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回忆着前世在历史书上看到的魏无忌,今生从吕不韦、蔺相如等人口中知道的魏无忌,两个魏无忌在他脑海中合二为一。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

  “我行路缓慢,行程暴露。

  “以赵国将军之名,提前联络廉颇、乐乘等赵将,要他们接应。

  “从魏无忌的门客出现在这片树林里面埋伏我,魏无忌金身就注定被破。他应对再及时再正确,也不过是少破一些而已。”

  少女想了想,问道:

  “那要来的人不是朱亥呢?朱亥没有表现要舍魏无忌投奔你呢?”

  少年笑笑。

  “不影响。

  “来的不是朱亥,我就说魏无忌对赵国有大恩情,不忍杀他的门客放了那些人。

  “朱亥投奔不投奔我都无关紧要,我不需要他来宣扬我的贤名。

  “我为了赵国而不杀这些人,赵国自然会为我传播。

  “赵胜能够为了家国大义,任由魏无忌踩着自己而上位,替代赵胜的赵豹不行。

  “这个人谨慎小心,有些城府,但缺乏战略目光。

  “若说赵胜谋事,走一步看十步。那赵豹谋事,走一步只能看两步。

  “眼下赵国遭燕军六十万来攻,亡国就在眼前,而魏国不来援。

  “为我扬名一可以拉拢秦国,解决燃眉之急,保存赵国。

  “二可以宣扬赵国自身。

  “我的贤名传播出去,第一次在中原打响。那赵国任命我这个七岁小儿为相邦,声名会比我更响亮。

  “有才学的人就会想七岁小儿能为相邦,我为什么不可以?”

  少女凝眉,迟疑道:

  “我怎么觉得,得利最大的不是你,而是赵国。”

  少年给出肯定答复:

  “没错,是赵国啊。”

  本以为越听越明白的少女又迷糊了。

  “……那你还说赵豹不行,你这不是强赵吗?三晋之中就属赵国最难打,一旦让赵国男丁数目长到长平之战前,我秦国再难东出。”

  少年神情认真。

  “记住,局部最优解,不等于全局最优解。

  “若是按照我的设想,赵国这次会获得巨大好处。

  “而这些好处的代价,是与魏无忌交恶,与魏无忌背后的魏国交恶。

  “要只说眼前,那赵国做了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但时间拉远往后看呢?

  “赵、魏联合,三晋就在。

  “赵、魏交恶,三晋就不在。

  “只要赵国不变法,其独自一国,国力就永远强盛不起来,这是大环境所致。

  “你只看到赵国全民皆兵,却看不到赵国纵欲之风盛行。

  “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来日无吃食。

  “赵人几乎都是意气任侠者,稍有冲突便要见血,我们这些天行过的县城哪一个没遇到命案?

  “这样的赵国就算恢复到长平以前,也不足为惧。但我们不会让他恢复,这不是来燕了吗?

  “走路前要抬头多看看前方,只盯着脚底不可行。”

  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揉揉洁白额头,觉得这可比兵法和武功加起来都难。

  [怪不得大父这么多年都学不好。]

  [这小色胚脑袋里除了色就是阴谋,真是……]

  “虽然你刚才分析的头头是道,但若是你判断错误,魏无忌真的没派刺客来杀你呢?”

  “若是魏无忌没有派刺客,那我就会派人假冒魏无忌门客刺杀自己。”嬴成蟜捏着下巴:“同时更新一下魏无忌形象,找到他为什么不刺杀我的原因,免得下次算计他的时候再出意外。”

  赵国。

  小儿游行玩乐时,嘴里哼唱的谣歌,在各个城池更新了数首。

  鄗县。

  街面上孩童成群跑过,嬉笑着唱道:

  “信陵坏,长安好,贤人都往邯郸跑。

  “七岁童,任相邦,除了赵国哪里有。”

  民谣有十余首,这只是其中一首。

  有的唱出信陵君魏无忌刺杀长安君嬴成蟜的事,有的唱朱亥背弃魏国公子转投赵国相邦,还有的唱魏无忌居心叵测意图覆赵……

  魏无忌专为门客而打造的府邸内,人一天比一天少。

  魏无忌坐在室内,听着张耳禀报,想起了当年平原君赵胜门客转投自己门下时的场景。

  此时的他,就是当年的赵胜。

  这位魏国公子举起酒樽,看着上面的饕餮纹,喃喃说道: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一饮而尽。

  酒入喉肠,酸味汹涌,压不住那心间的苦。

  张耳抿着嘴,跪在地上。

  “是耳办事不力,耳不该让朱亥他们活着回来,不该让他们见到主君,请主君责罚!”

