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分黑白,人间有善恶。天地混阴阳,浊世出真贤。

  正德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一星落于海南,海家生一子,名海瑞;

  巧的是严世蕃也是正德八年生的,严世蕃是正德八年三月二十三日,两人虽是同年生,却在历史上留下截然相反的名气。

  ——吏部公文与谭纶书札同日急抵福建南平,径入海瑞之手。

  自此后,海母愁容不展,寡言少语,洗地更加频繁。

  海瑞筹谋行期,若要按时间去浙江赴任,明日晨间便要启程了,看着一言不发的母亲,他心绪难宁。

  从他收到公文和谭纶书信的那天开始,母亲便一直绷着面容没有好脸色。

  夜幕低垂,弦月微露,墙头藤蔓缠绕,草间虫鸣四起。

  室内,青布包裹衣物书籍,静候一旁。

  夜色渐深,豆大的烛火噼啪的燃烧。

  海瑞妻子默坐失神。

  这时候海瑞抱着女儿从屋外进来,海瑞妻子忙伸手接过女儿。

  海瑞没跟她说话,默然至柜前,取薄被向着门口走去。

  “明天还走不走?”海瑞的妻子抱着女儿终于打破室内的沉闷。

  海瑞在门口停了一下,没有回答,径直走出。

  说来也是奇,海瑞虽然结婚,但是一个月里有二十几天是陪着母亲睡的。

  海瑞的妻子长期独守空房,能为海瑞添个女儿,已是不易。

  海瑞抱着薄被来到了母亲住的房间,脱履门外,赤足而入。

  火绒轻触,油灯渐亮。

  海瑞将薄被铺于室内单人榻上,转身看向母亲睡的大床,海瑞母亲背对着海瑞,侧卧在粗麻蚊帐之内,没有盖被子,穿着衣服躺着。

  海瑞缓缓走到母亲床边,拿起床上的薄被子,轻轻盖在母亲身上,只留了母亲的脚在外边。

  海母没有说话,但是能看出来还没有入睡。海瑞便静坐在床边。

  微风穿院,虫鸣时断时续,灯火引来了蚊虫飞舞。

  海瑞便伸手拿起床边的蒲扇,给母亲的卧榻上扇蚊虫。

  这时候海母终于说话了:

  “勿放。”

  但是还没转过身来看海瑞。

  “是”

  海瑞停下动作,复挂帐,又拿起蒲扇轻轻摇晃,继续给母亲扇蚊虫。

  海母今日心情不好,是因为知道儿子要离开他身边,虽然明知儿子去是为了一地百姓,是大义,自己不该拦着,但是海母也知道,自己儿子若是去了,恐怕就要栽在那里。

  可自己从小教育儿子的就是忠义和孝顺,眼下忠孝难两全,若论大义,应是移孝做忠。

  这一日她教育海瑞的理论冲撞了自己做母亲的私心,难免跟自己置气,这气又自然落在了一家里儿子和儿媳身上。

  终于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去把阿囡抱来,我带阿囡睡。”

  “老天爷有眼,也该为我海家留个后了。”

  海瑞默默地坐在床边,微风再次穿堂而过。

  又过了一段时辰,天欲亮而未亮,满天的星辰格外耀眼。

  海家院子里站着三个人,海瑞左手紧握着布包与一把坚实的雨伞,右手则沉甸甸地提着装满荷叶米粑的竹编屉笼,他望着老母亲,眼神中满是不舍。

  一旁,妻子静静地陪伴在海母身旁,目光低垂,仿佛所有的思绪都沉浸在了脚下的土地中。

  “母亲,孩儿即将启程。”海瑞的话语虽轻,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他身形未动,似是在等待一个告别的仪式。

  海母以慈爱的目光回应着儿子,却不言语,而妻子此刻才缓缓抬头,目光中满是对丈夫的深情。

  海瑞终于将目光转向妻子,温柔地嘱咐:“你要好好孝顺母亲。”

  妻子轻轻点头。

  沉默片刻后,海瑞缓缓放下手中的行囊,双膝跪地,向母亲行了三叩之礼。妻子见状,也紧随着在婆婆身旁跪下。

  三拜之后,海瑞抬头,只见母亲的背影已渐渐消失在正屋门后,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轮廓。

  他愣在原地,眼眶微红,泪光闪烁。

  妻子同样跪在那里,泪水盈眶,声音哽咽地问道:“还想再看看阿囡吗?”

