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在战场之上奔驰,由于脚下裹了布,所以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由于斯瑞王国主军兵力过强,进攻太快,来不及做更多的防御工事,所以在贝尔王国故土,以及其他靠近斯瑞的地区所布置的防御阵线,被飞快凿穿。

  纱笛王国支援所行的道路,已经是斯瑞王国兵锋掠过的沦陷区。

  在这片土地上,再没有平民——

  只剩下死寂的焦土。

  “这些斯瑞人,已经不像是为了统治而扩张……”

  蕾克看着不远处,倾倒的石墙下,在火焰中死去的焦黑尸骨。

  在战争爆发前,歌德王国已经尽可能地动员,让面临冲突地区的居民离开。

  虽然有一部份居民,在战火的威胁下迁徙。

  但离开家乡,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件无法轻易决定的事情。

  他们没有办法抛弃自己一辈子所积累、生活的所在。

  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

  “整座城的人,都死了,那些斯瑞人这一次,甚至没有派兵驻守。”

  面前,这一座不大的城池内,所有的房屋,都已经变成了废墟,焦黑的木炭和破碎的砖瓦,掩埋了士兵和居民的尸骸。

  斯瑞人没有留下一兵一卒,甚至没有特意停留而掠夺。

  只是杀戮,然后路过。

  “他们这一次,更像是在清除一些,对他们产生威胁的东西,就像是失败的威瑟王国,他们不会允许有一个像歌德这样的国家,在强过威瑟王国后,不受控制地安稳下去。”

  “他们杀死了这些人,不论是在思想,还是什么影响下——他们的战争,可能已经不是为了人类的‘掠夺’了。”

  “他们已经变成了魔鬼。”

  “那些将领如此,原本是普通人的士兵,也一样如此。”

  蕾克绕过斯瑞王国的兵锋,到达了歌德王国的营帐。

  在一张病床上,看到了之前,那一位贝尔王国最后的亡国公主。

  此时,这位公主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上一次见到时的精神气,带有特点的金银二色长发,显得有些凌乱。

  她的双眼有些红肿,神情憔悴。

  她浑身伤痕,一只胳膊,更是被绷带缠绕着,架在一根木板上,但魄罗透过伤口包扎处浓烈的药味,依然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殿下,你的伤……”

  “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望着蕾克和魄罗,熊公主的眼中,显露出更加愤恨的苦涩,她的嘴中,反复重复着一个相同的词语。

  “那些斯瑞人,他们养的怪物——杀死了我的熊。”

  蕾克和魄罗注意到,此时,这位公主的眼中,除了浓烈近乎执念的杀意外,已经别无他物。

  “那是什么样的怪物?能够从这么多人的军中……”

  “一只猎犬,黑色的,巨大的猎犬。”

  熊公主定了定神,开始缓慢地形容道,“那只猎犬,像一只小象一样大,但速度,却奇快无比,就像一只猎豹,在夜晚,所有的卫兵,难以捕捉它的身形!

  它和夜色融为一体,士兵们射出的羽箭,没有一只可以伤到那怪物的皮毛!”

  “一只猎犬,那些斯瑞人,同样在利用超凡的力量,刺杀主将?”

  蕾克和魄罗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没有我的熊,我可能就已经死了。”

  熊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咬着自己的嘴唇,甚至咬出一丝鲜血,“无论那是什么玩意,我一定要——杀死它!”

  熊公主用稍微完好的那一只手,握住了床上,她自己的一把匕首。

  “当然,如果那只猎犬,是为了刺杀你的,那它肯定还会出现第二次。”

  魄罗开口说道,“只要你依然拥有威胁。”

  “那些斯瑞人,是为了消灭贝尔王国士兵的斗志。”

  “如果你不会被此影响,反而激发出贝尔王国士兵的杀气的话,他们还会第二次派出这只猎犬!”

  斯瑞王国行军的速度虽然快,但在距离歌德王国越近的地方,速度就变得缓慢起来。

  每一个城池,都会拖慢斯瑞王国前进的速度。

  而越接近歌德腹地,所布置的防御工事,就越是严密。

  当然,还有原属于威瑟王国的士兵,虽然加上他们,歌德的兵力依旧比不上斯瑞,但根据地形优势进行的游击,依然在某种程度追平了斯瑞王国的战力。

  “……那些斯瑞人,杀戮我们的子民,毁灭我们的土地,我们必须反抗……”

  “他们派出刺客,刺杀公主,是因为他们怕了……”

  “杀!”

