知道我和裴冲是好朋友的。

  我朋友的父亲因柳若白的失误,意外过世。

  你一句解释都不跟我说?

  柳若白的前程,比一条生命还重要?

  你大可以告诉我啊!

  裴爸爸听说我父母早逝,每次到学校看儿子就会给我带东西。

  吃的用的,层出不穷。

  我跟着蹭了不少,感受到久违的父爱。

  裴冲放假回来,行李箱里一半都是他爸点名要带给我的。

  印象最深的,是裴爸爸自己做的辣椒酱。

  盖子拧开能把人香迷糊。

  他和裴冲一样,都是老实人。

  老实到明知我也在剧组,愣是没好意思跟我说话。

  而我,眼盲心瞎,竟然一心只有江清婉。

  “咚!”

  积攒在胸腔的愤怒,在这一刻爆发。

  我用力捶打着床发泄,眼圈泛红刺痛。

  我很想知道,江清婉在电话里骂裴冲时,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最基本的是非观念,随着娱乐圈的大染缸淹没了吗?

  更清晰的一点是,我才意识到,原来从那时开始,我在你心里就没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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