  海瑞轻轻摇头,双手重新提起行囊,转身向院侧的小门迈步。

  就在这时,夜色中传来女儿稚嫩而略带胆怯的呼唤:“阿爹……”这声呼唤如同磁石,瞬间拉住了即将跨过小门的海瑞。

  他猛地转身,只见女儿小小的身影从正屋门口探出,正向他跑来。

  海瑞连忙放下行李,蹲下身,张开双臂迎接女儿的拥抱。

  女儿扑进他怀里,抽泣着说:“阿爹来接阿囡了……”海瑞温柔地安慰:“会的,阿爹一定会来接你。”

  说着,他从屉笼中取出一个荷叶米粑,递给女儿,希望能以此慰藉她的不舍。

  女儿边哭边接过米粑,依依不舍地说:“阿爹要出远门,阿囡不要……”妻子上前,温柔地接过女儿,给予她更多的安慰。

  海瑞再次提起行囊,深深地望了女儿和妻子一眼,最终毅然决然地转身,踏出了那道小门,踏上了去往淳安的路。

  上有老,下有小,家中无后人,海瑞是海家中唯一的顶梁柱,

  这一步踏出,这一家便是踏在了悬崖上。

  这一步踏出,海瑞便拿命扛起了淳安一县的灾民。

  这一步踏出,便有了海公千古。

  ……

  从北京赴任杭州的新任杭州知府高翰文此时也出发了。

  高翰文这边与海瑞那边比起来则是另一番光景。

  马车前面是前后八骑护驾的兵,两侧还有两骑跟着的随从,异常煊赫

  按礼法规制,杭州知府用不上这样的排场,这明显是僭越。

  但这可是小阁老祁东楼特意安排的,在外人看来,这高翰文去就任的不是杭州知府,更似是专任改稻为桑的钦差,有这样的排场,也就没人说什么。

  虽然是走陆路去浙江,但是不比水路慢多少,一路上遇到官驿直接换好马,奔越不停。

  高翰文这人虽然还没到浙江,但是气势已经在这一路显露出来,谁也别想挡朝廷改稻为桑这步棋!

  这一路高翰文心绪如同疾风中的烛火,摇曳而炽烈。

  从会试中进士点翰林到如今不到四年,便连升三品官,又领了朝廷如此重任,怎能不算意气风发。

  他心中那份对孟子“王者师”理想的执着追求,也正是这般驷马风尘的快意人生。

  小阁老的重用让他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但严府毕竟不被理学清流所看好,自己此行在清誉上便有了诟病。

  可小阁老又对自己恩重如山,最后在京城的日子里,他总是一边想到翰林院那种清苦毕竟难捱,一边又想到恩师叫自己到府上叮嘱的那番话,他本读书就极有天赋,严府那番谈话,说铭记在心,却实也几乎一个字不落的全都记了下来,誊抄在纸上,贴身而放。

  在翰林院储才养望本就为了能有一次机会施展抱负和才华,又逢国家有改稻为桑这样的大事用自己,正是施展拳脚的好机会,哪怕此时困难,自己也要刀山火海里走一趟,也算是不枉此生。

  每每思索这些,高翰文心中情绪翻涌难以抑制,因此上一路更不停留,也不嫌弃赶路的辛苦,日夜兼程。

  此时正值五月盛夏,骄阳似火,高翰文却选择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赶路方式。

  他命令随从卸下车轿的顶棚与帘幕,将自己完全暴露在烈日之下,仿佛要与天地融为一体。他站在飞驰的马车之上,任凭风吹日晒,车风扑面,衣袂飘飘,自己沉浸在一番悲壮踌躇,寻求前人的千古之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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