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中原五城之一。

  早百来年。

  在秦国未迁都咸阳之时。

  在乐毅未领秦、赵、韩、魏、燕五国联军伐齐,打的齐国只剩下即墨、莒二城之时。

  中原只有一座大城——临淄。

  嬴成蟜生于中原五城之首的咸阳,眼界天然便高。

  去岁去过了同为中原五城的邯郸、郢,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吧,远远比不上咸阳。

  是以,他对临淄本来是没有抱什么期望的,认为不过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城池罢了。

  而直到他走下驷马高车,站在临淄城门前的时候,依旧是如此认为。

  眼前由黄土夯筑的城墙,虽然高大,但缺少气势。

  咸阳就没有城郭。

  望着面前西城墙,不自觉拿咸阳做对比的少年忽然愣神,惊觉自己竟然产生了傲慢情绪。

  不由皱了皱眉。

  “是因为公孙龙给我的压力太大,以致我需要从其他方面来寻找自信心吗?”他自问。

  是的……他的内心给了答案。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战胜公孙龙的完全把握。

  只能说,试试。

  而单单只是“试试”这两字。

  就已经让跟其同行,能够代表孔家在外行走,和公孙龙一样,同样在当世争得一个“子”的孔子六世孙孔斌当面惊叹。

  背地沉默。

  没有直面公孙龙子的人,根本不能理解公孙龙子言辩之间的恐怖。

  孔斌望着车厢中缓缓爬起,摇头晃脑。

  打着呵欠,露出如利锥般牙齿的黑虎,低声自语道: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黑虎后肢发力,自车厢中一跃而下,像是一张黑毯遮盖天空。

  它站在地上,高有三尺,长有半丈。

  一身皮毛在阳光照耀下黑的发亮,威风凛凛,动静之间皆给四周带来极大压迫。

  早早得知公子成蟜行程,前来等候的稷下学宫祭酒邹衍神色一紧,本能便想要士卒顶上前去。

  及至看到那偌大黑虎不跑不跳,慢慢走到公子成蟜身边趴下,用脑袋蹭着公子成蟜,发出“呼噜呼噜”的低沉嗡鸣声。

  邹衍这才心中一松,神情放缓。

  常居山林的他,对各类野兽习性都略知一二,识得黑虎这“呼噜呼噜”的声音是表示欢喜、满足、放松。

  白首童颜如神仙中人的邹衍微微一笑,也很欢喜、满足、放松:

  “看来,公明送出的种子发芽了。”

  但邹衍知道黑虎习性,跟着邹燕来的一众稷下学宫先生不知道,稷下学宫学子不知道,齐国王后派来迎接公子成蟜的齐国士卒也不知道。

  黑虎的“呼噜”声是通过喉部的假声带震动产生,类似于天上的雷声或现代汽车引擎声,极有震慑力。

  于是,本来齐国一方整齐的行列瞬间毁了。

  “啊!大虫!”

  “速来人!”

  “虎!是虎!”

  “跑!快跑啊!”

  叫嚷声响成一片,人群里乱成一团。

  叫嚷最响最激烈,乱象最明显的,除了稷下学宫学子以外,竟然是齐国士卒。

  嬴成蟜摸着黑虎脖颈毛,望着眼前骤然兴起的混乱,那刚刚强压下去的傲慢之心再度冒头。

  [齐国就只有这样的兵吗?怪不得不敢参加合纵。]

  [感觉连燕国都打不过,和韩国差不多。]

  [乐毅一战,把齐国打的这么废吗?]

  黑虎似乎是对眼前乱糟糟的声音感到了厌烦,于是张开大口:

  “吼!”

  吼声大,自带回响,颤音明显。

  黑虎一虎之吼,竟然完全盖过了齐国众人的叫嚷喧闹声,比之前的“呼噜”声要有威势有震慑力得多。

  “跑啊!”

  “老虎吃人了!”

  “师者!快跑啊!”

