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东平府,直入府衙,府衙如今属于知东平府事宗泽,但程万里依旧也在此办公。

  入门穿堂过院,直入正厅,府衙里大小官员差役,已然早已呼喊而起,学士相公回来了!

  程万里与宗泽,都从各自班房到得正厅之内。

  正厅里挤满了人,皆是喜笑颜开,连都总管衙门那边也收到了消息,大小军将虞候都在往这边赶来……

  甚至也不必什么吩咐,自有人赶紧往孟娘正店去订那桌席。

  苏武是人人都拱手,每个人都打个招呼,众人围在一起,诸般话语,都来热闹。

  一群身高明显高出一大截的武夫进了衙门里,进来就是一通拜见……

  还有许多差役往正厅里搬着座椅,人太多,座椅明显不够。

  只待热闹一番,苏武与程万里同坐头前,左边宗泽等人,右边武松鲁达为首,各自坐定。

  这才开始正式说话,程万里先说:“子卿此番辛苦,也算是荣归故里,东平府上下,此番也在天下人面前露了一番脸,如今天下何人不知东平府文武之能?哈哈……”

  便是话语一落,众人个个来说,七嘴八舌……

  “那是,苏相公许还不知,上次,就半个月前,下官往大名府去办公差,只道如何?一听我是东平府来的,哪个不是高看一眼?哪个不是笑脸相迎?”

  “正是正是,如今南来的北往的,便是河道上的,但凡到得东平府地面的外地人,哪个都夸咱东平府不同一般!”

  “也听闻说如今东平府的商户,出门去做买卖,外地人都看重几分!”

  ……

  众人一通来说,苏武也有些意外,他头前不曾多想,着实不知道还会有这么多外溢的影响力。

  许也就好比秦王统六合,两千年多来,秦人依旧称道。

  也好比三国有诸葛,两千年后,但凡姓诸葛,也被人高看一眼。

  如今,东平府之军,名动天下,战功赫赫,东平府的人,好似莫名就多了几分荣光与脸面。

  乃至地方官场上,出了个封疆大吏程万里,再出个三品枢密院直学士,好似东平府下的官员,来日前程都不是一般地方可比,岂能不多几分看重?

  至于东平府出去的客商,那只管说与枢密院直学士也有买卖,与京东制置使也有来往,那自就不好欺辱……

  这就是乡土,这就是一地之人崛起之后带来的外溢影响……

  连东平府的百姓,精神面貌似也有不同了……

  众人热闹在说,程万里微微压了压手臂,再道:“诸位,而今正是上下一心之时,也不瞒诸位了,朝廷还有用兵之处,诸位只管上下一心,到时候啊,许多事……哈哈……不必多言……”

  如今,程万里的话语,那自不一般,就看程万里身边的许多官员,有些人本是府衙之人,如今一跃就是宣抚使司衙门的人,品级说升就升。

  只要程万里看得上眼,一个调令的事,许多事就是这么简单,只管程万里步步高升,身旁真干活的,自也随着步步高升。

  京东两路兵马都总管衙门里的虞候军将,也是一样。

  能坐在这厅里的,哪个不是高升之人?

  这个团体,好似就有了一股子向心力,有了一股子精气神。

  人,不怕干活,就怕活干了没好处,世间没有几个人当真是懒惰的,只要真看得到前景,自身的驱动力足以让人勤劳非常。

  一个组织如此,一个国家更是如此。

  这就好似说某种大势所趋,越是大势所趋,这个大势之内的人,就越发憋着劲勤勉奋进。

  程万里一言来,自更是激励人心。

  苏武自也要说几语来:“诸位同僚,扩军练兵之事,刻不容缓,军中想来都在忙碌,也还请诸位多多帮衬,招揽士卒,修建军寨,钱粮物资,皆靠诸位帮衬,某在此拜谢诸位!”

  “学士相公这是哪里话?而今,咱东平府就是以兵事军功见长,我等虽是文官,更也得其中好处不少,放心就是,我等只管一力奔走,只管是咱东平府,咱京东两路,奔一个前程去!”

  这话说得真好,左右之人,也跟着附和之语。

  苏武这个枢密院直学士,还真就是一剂强心针,打在所有人的身上,只念请功报捷的时候,多添一笔,只念程相公与苏相公高升的时候,低头多看一眼……

  苏武起身拱手左右致敬,似也有那么一句话,在中国之地,一县之才,可治一国,若是东平府这般气氛保持下去,一府之才,搏一国之大,那更是绰绰有余。

  府衙这边,自还是热热闹闹……

  孟娘正店那边,也听闻苏相公回来了,那自是忙碌非常,上上下下,都在准备,着实也是那苏相公也不派人提前回来说一声,哪怕提前一日也行,此时也不必如此忙碌了,还得临时上街是去叫人送肉与菜来……

  如今,孟娘子肚子早显,大肚子六七个月了,脸也发胖,一切都还平稳,便也在店中,也挺着大肚子来来去去。

  跟着忙碌的顾大嫂,频频来劝:“孟娘子,你坐着吧……可莫要忙出事来了,那如何担待得起啊!”

