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已然触发!

  左岸一到,就想着利用村民和村子本身,逼出高见来。

  可他对村民出手之后,冒出来的却不是高见,而是丢出锈刀的邹束。

  可想而知,真正的高见一定还在旁边。

  估计是猜到了自己会出手,所以叫上了帮手。

  真是狡猾,那还得留心一点别的啊。

  左岸站在天空之上,放开感知,想要注意高见的位置,防止偷袭。

  天空之中的两双巨手也已经消失。

  他得留手在注意高见和没出手的埋伏。

  而下面的战场,交给那些鬼怪就足够了。

  可以看见,各种鬼怪,毒苦凶恶,流血竟体,披头露发,裸形徒跣,手持各种各样的兵器,在后方支起炎炉巨镬,不断叫嚣!

  那两个阴差正在指挥,让身后的小鬼们动弹起来,小鬼以巨扇拂火,须臾烈焰亘天,四周顿时燃烧起来,若有人在其中,定然不胜其苦,哮吼踯躅,皮肉焦烂!

  只要等勾魂索把邹束拉过来,便将其投入火炉,焚烧神魂而死。

  邹束的小腿被勾魂索勾中,他试图继续逃跑。

  勾魂索会造成严重的剧痛,恐怕能令一些炼师或者道士之类的因此而丧失反抗能力,然而对武者来说,痛苦已是家常便饭。

  在邹束喊完那一声“我撑不住了!”之后,左岸立刻提起了全部感知,收回了巨手。

  可是……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

  “耍我?”左岸皱眉。

  可他没有掉以轻心,而是依旧戒备。

  巨手不再拍下,邹束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他没有坐以待毙,立刻翻身,再度挥剑!

  剑气化作群兽,再度扑向鬼怪。

  与此同时,邹束只靠一条腿,猛的跃起,在地面上点了一下,一个转身,接着压低身子,然后身体如同弹簧一般往前冲!

  他想要甩开锁链!

  而两个阴差将勾魂索拉了回来,再度往前投掷。

  至于那些兽群,却见许多鬼怪往前冲去,与兽群厮杀!将兽群拦了下来!

  两条勾魂索再度扑出。

  左支右绌,眨眼之间,锁链紧逼,剑路精奇,式式无法,随招随架!

  不过五六秒,已经是数百招过去!邹束数次险象环生,遭受了两次生死危机。

  即使是他,如果直面这样的情况,想要活下来也得加一点运气成分在里面。

  勾魂索不止一次刺穿了他的身体,此时此刻他几乎每一步都踩着血迹前进,但他神情不变,好似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作为镇魔司校尉,他早就见惯了生死。

  还有就是……

  看见那些鬼怪,那些阴差,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左岸,让邹束实在是说不出放弃的话。

  他恍惚之间好像看见了几十年前,自己只有一境的时候。

  那时候,好像也是左家人。

  也是一堆鬼怪。

  还有……被串在像是烤架一样的木架子上的,自己的父母。

  那是,血祭。

  不过,这一瞬间的恍惚,却让邹束露出了巨大的破绽!

  两个阴差见状,将勾魂索抽回,放进了火炉之中。

  不过瞬间,勾魂索就已经附带了毒辣的火焰!

  两条勾魂索再度呼啸而来,两根布满了尖利倒刺和挂钩的,被高温烧红的链条在空气中划出两道红色的虚影。

  链条呼啸而来,邹束再次翻滚闪开第一下,但是在那阴差精妙的操控下,链条回卷回来,哪怕邹束左躲右闪,又砍开一根,但仍然有一根突破防御,准确的缠住邹束的另一条腿!

  烧的通红的锁链,倒钩和链条穿刺进邹束的血肉里,发出高温灼烧血肉的滋滋声,这样的痛楚让身为武者的邹束也忍不住闷哼一声,但他立马回手一剑,长剑直接砍开链条,再度脱困!

