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给使在给李世民袍。

  皇帝有诸袍服,在各场合穿不,万万不出错。便连上朝,朔日是穿一种袍服,今日普通朝会,是另外一种袍服。

  给使为其戴上白纱帽,穿好白裙襦,白袜,乌皮履,皇帝去上朝,而他这个给使,亦有自己的事务去处理——为陛下心爱那只白鹘喂食。

  喂喂,他忽然没忍住落泪,引来周边洒扫宫人侧目。

  “为陛下白鹘喂食轻松省事,你哭什?”

  问话之人是一洒扫宫人,给使便了,得比哭还难“我在哭,山鬼怎没有早年来呢?早年,我就不用因为家穷,自阉入宫了。”

  现在外面人,的日子好啊,取暖有蜂窝煤,吃菜有白盐,年有肉虫,平时泡一把大豆,豆芽吃起来清爽脆口。

  就连修路,也很快不需要服劳役,而是给工钱——陛下这些天,就是忙活此事。

  怎……偏偏就是这两年日子好起来了,他那时候没有山鬼入世,便只为了钱,入宫当阉儿,讨生路。

  给使照了白鹘一会儿,回到住所中,全程精神恍惚,在到窗台上,自己为山鬼与陛下立的长生牌时,虔诚跪下去,神情专注。

  “老天。”他闭上眼睛,“山鬼来了,陛下上位了,这世道好像不太一样了。奴请求你,让山鬼与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世民坐上了龙椅。

  百官已候在自己位置上,朝会要开始了。

  戴胄第一个奏事,“陛下,臣有奏——”

  山鬼不在,朝会便庄严肃穆,大臣们知道戴胄是为了之前世家诈捐一事,以及刺杀事件发难了,他们几乎是用最快速度,拎起自己的注意力。非世家子睁大眼睛,脑海中徘徊“吃瓜了吃瓜了”,世家子弟则表情难,好像头顶悬挂一把屠刀,晃来晃去,不知何时会掉落。

  戴胄第一个发难的,果然是刺客背后那只手,这一点,没有任何官员站出来替刺客主人说话,包括世家子弟。他们也怕啊,怕开了这道口中,以后谁和谁起了冲突,好家伙,走在路上得带三排护卫防身才行,不然,就等刺客来个血溅五步吧。

  李世民大怒,一拍桌子“好大的胆子,兴刺朝廷命官,来人,即刻前往捉拿!”

  其他大臣们“……”我们静静你表演。刚审出来那时候,你没有派兵围府,防止方逃脱,我们就去山鬼那里,给祂当玩具三年!

  李世民“……咳,戴卿,你继续。”

  戴胄便上奏第二条,是五姓七望世家诈捐,外加假传皇命一事。

  “陛下!请听臣一言!”不出意料,马上就有五姓七望所属官员冒头了,而且,更不出意料的是,他们开脱理由,确确实实是他们只进行了诈捐,没有骗百姓服劳役。

  “他们在做完此事后,后悔不已,辗转反侧,之所以没有自首,皆因侥幸心理,此乃人之常情。”

  “哦?这是要朕原谅他们?”

  “臣不敢。诸位家主自知有罪,希望陛下给予他们弥补机会。而假传圣命,私征劳役之事,万万不敢认,此事诸位家主断然不会去做,陛下,还请莫被小人蒙蔽啊!”

  李世民并不是强制世家一定要捐款,他外用的说是“自愿捐款”,因此,世家那些人便不构成欺君之罪,至诈捐,那也只是品德上面有瑕疵罢了。

  这是在推脱罪名,所有人知道,世家就是故意做此事,在恶心李世民。

  戴胄这边例出了某些世家欺男霸女,触犯律之事。

  “陛下,臣有本要奏。”

  还是之前那位大臣,李世民默不作声地打量他。五姓七望那边不是稍微刮去一些面皮,真正受到伤害的是某些中型世家,他背后站五姓七望,现在站出来做什?