  “杀!”

  贝尔王国的士兵,在熊公主的鼓舞下大喊着。

  他们挥舞着兵器,每一个人,都要产科做好了赴死前的准备,在斯瑞王国的屠杀开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眼前的道路,只有血战到底。

  ……

  斯瑞主军阵中。

  “看来,你那位‘小伙计’的刺杀失败了,那位贝尔王国公主还是没有死。”

  蓝胡子吉尔斯望着一旁,正在吞云吐雾的弗尔说道。

  “可能有些意外,那公主运气不错。”

  弗尔愣了一下,面色有些阴沉,将手中的烟甩手扔在地上,用脚踩碎,“但这一次,她还敢露面,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打火匣弹出一点火星。

  那只小象大的猎犬,出现在他的身旁,森然犬口中,散溢着浓郁的血腥。

  ……

  “风声和腥气,是那只猎犬,玛琳也捕捉到了那只猎犬的阴影……”

  熊公主所统御的士兵,所据守的城池中,士兵把守着每一个街道。

  火把照亮黑夜,投下浓郁鲜明的光影。

  一只小象大小的猎犬,从阴影中飞快地掠过,它的目光里,带着嗜血的残忍。

  或许,它并不只会执行这样的命令。

  或许,它也有更多的智慧,能理解更为复杂的命令。

  但毫无疑问,这一次,它的行动,只是为了杀戮——仅此而已。

  它有些疑惑,为何这次把守在城市中的士兵,反而变得更少了一些,或者说,因为目击而试图阻拦的士兵,变得更少了。

  但猎犬并未减缓速度。

  因为打火匣主人的每一个要求,它都会最快地执行。

  它能够嗅闻到很多东西。

  不同人类的气味,还有各种不同物质的味道。

  比如金币、银币,还有公主,士兵,牛羊的味道,这是一种魔法所给予的天赋,同样给予它的,还有这一副超乎寻常的强壮体魄,加上极不合理的速度。

  从前,那个叫弗尔的人类,曾命令它偷取钱财、宝物……

  在这些魔法的增益下。

  每一次,都可以成功。

  气味,在它的脑海中,勾勒出整个城市的构造,布防、街道还有那位上一次没有杀死的公主,出现在它脑海中。

  上一次,那公主身边的熊,有些过于厉害了。

  猎犬想着。那并不是一头普通的熊,在临死前,竟然可以伤到自己!

  但这一次,没有熊能挡在那个公主面前了。

  而普通的熊,就是百头、千头,在它的利爪下,都会像白兔一样脆弱。

  “呜——”

  凄厉的哨声,在城中响起。

  已经晚了。

  猎犬这样想着,它撞破窗户,向大殿中,那个脆弱的公主扑去。

  它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轻易撕碎那个柔弱少女时的样子了。

  猎犬这样想着。

  直到,在它的面前,出现了一只狼。

  “狼?”

  猎犬有些不屑。

  直到那只狼眼中亮起了魔光,藤蔓和某种诅咒,一齐在猎犬身上出现时,它才感受到了恐惧。

  “另一个强大的魔法动物?”

  猎犬想着,这是它此前从未见过的。

  它想要倾尽全力抵抗,但此时,在它的身旁,先前完全没有发现的,空无一物之处,一柄利剑划破空气,刺穿了猎犬的头颅。

  怎么可能?

  不该有任何东西的气味,可以瞒过去的啊?

  猎犬的思维中,充满了困惑,随后,它的灵魂、鲜血和魔法,就跟着星辰的流光,一同宣泄在了空气之中。

  “杀掉它了,这应该确实是一只魔法生物。”

  魄罗眼中的魔光消隐,他看向一边的阴影,问道,“有找到它的来处吗?”

  “找到大致方位,但斯瑞王国的军队中,同样有某种魔法类似的能量干扰。”

  玛琳公主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如果下次还有类似的特征出现,我锁定影子位置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好。”

  ……

  “嗯?我的狗……死了?!”