  他正欲再走——

  可另一条铁索直接刺穿了他的琵琶骨。

  琵琶骨一穿,一身修为尽数封闭,他瞬间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对阴差来说,勾魂可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在先前左岸的巨手帮助下已经拿下了先手,又有两个阴差,拿下一个四境武者并不算难。

  “这下真扛不住了!”邹束再喊!

  随着这一声喊出来……

  阴差们也提起了注意力。

  左岸也再度提起精神,依然戒备着周围。

  不过……还是无事发生。

  左岸吐出一口浊气,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神里明显露出了烦躁。

  这么喜欢玩是吧?那就看邹束被烧死在火炉之中,看你们还玩不玩!

  另一边,邹束被锁住了琵琶骨。

  两个阴差面无表情的将他拖到了鬼怪面前,打开炎炉巨镬,没有任何犹豫的,将邹束丢上天空,等落地的时候,邹束就会被投入火中!

  左岸这一瞬,青筋鼓动,太阳穴也随之而鼓了起来。

  对方必然会在此刻出手!

  他们不可能真的放着不管的,不然的话,高见当时就已经跑了!

  他全神贯注的盯着周围。

  然后……就在这一瞬。

  噗的一声,邹束掉进了火里。

  什么都没有发生。

  左岸愕然。

  他们就真的放任邹束这么去死?

  这他可要对高见刮目相看了啊。

  左岸回过头,将感知凝聚在炎炉巨镬之中,想要确认对方死没死。

  感知汇聚,他突然感觉到脑内一阵刺痛!

  死意,扑面而来!

  他的眼眶之中,突然爬满了不安分的死者!

  空气之中好像出现巨大的波纹和裂缝,风里弥漫着死者被遗忘之后发出的那种深沉而悲伤的呻吟。

  骸骨弃捐,孤魂不归,骷髅乱滚。

  阴风惨惨,尸露凄凄,蛆虫咂食。

  骨化为肉,肉为化脂,脂化为气,让尸骸膨大了起来!

  恶意,静默,令人作呕的液体,多种多样的死去有情众生所组成的的软烂多汁的尸体残骸,扑向了左岸!

  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肉体,在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都能看到大块的血肉。

  然而,左岸没有惊慌失措。

  “前三次是为了消耗我的注意力,三次之后,我对呼救的注意力必然下降……这时候就是你们偷袭的时机吗?”左岸如此想道。

  确实是很好的计谋,也很舍得牺牲,执行力不错。

  不过……也就这样吧。

  左岸没有丝毫的惊慌,这种程度的神韵所带来的幻觉,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可惜,他要是有‘通灵’之类的神通,将身躯彻底化作胎光真灵,便不会受到这种影响了。

  但他从小修炼的功法根基不对,用不了左家传承的那些大神通。

  只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左家人啊。

  神关开启。

  神通,展开。

  其名曰:‘气禁’。

  《神仙传》曰:介像受气禁术,能茅屋上燃火煮鸡,使茅不焦。

  气禁之神通,禁虎狼百虫皆不得动,飞马不得去,水为逆流一里,能茅上燃火煮鸡,鸡热而茅不焦。

  以气禁方圆一里,令一里内点火不燃,炊饭不蒸,鸡犬三日不鸣不吠,能令一市人皆坐不能起。

  以气禁树上群鸟,即堕地。

  禁刀矛以刺人腹,以椎打之,刃曲而不复入。

  又烧釜正赤,禁热釜,而立上久之,不知热。

  以钱投于沸釜汤中,禁住热水,亦探取钱而手不灼。

  天地,是由气组成的。

  禁住气,就能禁制整片天地,让火燃不热,河水不流,让金气不得伤人,让人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力,因为就连气血本身也被禁制了。

  甚至还能禁制人体内的器官,让人无法呼吸,无法代谢,乃至于心脏无法跳动如此种种,因为器官也是五行之气的具体显化。

  气禁神通,完全覆盖!