  魏无忌摇晃着身体,扶着大桌案走下三层台阶,扶起心腹。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这些年,一直是你在替我处理这些事,维护我的声名。

  “我知道你对朱亥很欣赏,但你依旧为了我而杀死了朱亥,是我对你不起才对。”

  叹息一声,酒气弥漫。

  “为了我这虚名,害死了多少义士。”

  张耳垂泪。

  “我自小就跟着主君,知道主君心意。

  “主君乃是真君子,若不是为了魏国,哪里会做出这等小人行径。

  “可怜魏王昏聩,猜忌主君。”

  魏无忌怀抱张耳,趴在张耳肩膀苦笑一声。

  “薛公、毛公走了吗?”

  “没有。”张耳重点关注这两人,道:“二公正为主君游说他人,说这都是贼人奸计。”

  魏无忌轻舒口气,这是他这些天唯一的好消息。

  “聪明人,有时比蠢货好算计。

  “毛公、薛公,在赵国声望极高。

  “只要这两个赵人贤者不走,我在赵国的声名就不会落到很差的地步。其他人都会想如果我真的如民谣中是个小人,那为什么赵国贤人还不离开我。

  “赵国这个时候对我发难,这代赵王真是鼠目寸光!”

  张耳默默点头,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两日后,毛公、薛公,死了。

  魏无忌看着二公尸体,悲怆无比,嚎啕大哭,不能自已,一直哭到晕厥。

  他哭的不仅是二公,更是他自己。

  毛公、薛公一死,他身边再没有能为他辩经的赵国大贤了。

  这短短两月,看似什么都没变。

  他依旧是鄗县的主人,依旧家财万贯,风光无二。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有些人死了,那就是死了。

  有些人活着,那也是死了。

  经此一事,魏无忌大受打击,卧床不起,称病不出。

  又过一日。

  张耳跪在塌前,脸上是通红的巴掌印,哭诉道:

  “是耳的错,耳没有保护好二公,耳应该多多加派人手的。”

  魏无忌面色红润,好像全然没有受到影响。

  他一樽又一樽得喝着酒,眼睛越喝越亮。

  “张耳,我已经失去了朱亥、薛公、毛公,再不能失去你了。

  “你给二公安排的人手仅次于我,你还要怎么加派人呢?

  “鄗是我的封地,谁能在我严密保护下杀掉二公呢?我们的敌人很强大啊。”

  旬月不到,毛、薛二公欲离去,信陵君怒而杀之的传言流传开,市井小儿又有新的民谣唱了……

  赵国,邯郸,吕氏客栈,一间上房。

  这间上房带有一个庭院,庭院内堆着篝火,上面燃烧着熊熊火焰。

  篝火旁边围着一群人,纷纷对着就在篝火旁边表演的男人发出嘘声。

  这男人身材壮硕,身体赤裸,似持一把软剑,初看不足为奇。

  但若稍微仔细一些,映着那火光,就能看出那乃是一把肉剑!

  “嫪毐!你一个人让我们看甚?”

  “就是,你叫个美人来还有点意思。”

  “我要看你敦伦,看你有甚招数让邯郸城的女人都找你!”

  “大有个屁用,半刻坚持不到也是废物!”

  嫪毐哈哈大笑,甩来甩去。

  “尔等用剑作战,我用鸟,你们羡慕去吧!”

  一名围观者轻拍腰间佩剑,哈哈笑道:

  “我的剑可以别在腰间,你的可以吗?”

  余者皆起哄,哈哈大笑,拍着腰间宝剑,响声不绝于耳。

  嫪毐一挑眉毛。

  “别不上,缠得上!”

  话音方落,他竟然真在自己腰间绕了一圈,像是缠上了一条巨蟒。

  嫪毐拍出“啪啪”响,得意道:

  “如何啊?”

  众人嬉笑怒骂,皆是服气。

  “这表演有趣!不枉此行,不挑你理。”

  “也算是开了眼界。”

  “我给你起个号,你以后就叫绕腰鸟,兄弟们以为如何啊?”

  “哈哈哈哈,大妙!”

  “彩!”