  斯瑞军中,弗尔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打火匣,一缕鲜血,沿着打火匣的边缘滴落而出。

  他面色愈加阴沉,就想要再次擦亮火。

  但他的动作,被一旁的蓝胡子吉尔斯拦了下来:

  “不要着急,弗尔。”

  吉尔斯摇了摇头,“你的另外两个伙计,要用在关键的地方,这一次失败,也并非是什么坏事,你我都明白,我们原本就不可能输。

  这样,反而可以更快、更好、更轻松地——剿灭他们!”

  “呼……”

  弗尔舒了一口气,松开了打火匣,但脸上依旧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他们总以为自己能赢,才不会逃走。”

  “那些关键的人物,是必须要杀死的,地狱的计划,不该被任何可能的阻碍所延缓。

  你若是直接叫出那两个伙计出来,只怕我们真正必须要杀得人,就逃走了!”

  “我明白了。”

  弗尔点了点头,“这一次,确实有些小瞧了他们!”

  “但没关系,只是一个小公主而已,让她多活几日就好。”

  ……

  斯瑞的军队,势力极大,这一次,已经远不是普通的城池、埋伏就可以抵抗的了。

  他们的“圣水”所具有的力量,已经不是凡人的军队,可以轻易抵抗的了。

  “王子殿下,你应该到更安全的地方去,那些斯瑞人,很快能是冲着你来的。”

  歌德王国的军队,从腹地而来。

  这一次,他们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再往后,就是平民,以及将士们的家乡,妻子和老幼。

  而斯瑞人这一次,已经完全放弃了虚伪的面具。

  他们带来的,只有赤裸裸的杀戮。

  甚至没有什么“圣临新教”对国民或是军队的蛊惑,他们只是平等地杀死所有人,无论是抵抗的人,还是投降的人。

  “我不能后退,所有的士兵,他们都相信着我,才在我的指挥下倾尽全力。”

  战车上,快乐王子望着远处的硝烟,蓝宝石的瞳孔中,闪过些许黯然的光彩。

  “就算是以卵击石,我也会和相信我的人,一同死在这里。”

  “但那些斯瑞人……是魔鬼啊,如果让他们抓到你……”

  快乐王子头顶处,金色的燕子茜帕洛焦急地说道,她用自己的爪子,抓着快乐王子金色的卷发,扑动着翅膀,像是要将快乐王子抓起来、然后带离这里。

  但快乐王子坚决地笑着,摇了摇头。

  “不,这么多的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一切而奋不顾身,作为他们的王,我也不可能后退半步。”

  “那你也应该到征天飞舰中去,那些斯瑞人看起来并没有对空的手段……”

  “那些斯瑞人不明白这一点吗?”

  快乐王子挥起金色的长剑,这把长剑看起来金光万丈,但铸就出长剑锋芒的,并非是黄金或者财富。

  而是歌德王国、威瑟王国、贝尔王国……许多王国的人们,守护的信念。

  “而且,我的力量和祝福,只有在我亲临战场的时候,才能沐浴在更多的战士身上。

  他们也将因此获得力量,去拼搏而得到更多的希望。”

  快乐王子的目光,看着自己剑柄上的红色宝石。

  这枚红色宝石,可以赋予奋战的战士们无与伦比的力量,天堂留下的遗泽,让凡人,终于有资格向地狱拔剑,但唯一的前提是——快乐王子必须身处于这只军队之中。

  快乐王子也明白这一点。

  没有感受过黑暗的人,永远无法驱散黑暗,只有先步入阴影,才能去驱散阴影。

  “但那些斯瑞人真的很强。”

  “我会击败他们。”

  茜帕洛张了张嘴,她看向快乐王子的那一双眼睛,蔚蓝色的宝石,没有丝毫的杂质,恍惚间,她回想到了什么。

  那是在很久之前,快乐王子请求让自己扣下他最后的双眼,送给穷困百姓的时候。

  那时,快乐王子的口风,也一样坚决。

  没有留下一点后悔的余地,哪怕再那之后,他再也看不见世间的色彩。

  “我明白了,殿下。”

  茜帕洛眼光一闪,不再试图劝说。

  “战争要开始了,茜帕洛,你有翅膀,身形又小,你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不,殿下,我就在你的头顶,我哪也不去。”

  茜帕洛也轻笑了一声,“就像,上一次那样。”

  “只要我们在一起面对寒冬,北风,都变得不再那么凄然刺骨。”(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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