  巫觋的神意压制了四周气的运转。

  幻觉,死意,这些都是依赖于气才得以运行的。

  所以,当左岸压制了周围一切的时候,四周的空气停滞了。

  凝滞的,不只是空气。

  幻觉和其中的死意,也是气所组成的。

  所以,幻觉消失了。

  除了左岸自己的术法,其余的术法,乃至于天地之气的流动,全都禁止在了原地。

  在左岸的眼中,世界变成了一片多重色彩的闪烁光芒。

  绿色,红色,蓝色,青色和紫色的光芒以无尽的排列闪烁,在名为天地的幕布中形成了绚烂的色彩。

  这都是不同的气。

  天地之气,寒暑之和,水土之性,阴阳五行化生四季,俱是如此。

  温煦和平,是阳春之气;宽纵任物,是长夏之气;严凝敛约、喜刑好杀,是秋之气;沉藏固啬,是冬之气;暴怒,是震雷之气;狂肆,是疾风之气;昏惑,是霾雾之气;隐恨留连,是积阴之气;从容温润,是和风甘雨之气;聪明洞达,是青天朗月之气。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这些是气之常也,人身亦应之,以一日分为四时,朝则为春,日中为夏,日入为秋,夜半为冬。朝则人气始生,病气衰,故旦慧;日中人气长,长则胜邪,故安;夕则人气始衰,邪气始生。

  气,是世界的根本。

  这些气的排列和组成,反映出各种可用于构建和塑造世界的方法。

  正所谓积阳之热气生火,火气之精者为日;积阴之寒气为水,水气之精者为月,水火乃至于日月星辰本身,都是气所构成的。

  同理,其他的东西也是。

  所以,当他看见整个世界的基本组成的时候,就可以利用神通‘气禁’,将其中某一些气给停下。

  可惜,气禁只能停止气,而无法操纵气。

  而如果有另一门由儒家读书人传承的神通‘气理’,据说可以操纵这些气,重新调配,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前置神通。

  但那些和左岸没关系了。

  气禁,已经足够。

  左岸睁开眼睛。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身后的半空之中,僵直着一个人。

  他手持长枪,似乎正在冲锋的路途之中,但是在‘气禁’之后,他和长枪一起凝滞在了原地,漂浮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出乎预料的是……

  那个人,是柏星之。

  但左岸的表现,却一点都不惊讶,他淡然的看向柏星之。

  “柏星之啊……你的选择没有令我感到意外,我早就知道,这一次肯定有诈,不过我有点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左岸看向柏星之,对现在的状态了然于胸。

  很显然,柏星之透露了消息,不过这消息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埋伏左岸。

  可惜,他们搞错了一点。

  左岸是在将计就计!

  左岸曾经说过,他不指望柏星之帮他。(详情见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只是给柏星之留了一个口子。

  这样,柏星之不管怎么做,怎么选,最终都肯定要通过这个口子来影响左岸。

  如此一来,破绽自然就出现了,而他只需要应对就是。

  而如果柏星之什么都不做……那也就损失了一杯茶而已。

  柏星之既然选择了通风报信,那么不管消息真假,左岸都不会以身涉险,他在得知了高见的情报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家族,求得了家族的帮助,选择了和左青和解,加入了实验,老祖宗亲自遮掩天机,之后还会有灭口的人赶到。

  正如此前所说,左岸并不是蠢货,已经有一个五境死掉了,他当然不会掉以轻心。

  怎么做能降低风险,怎么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一击必杀,怎么才能让高见的阴谋失败,让针对自己的埋伏落败,他都有安排。

  这就是左家前任掌舵的布置。

  他不再看柏星之,转而看向那边的鬼怪。

  可以清楚的看见,一股黄泉之气正在炎炉巨镬之中翻腾,但是现在已经停滞了。

  只要分量不是太大,气禁就连黄泉水都可以禁锢,不过就算禁锢了也无法触碰就是了,碰到一样要被冲刷神魂,所以其实无法利用。

  “黄泉水?你们居然可以手持黄泉水而不受影响,这可真是……怪不得左方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左岸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左方,就是之前失踪的那个五境巫觋,是左岸的直系子侄,也是左岸的得力干将。

  结果,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的。

  现在看来,恐怕是着了黄泉的道。

  可是……

  不对劲。

  邹束这种莽夫,凭什么控制黄泉?他怎么舀出黄泉而不受伤的?连左岸自己都做不到,甚至于沧州世家,都没有控制黄泉的能力。

  这是天人独有的……

  等等,天人?!