  嫪毐摆摆手,解下腰上巨蟒。

  “看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乃公叫你们来,是让你们看这个吗?”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车轮。

  这是一个规格大小极为标准的赵车轮,多是用桐木所做,车轮外表面还镶有铜钉加重,延长车轮使用的时间。

  “谁来掂量掂量?”嫪毐举着车轮。

  “你这竖子,要我们掂量一个破车轮做甚?”一个肌肉虬结的壮士笑骂。

  走上前,单手接过嫪毐手上车轮,微微摇了摇,自信道:

  “八十斤上下。”

  嫪毐嘿嘿一笑。

  “各位兄弟,看好了!”

  他接过车轮,对准车轮中间的孔洞套了上去,然后松开手。

  八十斤重的车轮竟然挂上了!

  众人不可思议,纷纷探头去看,睁大眼睛,惊呼道:

  “如此吃重啊!”

  “厉害!此表演可入王宫!我今天算服了你嫪毐!”

  “这比优伶好看!”

  嫪毐接受着众人赞美,哈哈大笑。

  “还没完呢!”

  他胯间用力,憋着劲。

  八十斤中的车轮竟是转了起来,越来越快。到得后来,比在平坦官道疾驰越转越快!(注1)

  惊呼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比那篝火上窜起来的火焰都高,气氛极佳。

  嫪毐的笑声最大。

  自今日起,江湖上开始流传嫪毐的号。

  绕腰鸟,转轮人。

  闹够了,扑灭篝火。

  众人三三两两散去,相约打麻将、打扑克、投壶、吃饭的各做各事。

  嫪毐走进房中,用凉水洗了个澡,这是他的习惯。

  热水虽然平民百姓用不起,烧水的木炭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但嫪毐显然不在平民百姓之列。

  做为吕氏商会邯郸负责人的他,能在冬日庭院架起能让他裸身而不冷的篝火,一桶热水怎么洗不起?

  他之所以洗冷水澡,是为了锻炼自己。

  庭院转轮少半刻,私下练了十年功,做甚做到最好都不容易。

  洗过澡,嫪毐就在房中安心待着。

  换做往常,他这时候肯定不会一个人。

  他会拿出他的大匣子,在里面随便摸一把木片,把木片上的女人都叫来和他大被同眠。

  他的女人太多了,多到他都数不过来。

  邯郸人口恢复要是排个位次,嫪毐必须是第一,远远超出第二一大截的第一。

  但这几日,他不但没有找女人,女人找上门来他也没有睡。

  他有正事。

  笃笃笃~

  门被敲响。

  嫪毐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打开门。

  来人是个貌美女子,身穿却也是男人一般的短衣窄袖,但在赵国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赵女打扮。

  女人痴笑地看着嫪毐,扑在嫪毐怀中。

  嫪毐一喜。

  “成了?”

  女人面红耳赤,在嫪毐耳边喘着热气,轻轻“嗯”了一声。

  “薛公、毛公都死了,我们折了八人。

  “还有一支不知是哪方势力的人,死了五个。

  “双方联手,杀了二公。”

  嫪毐后面的话都没听进去,只听了一声“嗯”,抱着女人扑在床上。

  房中立起男女靡靡之音。

  半月后,嫪毐因为完成了刺杀薛公、毛公的任务,立下大功。

  离开邯郸,前往咸阳。

  蔺相如府邸。

  主室,火塘上,蔺相如闭眼躺着,气色灰败。

  蔺仪在老父耳边轻声道:

  “毛公、薛公已死。”

  “嗯。”蔺相如声音不如蚊蝇大:“长安君兴,蔺氏不亡,切记……”

  话好似没说完,就没有了声音。

  蔺仪颤抖着,将手指放在老父鼻子前。

  感知到微弱气息,这才连连大口喘气,如同溺水的人上了岸。

  秦国,咸阳,议政殿。

  秦王子楚独自坐在当中,一边批阅自相邦府中递上来的奏章,一边等候司空。

  司空,官秩两千石,银印紫绶,掌水利营建之事。

  巴蜀水患,建了都江堰,由李冰负责。关中水患,至今没有合适水工,秦王子楚每三日都要过问一遍。

  “平原身死,信陵名裂,蟜儿这一趟出行,至少省了寡人三年功。

  “这孩子行事弄险,专走偏锋,和政儿是两个极端,恰能互补。

  “他还要去燕国做甚……”

  【注1:史书记载:阴关桐轮而行。不是杜撰,这里的八十斤等于后世四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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