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珍珠和送完信回来的美玉正紧锣密鼓地清点嫁妆。

  侯夫人带着林嬷嬷走了进来,看见院子里的景象,不由得皱眉:

  “锦钰,你这是在做什么?”

  张锦钰十分敷衍地行了一礼:

  “婆母,儿媳在收拾嫁妆呢,免得哪天莫名其妙被赶出侯府时,嫁妆还落在了侯府。到时候侯府侵吞儿媳嫁妆的事传出去,对侯府的名声不好。”

  侯夫人本来是专心听张锦钰说话的,可那一件件名贵的摆件、首饰,差点晃瞎她的眼睛。

  我嘞个乖乖,这些要全都是自己的,那该多好。这些好东西,落在这个粗鄙女子的手上,真是暴殄天物!

  “锦钰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侯府的三少奶奶,这辈子都是,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断然不会让那姜氏越过你去。以后和离二字,你就莫要再提。”

  “婆母,这样虚假的话现在可骗不了我了。我已经下定决心和离,若下次你再来时没有带上和离书,可进不了我的院门。”

  张锦钰的一番话完全没给侯夫人留脸面,气得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最后她一拍桌子,“张氏,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儿马上就要入户部当官,户部尚书是他岳丈,他将来前途无量。我儿没让你做妾,仍留着你平妻的位置已是仁至义尽。你不要目光短浅,逞一时之气。”

  侯夫人用鼻孔对着张锦钰,想要从她脸上看到后悔懊恼的表情。却不料张锦钰仍旧稳坐泰山,丝毫不受影响地品茶。

  “哼,若你执意和离,将来就算跪死在我侯府门前,侯府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侯夫人一拳打到棉花上,心中甚是不快,放下狠话便离开了。而林嬷嬷则被留下,带着一堆家仆包围了琼华院。

  美玉在院门口质问:“林嬷嬷,你这是唱哪出?”

  林嬷嬷双手叉腰,脸上是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夫人说了,三少奶奶撞了邪,为避免她冲撞宾客,特派我们好好照顾。三少奶奶什么时候清醒,我们就什么时候放三少奶奶出去。”

  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林嬷嬷带着两个丫鬟来送午膳。

  丫鬟将两盘炒黑了的青菜摆到桌上,又端出一碗仿若涮锅水般的汤,最后将一碗夹生的米饭放至张锦钰的面前。

  林嬷嬷的声音尖酸又刻薄:“三少奶奶,请用餐吧。”

  张锦钰瞥了一眼那狗都不吃的饭,“林嬷嬷,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还没学会做事留一线的道理呢?”

  林嬷嬷不屑:“三少奶奶,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在这京都,你无依无靠,再有钱,又有什么用呢?”

  “林嬷嬷,你别忘了,是谁每月给你发例银!”

  林嬷嬷怔愣了一瞬,又很快回过神,嘴硬道:“我的月钱是侯府公中发的,而侯府公中的银子是侯府郊外庄子和铺面挣的钱,与你可没有关系。”

  说完她梗着脖子离开。

  张锦钰起身打开梳妆柜下方的柜子,最下面压着一个镶满宝石的匣子。她打开匣子,拿出放在里面的一沓纸,在另一只手掌中轻拍几下,原本叠得十分整齐的纸微微散开,散发出一股油墨香。

  她唤来美玉,将那沓纸递给美玉。

  “你带着这些东西去一趟京郊大营,如今边境正逢战乱,我们也合该为国尽一份力。”

  张锦钰笑得狡黠,脸上梨涡微现。

  美玉回屋换了身利落的衣服,随后在一处无人看管的高墙前,轻轻一跃,便出了琼华院。

  美玉离开后不久,张锦钰就在榻上睡了过去。今日的事情太多太乱,她实在是太累了。

  直到顾行之冲进院子,张锦钰才将将醒。

  她揉了揉眼睛,声音微怒:“好大的脾气,这是怎么了?”

  “张氏你还有脸问?你凭什么把府中的家仆发卖了?”

  张锦钰打个哈欠:“卖身契在我这,卖了又如何。更何况如今边疆战事吃紧,我出一分力怎么了?”

  “那是侯府的家仆!”顾行之气得眼睛都开始泛红,“你知道刚才左参将带人来宴席上将那些家仆直接拉走时,爹娘的脸色有多难看么?”

  顾行之上前抓住张锦钰的手,嘴唇不管不顾地朝张锦钰的红唇贴过去。

  “你不就是想用肮脏的银子来逼迫我向你低头吗?我这就遂了你的心意。”

  张锦钰奋力挣扎躲过顾行之,下一瞬抬脚重重踢向他的下体

  他疼得蜷缩在地,抬眼就看见张锦钰用力擦着脸上自己触碰过的地方,心中更是恼怒。

  “你……”

  话还没说完,姜芸从门外跑进来,跌坐在他身旁哭得梨花带雨。

  “姐姐,我知道你对我不满,但行之是你的丈夫,你怎么能对他动粗?你若是想要出气,打我好了。”

  顾行之忍着痛,佝偻着起身,挡在姜芸面前:

  “芸儿,不关你的事,都是这个毒妇的错!今日我便要休了她,”顾行之对着美玉怒吼,“去拿纸墨来。”

  美玉望向自家主子,张锦钰点点头。美玉拿来纸墨放到桌上,对着顾行之做了个请的动作。

  顾行之走到桌前,正欲提笔,张锦钰淡淡开口:

  “顾行之,娶新妻当天休弃糟糠之妻,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你觉得你还能做官吗?”

  顾行之微微一怔,刚才他确实是被张锦钰的反抗给激怒了,她一个商户之女,居然敢拒绝他?!

  可张锦钰说得对,他此时不能休她,可这休书不写,他又出不了这口气,一时间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张锦钰好心提醒道:“不如写和离书吧,日后传扬出去,你大可以推说是我自愿和离的。”

  顾行之抬眼望向张锦钰,她的脸上没有半分失落的表情,顾行之不由得微微皱眉,她是在玩欲擒故纵?

  一旁的姜芸见顾行之迟迟不肯动笔,走到他的身旁,劝道:

  “行之,你不要与姐姐和离。姐姐是在怨恨我,就让我走吧,不要因为我破坏了你们的感情。”

  “这不关你的事,”顾行之心疼地擦去姜芸的泪水,恨恨道,“这当然是张氏的错,我现在就与这毒妇和离。”

  顾行之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地写下和离书,最后又要按上指印。

  “慢着!”匆匆赶来的侯爷和侯夫人一把抢过了和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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