  前两天,那个天人,那个自称为非想的天人,是不是来找过高见?!

  左岸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天人非想,是水苍苍的老师!

  虽然说不上是‘师父’这么沉重的词汇,不是那种传道继承衣钵,生死与共的师父,只能算是家学教习,可那也是水家公子的老师。

  在神朝的传统价值观里,对于自己的任何授业者,都必须抱以敬意,甚至有‘一字之师’这种说法。

  哪怕只教了你一个字,也要以老师的礼仪对待。

  这是因为,知识是宝贵的,在神朝尤其如此。

  因为,有时候一门修行法,一个术法,就可以改变你的一生,甚至让你从此之后永远受益,永远都承受师恩。

  《易》有云:“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噬告,再三渎,渎则不告。”

  知识的神圣性是绝对的,朝闻道而夕可死,对很多人来说,哪怕是性命,也可以用来换取知识。

  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囊萤映雪,都是这样。

  为了能够学一点知识,给师父当牛做马都是小事,为了学习一门手艺,搞不好就要当十几年的苦力。

  因为知识就是有这么宝贵。

  所以,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也就极为重要,在神朝的过去,曾经发生过很多次仇杀,都是关于师父的。

  如果有人侮辱了你的师父或者父母,那么你将他杀死,是不需要负责的,大家都会觉得理所当然。

  但若只是侮辱你本人,那你杀他是要遭到刑罚,甚至可能是要抵命的。

  就是重要到了这种程度。

  可以说,非想和水家的关系非常深,尽管没到师父的程度,但也已经是水家近客了。

  这说明什么?难道是水家在其中插手了吗?

  高见只是水家的刀?!

  不对……

  冷静,冷静一点。

  左岸拍了拍自己的脸。

  还有疑点,天人非想将控制黄泉的一部分术法,教给了高见。

  他甚至都没有教给水家!水家是显而易见不知道如何应用黄泉的。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有时候只要一句话,甚至可以撼动水家的位置,设想如果有一个世家掌握了可以应用黄泉的知识,能对沧州的局势产生怎样的破坏力?

  所以说,水家都没资格听的东西,高见却能听?

  这点显然是不对的。

  所以,和水家无关!

  分析到这里,左岸稍稍冷静了一些。

  既然和水家无关,那其实就不用太在意。

  他再度环顾四周。

  “那么,只有两个人吗?”左岸保持着警惕。

  ‘气禁’将周围方圆一里地完全笼罩,在此处,已经完全压制了部分气的流动,除了左岸自己放任的气之外,没有别的了,起码他的感知范围内,没有别的了。

  现在柏星之被凝滞在空中,邹束在炎炉巨镬之中,也动弹不得,只是炎炉巨镬的火焰已经被黄泉水给浇灭了,没能烧死他。

  既然这样的话……要杀吗?

  杀一个人并不算什么,但他还是不太愿意动手。

  杀了,只是死了一个人而已,在这个情况下,死人是没什么价值的,如果两个人都死了,高见反而可以逃之夭夭。

  这样的话,杀人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活着的人,才可以当筹码。

  但筹码这种东西,如果一直握在手中,就和不用的钱一样,该用的时候不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他伸手,准备从邹束和柏星之中间先杀一个。

  杀一个,顺便,把那些村民也杀一半吧,反正之后也是要灭口的。

  只要留下一半,那么剩下的人作为筹码的价值不仅不会降低,反而会极大程度的提升啊。

  左岸冷静的思索着。

  冷静到冷酷的地步。

  他完全没有思考人命重不重要,或者说,这个答案早就已经被他所选择了,正如同在几百年前他推行血祭的时候所想的那样。

  左岸不是没有人情味,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严肃的老头,但为人还是挺好的,说话做事都有条理。

  只是,这些人情味,不会落到普通人身上而已。

  一个按钮摆在你面前,按一下会死一个陌生人,同时能让你获得一万块,你会怎么选?

