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流的推动下,两人看向在河水高山之上的,有一座巍峨的宫殿,它的外表,在金石铸成的奢华王宫,与蠕动血肉构造的地狱之中切换。

  在这一刻,一张血色的邀请函,从空中浮现。

  它开始扭曲,变幻出一座桥梁,架向不远处的宫殿。

  从甲板,连接向宫殿的门口。

  视野中,面前那座宫殿的大门,缓缓地打开——

  眼前一阵模糊,下一刻,两人所处的世界,立刻就进入了这间宫殿,而在此时,魄罗眼睛骤然张大。

  因为这座王宫的布局、建筑风格,对他来说都极为眼熟!

  在思诺王国的森林中,在先前,被狂舞者影响,所看到的幻境中,魄罗都幻视过这样一座巨大的宫殿。

  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座王宫,显得明亮很多。

  许多人在其中舞蹈,他们穿着各种衣服,有衣着奢华的贵族,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有大人,也有孩子。

  他们都在穿行着,欢快地舞蹈着。

  魄罗和蕾克,已经不再被这近乎精神幻象的舞蹈所影响,【环形回归:十二个跳舞的公主·谢幕音符】的书页,从半空中浮现。

  在看过那四个魔咒之后,魄罗不需要魔镜的帮助,也能无视这些幻影了。

  魄罗和蕾克在进入大殿后,就已经停下了脚步,在此地,已经不需要再遵守这种无形的规则了。

  那些跳舞的人,都开始消散,变为混乱的血色幻影。

  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些血色幻影,一个又一个地消失,被宫殿中的阴影吞没。

  那些灯火、烛光,也纷纷熄灭。

  黑暗,从四面八方向蕾克和魄罗涌来,只剩下粗大的立柱,还耸立在昏暗的空间中。

  原本能清晰听入耳中的舞曲,也开始变得混乱,若有若无直至消失。

  “该来了啊……”

  魄罗仰起头望向远方,在宫殿深处,一个泛着鲜红色的,不断舞动的阴影,逐渐向两人靠近。

  密集的舞步声,愈加清晰。

  然而,随着它越来越近,那原本密集的脚步声,却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直至,只剩下最后一个,孤单的舞步。

  听起来十分轻微,与那巨大阴影的压迫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啪嗒——啪嗒——”

  它带着某种节奏和韵律,向两人靠近。

  但在某个若隐若现的距离时,却又不再继续变大了,反而再次跌落,像是在远去。

  又像是……在刻意引导着魄罗两人。

  “我们跟上去。”

  魄罗想了想,轻声对蕾克说道。

  两人牵着手,向面前那巨大的阴影而去,走到了刚刚,舞步声所发出的地方,晦暗的地面上,有着一对血色的脚印。

  很小巧,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女孩脚的大小。

  这些血色的印痕,看上去,更像是某种血迹。

  两行脚印,歪曲地延伸向宫殿的更深处。

  看上去……它们在不停地跳舞前行。

  两人的跟随着黑暗里,那个跳跃着的脚步,向更深的黑暗里行走,两边的大殿,忽然开始变得低矮。

  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火星,好像照亮了一些东西的轮廓。

  “这里,不是宫殿了,像是一个教堂?”

  在蕾克有些疑惑的声音中,魄罗打量着四周,一排一排的座椅,确实显现出教堂的布局。

  前方,应该是布道台,以及……神像所处的位置?

  魄罗从这个布局上,猜测着。

  在进入这个莫名的空间后,前方那个轻巧的舞步声,就消失了。

  两人顺着地面上的血色脚印,向前走去,前方黑暗里,烛光再次一个接一个地点亮,这些烛火,带着血色的光芒。

  映照着整个空间,都显得影影绰绰,诡异难明。

  “它为何要到这里?狂舞者为什么要到这座教堂的前方?”

  魄罗联想着教堂的布局,做出了些许猜测。

  在教堂的前方,往往放置着神像,难道狂舞者现在,在自诩为神明?!

  果然,在血红色烛光的照射中,魄罗看到在眼前不远处的圣台上,并没有放置上帝或其他神的雕塑。

  但更近一些,当其中的东西,展现在蕾克和魄罗眼中后,两人都沉默了起来。

  那里并没有神像。

  原本圣台的位置,却突兀地放着一个高高的刑台。

  其上,放着一个高高的断头台。

  断头台旁边的地面上,插着一根斧子,断头斧的斧刃上,还滴落着鲜红色的血液。

  那些血滴,在地上连接成一道细长的血线。

  血线的尽头,在处刑台的中央,被整个教堂血色烛光,所汇聚的焦点中的,却是一对殷红色的舞鞋。

  在舞鞋之中,有两只被斩断的脚,鲜血淋漓中央,包裹着森白的断骨。

  血液,浸透整只舞鞋。

  分不清是血液的鲜红,还是舞鞋本身的色彩。

  显然,先前那一长串的血色舞步,正来源于这对舞鞋中,被斩断的双脚!