  黑虎眼瞳大张,耳朵抖动。

  盯着更杂乱的人群,听着更嘈杂的声音,内心有些暴躁了,就要发出第二声吼叫。

  嬴成蟜站在地上,还没有四肢着地的黑虎高。

  他踮着脚,伸手去拍虎口,口中教训着:

  “别叫!”

  黑虎有些委屈地“呜呜”两声,低头轻轻拱了两下,虎目瞄了一眼前面。

  似乎是在说“主人你看,是他们先吵的”。

  近乎是同一时间,一头青牛拉着的车厢内,传出一声苍老的怒吼:

  “聒噪!”

  这声音从响度来说远逊于黑虎,但从气势而言却是丝毫不弱,甚至尤有胜之。

  一刹那间,稷下学子还是跑的跑、逃的逃、摔的摔、爬的爬,完全没有受这声音影响。

  原来同稷下学子一样乱的齐国士卒,明显地安静下来了。

  他们面有发白、有发红。

  有赧颜、有害怕、有愧疚。

  但他们大多都驻了足,不再乱跑,纷纷向着原本的行列站队。

  投向黑虎的目光中,警惕、惧怕交加。

  嬴成蟜目色一凝,望向牛车。

  牛车和马车相比,优点在于稳定、舒适,缺点在于缓慢、不拉风。

  是以一般乘牛车的人以老人居多。

  年轻人丢不起这个脸。

  公子成蟜原本没有在意这驾牛车,只以为里面是一个齐国地位很高,但没有实权的大贵族。

  列国都有这样的人。

  秦王子楚拜长兄秦傒为宗正,原本担任宗正的秦芾就成为了这样的人,专门在重要场合露面,来彰显秦国的尊重。

  见车内老人一言能安定齐军,嬴成蟜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牛车中的老人,绝对在齐国享有极大实权,应当是军武中人!

  少年眸中划过思索之色,很快被迷惑取代。

  眼下,齐国的王是齐王建。

  他不记得齐王建时期,齐国有什么出众的武将。

  “列队!”苍老声第二次响起。

  近乎所有齐军都排好了队列,那些逃进城门的齐军也在往回跑。

  目睹这一切的嬴成蟜更迷惑了。

  两句话,四个字,就让原本一盘散沙的齐军有了根本性改变。

  齐国有如此号召力的武将,不应该会在最后面被秦国一击即溃,成为列国中唯一一个投降的国家啊。

  牛车上的车帘被从内揭开,一个老人走出车厢。

  嬴成蟜收摄心神,目投之。

  他见老人头戴一顶军盔,浓眉狭眼。

  唇上有尽是白须,下颔又有三缕白须。

  脖子上系了一条绿色方巾,身上是一片片方块甲交叠的甲胄。

  顾盼之间,威势深重,有一种铁血气息。

  这种气息,嬴成蟜不陌生,能上秦国朝堂上的武将身上都有这种气息。

  嬴成蟜万分确定,这位老将一定是在战场上刀山血海中走过的,而不是凭着背景身世被硬抬到这个位置。

  “邹祭酒。”老人走到邹衍身边,望着少年和少年身边的黑虎:“要老夫安置这头畜牲吗?”

  “不必,有劳安平君。”邹衍礼貌回应。

  老人皱眉:

  “这头畜生放入城中,若是出现什么事……”

  邹衍会意,立刻答道:

  “皆由邹衍担之。”

  老人眉头解开,微微颔首,不再多说。

  他已经做了提醒,既然邹祭酒坚持如此,那就如此,事后他又没有责任。

  邹衍这才笑着迎上前。

  老人近乎和邹衍同时迈步,并肩而行。

  “公子终于来了。”邹衍脸上带着笑,横臂介绍身边老人:“此乃我齐国护国之公,安平君,田单。”

  嬴成蟜心头一震。

  [安平君田单?他怎么还活着啊?]