  而左岸的面前,真的有这么一个按钮。

  他按了。

  按了很多次。

  血祭带来的巨大利益和权势让他登临到了左家掌舵的位置,至于死的人,那无关紧要。

  现在也一样,必须杀死高见,至于中间死掉的其他人,那根本不重要。

  既然已经确定了,那么就先提升一下这下筹码的价值,和他们说说话,刺激一下高见,让他主动现身,之后……再解决掉高见。

  如果聊完之后,高见都不现身的话,那就杀掉柏星之,用文火慢熬邹束,慢慢碾死那些凡人,就不信他能忍得住。

  打定了注意,左岸移动了,在气禁的状态下,他飘到了柏星之的身边。

  柏星之不能动弹,只是看着他。

  左岸于是说道:“柏将军,我不太理解,作为镇魔司副将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邹束我都能想的通,偏偏是你,我想不通。”

  邹束很好想,因为左岸一开始就知道,邹束的父母都是死在血祭里的,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也杀的多了,虽然其中能够坐到镇魔司校尉的确实没几个,但都是一类人,不算什么。

  但柏星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柏星之的身世他很清楚,出身中人之家,父亲是修行者,一年有个十几金的收入,对大部分的神朝平民来说这已经属于可望而不可及的水准了。

  自身的天赋也不错,从小就在官学之中名列前茅,是个小天才,之后被镇魔司选中培训,一路顺风顺水突破一境,刚刚从镇魔司的培训出来就成为了军官,任职小旗。

  之后的生活更是顺理成章。

  出任务,立功,积攒功勋和贡献,晋升。

  娶妻,生子,庇佑家族,妻贤子孝,家族昌盛。

  然后成为镇魔司校尉,在沧州内城里面,多多少少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之后在校尉上慢慢磨,慢慢磨,磨了一辈子,从三境成为了四境,现在他的孙子也在镇魔司里混了一个军职。

  家庭和睦,万事无忧,只等再过几年告老离休,含饴弄孙,颐养天年,说不定还能和孙子们聊聊爷爷曾经的威武事迹。

  多么完美的一生。

  怎么就要来拼命?

  他平素里的表现,该收的贿赂会收,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出卖兄弟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

  贪功冒进,甚至是抢占别人的功劳,杀良冒功,党同伐异,吃空饷,喝兵血,甚至帮世家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些事情,柏星之一个也没少干过。

  能在沧州镇魔司安安稳稳的活了一辈子,积攒的功劳足以四境的修为成为副将,足以说明,柏星之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所以,左岸才认为,柏星之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他就是因此才选择了柏星之作为突破口,来为自己主动通风报信,成为左岸能够除掉高见的一个‘自愿内应’。

  可是……

  柏星之没有这样做,虽然他还是落入了左岸的圈套,成为了左岸的棋子,为左岸提供了消息,但他毅然决然的站在了高见这边。

  “为什么?”左岸将气禁从对方的嘴唇上解开。

  “你今日做了这些事,你应该知道的,事后,我会杀绝你家所有人,你的子嗣,你的妻子,你的孙子孙女外孙们,可惜你的父母早就死了,不然也跑不掉。”左岸淡淡的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可以让他们都去投胎。”

  都去投胎,可是天大的让步了。

  对左岸来说,湮灭神魂,掐灭胎光真灵简直和吃饭一样简单。

  这都是为了提升筹码。

  虽然不知道高见是怎么藏住自己的,但让柏星之当着高见的面前叙说为什么要帮高见,显而易见的是可以逼迫高见主动出来的。

  柏星之终于可以说话了。

  他凝滞在空中,想要动弹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浑身上下不像是被束缚,而像是‘瘫痪’,体内勾连的气被阻断了,让他感应不到自己的身体,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同时,空气也被禁住,他停在半空里。