  四周,那些血色的烛光,一点接一点地熄灭,四周的刑台,教堂,也在烛火熄灭后,隐没了外形。

  最后,一片漆黑的空间中,只剩下一对红舞鞋,静静地立在蕾克和魄罗身前。

  红舞鞋本身的血光,在黑暗里,却无比鲜艳。

  魄罗一直以为,狂舞者,是一个恐怖、无可名状的神明,但不知为何,在所有的能量、幻境,精神和影像,都汇聚在面前,这对红色舞鞋上时……

  他却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就像是,眼前这对红舞鞋,好像在用刚刚的幻境,想要表达什么。

  红色舞鞋又动了,它跳跃着,向蕾克和魄罗接近了一步。

  红舞鞋表面的血光,突然脉搏似地亮了一下,四周的黑暗里,隐约浮现出混乱的血色阴影,那嘈杂的舞曲,又在遥远的地方猝然浮现。

  但很快,红舞鞋微弱地颤抖了一下。

  那些异变就又消失了——红舞鞋,它好像在用动作,提醒着什么。

  “好吧,你也想要……结束这一切吗?这一场不受控制的舞宴?”

  狂舞者,或者说……红舞鞋。

  它并不是人类,只是一个魔咒和舞蹈这一概念的造物,人类的灵魂思维,对它来说,可能显得混杂不堪。

  同时,它所思考的过程,可能也与大多数人类,所思想的并不相同。

  但随后,它又靠近了一步。

  魄罗松了一口气,眼下这种情况,不需要战斗、不需要去面对一个诡异莫测的强大敌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魄罗挥了挥手,标注着【环形回归:十二个跳舞的公主·谢幕音符】

  在他的面前闪了一下,无形的微光,从其中投射而出,向面前的红色舞鞋贴去,红色舞鞋的表面,出现了一个复杂的符文。

  血色符文,与谢幕音符的光芒相互结合在一起。

  随后,碎裂。

  在这一刻,蕾克和魄罗,看到四面八方的黑暗,再次扭曲,出现颜色,但这与先前的幻境切换,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就像是一种……从黑暗的海底,看到了海面的微光。从沉重如山的海底上浮,冲出水面。

  空气,再次进入刺痛的喉管、肺部,浑身上下,说不出地畅快……

  现实,回来了。

  大殿的轮廓,重新浮现,像是一个巨大的地宫,四面八方的墙壁、立柱,都被不断舞动的血肉所覆盖。

  那些血肉,延伸出蛛网似地血线,血线中央,则连接着……

  魄罗和蕾克面前,红色舞鞋之内。

  ……

  斯德兹王国王宫的深处,封印石门的背后,地下不知道多少米的地方,一座阴冷漆黑的地宫之内。

  无数血肉,盘踞在四周。

  “嘭——”

  一道黯淡的金光,重重砸在地面上,卡伦从血肉铺成的地面上,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她身上,已经遍布伤口。

  背后的一对羽翼,已经被鲜血所浸染。

  她的翅膀无力地挥舞着,想要带动身体飞起来,但就在这时——

  “咔嚓——”

  骨折的声音,一个黑红色的影子,出现在卡伦的身旁。

  红胡子魔鬼,出现在卡伦旁边,他抬起一只手,抓住卡伦的翅膀,呈现两道横线的瞳孔深处,红光一闪。

  将卡伦的翅膀,硬生生地折断!

  “好久不见,卡伦,你已经成为天使这么久了啊……”

  红胡子魔鬼的声音,带着虚幻的阴沉。

  他冷笑着说着,打量着地上,因为天使之力,而维持女孩外表的卡伦。

  “真没想到,天堂已经毁灭,你这样懦弱的幸存的天使,不仅没有藏起来,偷偷地苟活——反而又找到了这里?”

  红胡子俯下身体,单手捏住卡伦的脖子,提了起来。

  卡伦身上的金光,不断闪动,想要攻击面前这个魔鬼,但红胡子男人身上,莫名透出的黑红光影,却阻挡着微弱的天使之力。

  “真是可悲啊,小姑娘,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是这个模样。

  当上帝死后——

  你们的善良、怜悯在这注定死去的大地上,又有什么用处呢?”

  卡伦盯着面前,这个红胡子男人的外貌,脑海中,什么东西,终于完全回忆起来什么。

  “我……见过你……”

  卡伦嘴中,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是那时的……”

  “是啊,我当时还夸奖你的舞跳得不错。”

  魔鬼用戏谑的声音说着,又低头,打量了一下卡伦脚下木质的义肢,“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这样轻易地,就放弃了自己的双脚和舞蹈——

  真令我感到意外。”

  “你——我的舞鞋,是因为……你!?”