  少年抱拳,略带敬仰地道:

  “可是火牛阵破燕军,一战尽复齐国七十城的田公?”

  老人笑着颔首,三缕白须如水草一样摇摆,看上去有些滑稽:

  “长安君之大名,这一年内,老夫真是如雷贯耳啊。

  “老夫有一惑。

  “天下大国,长安君皆走了个遍,为何偏偏不至我齐国呢?”

  嬴成蟜展开双臂,自我扫视两眼,一脸疑惑地道:

  “难道站在这里的不是秦国公子嬴成蟜,而是其他人吗?”

  田单哈哈大笑,觉得眼前少年蛮有趣的,故意不满地又问:

  “那公子为何偏偏最后一个来到齐国,把我齐国排到最末呢?”

  少年笑着回道:

  “小子就餐时,会把最喜欢的吃食放在最后吃。”

  田单很是满意:

  “欢迎公子至齐。”

  少年谦逊回应:

  “小子不胜荣幸。”

  邹衍待这一老一少交谈暂告一段落,这才上前,引公子成蟜入城。

  此时,骚乱声几无,原本被骚乱声压下的声音便显露出来。

  向着城内走近的嬴成蟜,听到“哗啦啦”水声在耳边响起。

  顺着水声,回头而望。

  他看到了一条河。

  流淌奔涌,水势不大不小。

  一看便是一条天然河流,而非人造。

  他眼有异色,双目平移。

  看到这条河长流向远方,在他视线尽头处,依旧可见波光粼粼。

  邹衍顺着公子成蟜目光望去:

  “此河名为系水,是西边的护城河。”

  嬴成蟜点点头,轻声赞了一句:

  “以天然河流护城,临淄真是让小子大开眼界。”

  田单笑着接话,颇为自豪地说道:

  “能看出西城这边为天然河流,公子好见识。

  “我国四面城墙,西靠系水,东临淄河。

  “这东西两面城墙,在建立之初就是用系水、淄河的两道河岸为基础建起。

  “城墙建好,淄河与系水就成了临淄的两道天然护城河。

  “随后,我国又在南城墙外、北城墙外,挖筑人工护城壕沟,使之与淄河、系水相互沟通,形成了四面碧水绕城。

  “天然河流为护城河,比之人工开凿要好得多。

  “大旱不干,久雨不漫。”

  跟在公子成蟜身边行走的孔斌闻言,挑起眉毛,插了一句嘴:

  “江河归海,水无穷也。

  “大旱不干,确实如此,可久雨不漫……这又是如何为之呢?”

  田单没有立刻应声,而是看向了公子成蟜。

  这人谁啊?

  公子成蟜略带一丝敬意地道:

  “此为孔子六世孙,孔斌子也。”

  田单闻言,肃然起敬:

  “原来是孔斌子当面,单不识之,过也。”

  田单敬佩的不仅是孔斌的学识,还有孔斌在魏国为相期间做过不少实事。

  稷下先生多是理论派。

  而孔斌不仅是理论派,更是实干派。

  在这个没有网络的年代,由于传递信息多靠一双眼睛一张嘴,经常会出现名传天下而当面不识的情况。

  “公言重了。”孔斌还礼,再次请教道:“还请公为斌解惑。”

  孔斌在魏国当相邦的时候,居魏都大梁。

  大梁的护城河是汴河,人工开挖。

  由于河道挖的宽又深,所以汴河水流量巨多,不次于一般河流。

  孔斌记得,汴河储水量大,在干旱的时候不会干涸。

  但在雨水多的时候,涨水很猛。

  有一次下了三天三夜大暴雨,河水全都漫了上来,差点流进大梁城。

  汴河一条人工河都如此。

  那系水、淄河这两条天然河在雨水多的时候就更应该漫上来才对。

  诸子之一的孔斌子相问,田单倍感骄傲,开口详细解释道:

  “我国修建临淄城的时候,先察看了地势。

  “然后根据南高北低的自然地势,在修建城池时周密设计安排了排水道口。

  “这些排水道口能够及时排泄自然降水、城内生活废水,多余的水会全都流向山林。”

  孔斌颔首:

  “原来如此。”

  田单见孔斌反应平平淡淡,还以为其不相信。

  不想让孔斌觉得自己的夸浮的老将轻咳一声,沉声说道:

  “临淄有外城、宫城。

  “两城共设有三大排水渠道,四处排水道口。

  “一排水渠道在宫城西北部宫殿区中心,全长三百余四丈,宽九丈四尺,深一丈二尺。

  “二排水渠道,位于外城西北部,全长一千二百一十七丈,宽十三丈,深一丈二尺。

  “三排水渠道,位于外城东北部,长约三百四十七丈,向东注入淄河。

  “排水道口建在墙基宽十七丈四的城墙下,呈东西向。

  “东西长十八丈七,南北宽三丈五,深一丈二尺。

  “用天然巨型青石砌垒而成,分为进水道、过水道和出水道三部分。

  “孔斌子,这下可信否?”

  孔斌原来确实也没太相信,排水可不是动动嘴就可以的。

  听过老将详细介绍,这才相信了七八分。

  总不能这些地理位置、数字,都是老将说谎,临时现编的吧?

  “斌大开眼界。”孔斌诚心诚意道:“临淄城,真是齐人巧夺天工之举啊。”

  田单这才哈哈大笑,很有几分自得。

  他眼角余光无意识掠过公子成蟜,发现公子成蟜没有太大反应,爽感略有下降。

  秦、齐从秦昭襄王、齐缗王开始,被视为西、东的两个霸主国。

  现在,秦已经成为真正的霸主。

  而齐,似乎脱离中原之外好久,再也没有当初的气势了。

  “公子。”田单矮身唤道。

  “田公请言。”嬴成蟜有礼貌地回应。

  老将故作思考:

  “我听说渭水大河自咸阳之中穿插而过,浩浩汤汤,绵延数十里。

  “我又听说当今咸阳只有宫城有城墙,外城是没有城墙的。

  “单以为,秦国只想着保护宫城中的秦国王室,而不想着保护咸阳城中的百姓,这样会失去民心。

  “民心,公子明白吗?”

  嬴成蟜点点头:

  “明白,孟子提出来的。”

  天下没有人比他更懂民心,就是孟子复生都不行,他就是为民心来的。

  田单面有奇色。

  在秦国这个虎狼之国,秦国公子能懂民心,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老将念头一转,想到这一年内,眼前少年做过的那些事。

  在赵国境内,做了赵国相邦后,因为感念信陵君帮助赵国的事实,还有信陵君的贤名,释放了信陵君派来要杀害自己的刺客。

  在燕国为了道义仗义执言,直谏燕王,言说乐间是冤枉的,被燕王囚禁。

  到楚国怒斥黄歇,觉得黄歇大忠实奸。

  到魏国,邓陵学子怀疑其心性欲杀之,其翌日私会楚墨巨子邓陵学子,以道义为石论说服邓陵学子,证明自身君子之名。

  到韩国,更是合纵五国逼迫秦国治水修渠,为了关中百姓。

  这样的人,不知道民心,才真是奇怪了。

  老将释然,有些不想说下去了。

  自己为何和这样的君子争锋呢?

  “公有言,请尽言。”公子成蟜站住脚。

  一副洗耳恭听,耐心等候,你不说我不走的样子。

  田单略有悔意地暗叹口气,道:

  “等公子回到秦国,希望公子可以把我在临淄说的话说给秦王听。

  “希望咸阳能够建造一条保护咸阳百姓的护城河,建造四堵保护百姓的城墙。

  “有百姓,方有国。

  “这样,中原第一城的名头才是名副其实。”