  不过,柏星之想要啐一口,不过他发现自己啐不了,身体已经不由他掌控,他可以说话,却除了说话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他只能叹了口气,说道:“左岸,你今天会死的。”

  左岸摇摇头:“那可难说,如果我只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话,搞不好会死,我相信高见肯定是有手段的,只不过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

  “所以,闲话少说吧,还是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吧,你知道的,在我这里,你永远赢不了。”

  左岸说的很自信,因为这就是事实。

  左岸是天才,也是世家子弟,虽然运气不太好,可这些都是事实,柏星之在他手中翻不出半点浪花。

  此刻,也只不过是沦为了他的棋子,成为左岸逼迫高见现身的筹码。

  柏星之,虽然说是什么副将,不过谁都知道,他是个小人物,靠蝇营狗苟上的位,而且还没什么实权。

  天赋一般,家世一般,境遇一般,虽然比大部分人都强了,但在左岸这种人看来只不过是个笑话,是个虫豸一般的东西。

  听着左岸的话,柏星之的表情很微妙。

  但他突然笑了出来。

  是啊。

  这些东西,他自己也知道。

  柏星之是个‘小天才’,家境是‘不错’。

  所以他知道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样子的,知道真正的家世是什么样的。

  他一辈子拼尽全力,都是想往那里靠一靠。

  可是……一辈子已经过去了。

  拼尽全力努力的人,是最讨厌天才的。

  自己奋斗的人,是最讨厌家世渊源的。

  偏偏,柏星之两个都占了。

  真的……很讨厌。

  讨厌自己毕生努力的结果,无数汗水浇灌的果实,引以为豪的骄傲,被另一个人如此简单地超越。

  自己竭尽所能,双腿发软,浑身颤抖,乃至于拼上性命,才终于爬上的山顶,却发现,却早已经有人在上面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一滴汗都没有流。

  天才或许没有恶意,就好像左岸或者高见这种人对柏星之没有恶意一样。

  只是,光是看着天才,就好像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本身的恶意。

  这世界是不公平的……

  世家子,天才,甚至只是单纯年纪比自己小的人……他们好像都透露着恶意。

  柏星之看着自己的手。

  皮肤已经松弛,长出了老年斑。

  一辈子,也只是个副将。

  这个副将甚至还是熬资历和一辈子的苦劳才换来的,要知道……其他的副将,可都是五境起步。

  只有他是四境,明面上的说法是他资历高,经验丰富。

  可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给他一辈子在镇魔司的回报,让他在最后一段时间,能以副将的身份告老离休,回去当个富家翁。

  所以,柏星之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牙将。

  他根本就不嫉妒高见,因为他‘不配嫉妒’。

  所以,随着这一笑,柏星之的身体突然膨胀了起来。

  气禁,动摇了!

  “武道神意?你——?!”左岸立刻察觉到了什么,抽身狂退!

  自己和他有什么仇!?他居然在这时候,临阵突破了!?

  五境武者,和自己近身了!

  快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柏星之所有气血尽数燃烧,年老的躯壳这一瞬间似乎将整个生命残余的气血全部爆发,搭配上那豁命的决意,似乎凝聚出了‘武道神意’的雏形!

  气禁动摇!

  同时,那老迈吱呀作响的骨头也在发出痛苦的尖啸。

  是身体的悲歌,但同样也是意志的迸鸣。

  他讨厌天才和世家子。

  可是,比起天才和世家子,他还是更讨厌‘无名’。

  碌碌一生,贪享了一辈子!什么子嗣,娇妻,都无所谓了!死则死矣!

  就连他最后这条命,也可以扔掉。

  抛弃一切!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柏星之在你们世家眼中,不过是虫豸一条!

  我柏星之是个小人物。

  却要啃一口左家!

  此刻,不为利,不为义,也不是为了高见!

  今日所为,只想贪一口‘千古之名’!

  今日我柏星之所行之事,如何不能在沧州府志上留名一页!?

  (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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