  卡伦金色的瞳孔中,竟也闪过一丝怒火,但眼下,由于力量的悬殊,她却无法做任何事情。

  “是啊,我只是给了你的舞鞋,一些小小的‘祝福’而已,更弱一些的祝福,我还留给了王国的其他人。”

  魔鬼耸了耸肩,“他们很开心,因为以后,就能无休无止地舞蹈了。”

  他又凑近脸,两道血色横瞳,仔细地打量着卡伦,以及她头顶,变得有些黯淡的圆环:

  “那时,我和上帝,都看到了你灵魂之中潜藏的价值。

  但很可惜,那个时候……天堂还在,你斩去我给予你的祝福,被那些碍事的家伙接走了。”

  魔鬼说着,丑陋的嘴角忽然上扬,他仰头,望着四面血色的地宫。

  像是陶醉于,自己亲手创造的艺术品。

  “但现在不一样了,在天堂坠落的今天,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也没有哪个令我恶心的神圣,在天上盯着我了。

  我也同样不需要你——

  在我日复一日的努力下,你遗留下来的魔性,逐渐开结果,诞生出舞疫,它已经势不可挡!”

  卡伦的嘴唇,止不住地发抖。

  她挥舞着手,无力地击打着面前的魔鬼,但她本就不是战斗类型的天使,魔鬼对她无力的攻击不屑一顾。

  “你……”

  “嗯?你说什么?”

  魔鬼手微微缩紧,让卡伦的后半句话,压在了咽喉中,又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一定,还在担心那些和你同来的普通人吧?”

  刚刚,在封印狂舞者的石门开启的刹那,原本与卡伦站在一起的茵维、丹丝、蕾克和魄罗就消失了。

  只剩下用天使之力包裹周身的卡伦,以及从尸骨中站起来的,红色胡须的魔鬼。

  魔鬼好像可以看出卡伦心中的恐惧。

  他伸出一根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接着说道:

  “你,还有几个普通人,你们有什么自信——就敢到这里来,螳臂当车,觉得自己可以阻止这注定的坠落和崩毁?

  你们以为,可以杀死几个普通的,只是拥有一点力量的王子,就看到了我所做的事情的全貌?

  真是愚蠢!”

  看着眼中充斥着愤恨、哀伤、愧疚等神情的卡伦,魔鬼的神色愈加愉悦,他满意地拖着卡伦,向血肉大殿深处走去:

  “接下来,你就好好看看,从你身上诞生的罪业吧——分离了这么久,你一定也很想念它吧?”

  魔鬼一边说着,摊开一只手。

  从手心里,黑红色的能量丝线,逸散而出。

  它们飞旋在卡伦头顶的金色圆环周围,像蛇一样缠绕在那些……散发这金光的天使之力周围。

  于此同时,从卡伦身上逸散的金光,在那些黑红光芒的照射下,竟是开始缓慢变质!

  颜色变深,逐渐成了一种……与周围色彩相融的赤红。

  “卡伦,这些罪业,本就来源于你,你的天使之力,也与罪恶同源。”

  魔鬼的声音中,充斥着成功前的喜悦,“我倒要谢谢你,能够千里迢迢,在天堂坠落之后不久,就及时来到这里——

  让我的毁灭,增加更多的力量。”

  一边说着,在头顶蛛网似的,颤动的血肉蛛网中心,魔鬼已经看到了,黑暗深处,包裹红舞鞋蠕动肢体的轮廓。

  他伸出一根手指,那些从卡伦身上逸散出的黑红血光,便随着他的控制,向地面的舞动肢体渗去……

  “嗯?怎么回事?”

  但就在这时,魔鬼眉头一皱,他感觉,四周舞动的肢体,速度,好像变得比平常更慢了一些。

  不对,这不是幻觉!

  魔鬼横瞳猛然收缩,他注意到四周舞动的肢体,在某一刻,肉眼可见地停了下来!

  就像是开始休息一样垂落!

  “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会停下来的啊!?”

  魔鬼喃喃着,他的额头,亮起一个血色符文,眼球上翻,像是开始感知什么——但随后,他就眼睛大张!

  他留在红舞鞋之上,足有百年的魔咒,在这一刻开始,正在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抹除!

  他赶忙快走几步,眼睛透过黑暗,但所看到的,却更加令他惊愕!

  他看到……

  一个穿着红斗篷的少女,以及一个……身形开始在血光中融化的人影,正站在红舞鞋,也就是狂舞者的旁边!

  那个带有狂舞者能量构筑肉体的人,正抬着一只手。

  虽然魔鬼看不清他手前到底有什么——

  但毫无疑问,那就是打破魔咒的人!

  “混蛋,你们,你们竟然敢——”

  魔鬼脸上稳操胜券的愉悦,已经荡然无存。

  他赤红双目,瞪出一片血丝,顺手将卡伦砸在一旁后,就化为一道阴影冲跃而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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