  公子成蟜一听就明白,田单这是在暗中打压咸阳,打压秦国。

  田单可能并没有太多的用意。

  因为秦、齐,相距实在是太远,打不起来。

  更何况合纵要秦治水的时候,嬴成蟜派人来过齐国,齐国不参加。

  老将如此说,大概就是虚荣心作祟。

  换作私下,嬴成蟜并不介意懂事一点,卖老将一个颜面。

  但现在。

  少年耳朵动了动,眼角余光看到身前身后、四面八方全都是人,多是稷下先生。

  稷下先生,是能够在稷下学宫教书的人,几乎个个能称一个“子”字。

  嬴成蟜来到稷下学宫,首先要得到的就是诸子支持,也就是这些稷下先生的支持。

  [我若是附和田单,诸子对秦国印象就更差了,或许会影响到日后他们入秦为官。]

  一念及此,少年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邹衍一看,就知道嬴成蟜没安好心。

  某竖子在蓟都给邹衍下套的时候就是这模样。

  任稷下学宫祭酒,主管稷下学宫的邹子看看天,没说话。

  天意,不针对公子成蟜。

  田单露出鼓励的笑,用先前少年说的话:

  “请尽言。”

  “那小子就实话实说了啊。”嬴成蟜小心翼翼试探。

  “说!”老将豪气干云。

  少年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道:

  “不是我国不想要修建城墙,修建护城河,实在是因为百姓不愿意。

  “咸阳百姓认为,修建城墙,护城河没有甚用。

  “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哪个国家能打到咸阳。

  “既然打不到,那自然就不用修。

  “若不是为了王室威严,我国宫城也是没城墙的。”

  老将面部微僵,听明白了。

  少年明里暗里就是在说临淄人害怕,做好了被打到临淄的准备。

  偏偏这话老将还没法反驳,因为临淄确实被攻陷过,还是他亲自收复的。

  而咸阳没有。

  别说攻陷,打到咸阳的都没有。

  附近一直在打量公子成蟜,闻听公子成蟜言说的稷下先生们面有异色,窃窃私语。

  “此子内藏锋锐啊。”

  “邓陵学子虽不善辩,但能论过之,也非常人啊。”

  “怕不是能担一个‘子’字。”

  “过了过了,眼下观之,尚无出奇也。”

  “无出奇?慎兄是用什么眼光看的公子成蟜?和我们一般吗?别忘了,他才只有八岁。”

  “嘶……”被称作慎兄的男人深吸一口凉气:“我竟忘了其年龄!八岁……恐怖如斯!”

  “子秉等待这么久,没白等啊……”

  “这等心智,若是君子,当能替代墨子,成为天下之善也。”

  “君子、小人,待与子秉论过,自明也。”

  “邓陵学子已认其为君子,此不比辩者之态度可靠?”

  “我不在意其君子、小人,我只想看其与公孙龙子辩论也。此子言论到底何等犀利,能让毛遂败而自杀。”

  “……”

  周围诸子的话语声,有些能传到嬴成蟜的耳朵中,大多数则不能。

  但不从言语,光从诸子看过来的眼神分析。

  嬴成蟜稍微动脑袋思索,就能判断自己当下在稷下学宫应该是没有什么号召力。

  稷下学宫,看中学识,重视品性。

  学识,他当下几乎等于没有。

  品性……嬴成蟜抿抿嘴,他来到稷下学宫第一件事,就是证明这个。

  走在城门甬道之内,他左右张望,目测这里宽度在五米左右,高度在五米左右。

  出了甬道,他豁然开朗。

  眼前便是一整条大道,长不知多少,宽……他目测在二十米左右!

  就算是咸阳之内,这么宽广的大道也不多!

  而且道路上全都是人,比在咸阳看到的人还要多,嬴成蟜有一种穿越回现代北京的感觉。

  要不是这些人穿的衣服都是古装,他还真有些恍惚。

  人,太多了,比咸阳要多得多。

  抬袖成云。

  挥汗如雨。

  是写实,不是夸张。

  面对人声鼎沸的临淄——前天下第一城,少年收起了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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