  “准奏。”

  “臣奏蓝田尉石通乐擅离职守,在官无故亡。”

  陆陆续续有其他官员冒头。

  “臣奏昌石氏家主侍妾无罪而杀婢。”

  “臣奏内常侍石力坐赃。”

  “臣奏昌石氏家风不正,石氏女分赀不及妾子,此为不贤。”

  “臣奏昌石氏……”

  “臣奏昌石氏……”

  听那罪名一条接一条,李世民险些按耐不住自己暴脾气,要转为天策上将时,一张巨弓,将这些人通通杀个痛快。袖袍之下,指尖捏案沿,青到发白。

  这些官员,是五姓七望出身,他们攻击的不仅有昌石氏,还有三五个其他世家,目的自然是为了弃卒保帅。与那些世家相比,五姓七望明面上罪迹便不了。

  ……

  荥阳郑氏家中,家主遥遥望皇城方向,心道这个时间,李世民必然已发难了吧?他应当也不知,五姓七望早有策。

  荥阳郑氏家主忽然抽出墙上之剑,铮然剑鸣响起,他便跃进院中,腾挪舞剑。衣袍猎猎,长剑宛若出海蛟龙,剑光冷寒,吞吐杀机。回转,一剑刺出,迅捷凌厉,眸子里微微『露』出一丝冷意。

  刺客一事,是他一人所为,其他家只是想用诈捐来给李二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他『操』弄刺客出现,就是明晃晃警告了。

  而这些,跟五姓七望没有关系,李二再查,也只查出这是某个中型世家脑子发热,行为激。以及,他李二不是想要撕掉世家面皮吗?那他们就推出几个世家当替死鬼,当百姓们目光尽数落在墨砚上时,谁会去关注白纸上几滴墨汁,哪怕纸张背面已全然黑透。

  荥阳郑氏家主渐渐起来,那声惊动枝头雀鸟,嚣张而响亮。他眼里写满挑衅李二,这个礼物如何?

  “叮铃铃——”

  什声音?

  “叮铃铃——”

  荥阳郑氏家主困『惑』地观望四周,并没有到声音传播来源。

  “叮铃铃——”

  “叮铃铃——”

  “天啊——”

  “老天,那是什!”

  “滋味楼!”

  那栋高楼,绿『色』藤蔓宛若『潮』水,涌上墙砖,立柱,透窗沿漫出,爬上外墙。

  所有窗户在一瞬间被推开,褐『色』枝干从窗口伸出,它们旋转上升,迎风而长,越一层层楼,在瓦顶上高昂,交结成巨大树冠。而那树冠,每一枝树桠悬挂了一缕风铃,广冠隐隐有幽光,似轻纱蒙蒙,如静水缓流。

  “山鬼!”

  “是山鬼!”

  行人驻足,屋中人推窗,坐的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目不转睛望向那树中神女,祂被自然宠爱,祂说要有风——

  “001号天气预报为你播报衣衣,要刮大风了!”

  山鬼赤足站在枝干上,张开双手,绸带翩飞,风呼起,风铃响动,灵动悦耳,宛若流星飞落,风挟乐响扩向城中。

  ——风便来了。

  随风去的,还有一张张糯米纸。

  它们像飞鸟,像游龙,随风而去,在阳光下反『射』微弱的光,这些光,星星点点,宛如万计,生生不息。

  ——大风起兮云飞扬!

  百姓们追逐糯米纸,奔跑长安城中,在“微光”落下时,伸手去捧。

  “上面有字!”

  “不懂,上面写了什?”

  “是神只我们的要求吗?”

  “我识字,让我来!”

  读书人捏糯米纸,谨慎小心,生怕捏破了。

  “荥阳郑氏家主,郑充。”他念,“隋开皇二年,因与人发生口角,暗自在家中行巫蛊之术咒之。”

  “哗——”

  诸人哗然。

  “隋开皇三年,郑充瞧上一盆牡丹花,主人家不肯卖,他暗中命人将其『逼』死,搬走牡丹。”

  “隋开皇八年,堂弟郑洪求上门,言明上一县令女,方不愿作妾,抵死不从,郑充收其金佛一座,使手段令县令女家破人亡,卖身入府葬父。”

  “隋开皇二年……”

  也有捏到其他糯米纸的,目瞪口呆。

  “清河崔氏……”

  “范阳卢氏……”

  “太原王氏……”

  “博陵崔氏……”

  “陇西李氏、赵郡李氏……”

  民众沸腾“老天,这些世家家里,居然这脏的吗?”

  有几张糯米纸顺凛冽长风,飞卷入大院中,荥阳郑氏家主抬袖,手横在额头,糯米纸便“啪啪”打在袖袍上,清凉的流风从缝隙中吹进,像是雨水兜头而来。

  风停了,荥阳郑氏家主拣起那些糯米纸,墨香混杂清甜,沁人心脾,然而,他到了纸上内容,表情一点点僵住。

  为什会暴『露』出来!

  怎会如此事无巨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郑氏的名声!千年清名,怎会就这没了!就这没了!

  风铃声在。

  “嘻嘻——”

  “嘻嘻——”

  “惊喜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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