  孟娘子点着头,脚步却还在往后厨去,顾大嫂连忙追去拉一下拦一下:“你坐着吧,前面有我盯着,后面有冬欢看着,出不得什么事的……”

  孟娘子自是被拉到了一旁坐下,也说:“稍后来的,都是朝廷大员,都是朝廷将军,可万万怠慢不得……”

  自也是如今这东平府也支棱起来了,以往这里何曾有什么朝廷大员与将军?

  如今,那是枢密院相公都来过,也还有那封疆大吏常驻,更还有一位枢密院直学士了。

  顾大嫂满脸是笑:“没事没事,又不是第一天开店,谁来不是这么吃酒?枢密院相公来了,不也是这么吃酒吗?嘿嘿……倒也不知我家那位,什么时候也混个将军当当才是……”

  顾大嫂这几天,那也是笑脸从没落过,自家丈夫已然是六品的校尉指挥使,自家小叔子亦然,连表弟解珍解宝,如今也是从六品的官,乃至乐和,跟着燕指挥使,如今也混了个七品……

  这一家子,好似混成了个军将世家一般。

  顾大嫂的脸面,那自不用说,也还去憧憬,丈夫与小叔子,乃至表弟,混个将军回来,那又该是何等的荣光?

  钱,那倒是其次了,苏相公可从来舍得给。

  只管是顾大嫂满脸是笑,陡然发现,一旁孟娘子,似有一些心事在脸上转瞬即逝。

  顾大嫂开口就问:“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担忧什么?”

  孟娘子笑着来也摇头:“我哪里有什么担忧之处……”

  顾大嫂看了左右无人近前,轻声来说:“咱们已然熟识这么久了,我还能不知你的性子,不必担忧……咱们那学士相公,何等义薄云天之辈?他对男人尚且如此,对你更不在话下的……你还怕他如今身居高位看你不起?不会不会,一定不会……”

  “没有,我不曾这么想呢……”孟娘子连连摇头。

  顾大嫂并不多言,却看冬欢匆匆从身前走过,便是喊了一语:“冬欢!”

  “诶!”冬欢小姑娘忙得是满脸通红,也停住了脚步。

  顾大嫂笑着说:“你家主人此番回来,你可变凤凰了!”

  “啊?”冬欢愣了愣,不知道啥意思。

  便也是苏武孤家寡人,冬欢算是苏武家唯一一个成员,虽然是买来的下人。

  冬欢倒也反应过来了,说道:“我……我忙着呢……”

  说着便奔了出去,正是去接新送来的肉。

  孟娘子一边来笑:“大嫂何以如此捉弄于她……”

  顾大嫂摇头说:“不是捉弄与他,是让你看看,人呐,不必想太多,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好了,如此,心中就安……”

  “嗯!”孟玉楼点点头,也道:“我是这般想的……”

  顾大嫂并不多言,好似忽然想起了点什么,就问:“冬欢家那李成如今是个几品?头前倒也忘了问问冬欢……”

  冬欢嫁了李成,李成其实这次没有直接参与作战,而是在苏州就护送着几百万贯钱去了梁山泊的寨子,苏武未归,他也是一刻也不敢出寨,每日守着苏武从朱勔那里弄来的那笔钱。

  倒是冬欢上水寨去看过李成几次。

  只管是苏武回来了,李成也就可以从梁山堡寨里解放了。

  孟玉楼来答:“李成此番,也是个从六品。”

  “哦,年纪轻轻,倒是前程远大,不像我家那口气,年岁慢慢大了……”顾大嫂说的就是女人家的家长里短。

  如今这东平府,不知多少人家,议论的都是这个话题,这家混了个什么功勋,得了多少赏钱,那家谁谁谁升官了,当了都头……

  独龙岗上,更是如此,虽然有那缟素之家,但带回来的赏钱,也着实丰厚,甚至也听闻学士相公回来之后,还要加赏。

  甚至也有人传,若是丧父的儿子,学士相公还免费送人进学堂读书……

  倒也不知真假……反正传是这么传的……

  至于其他人家,那一个个盆满钵满不说,加官进爵也是不少,祝龙扈成等人,稳稳的正六品的校尉,来日再升,就是将军了。

  这两日军中休沐,那军汉们一个个打马而回,好生威武气派,家中购置的东西,堆满了厅堂,谁也不少买,甚至比着买,什么布帛,好酒,肉,金银首饰,应有尽有……

  吃的茶,用的碗,都要焕然一新。

  便是说话都不同了,休沐回来的军汉,只管大喇喇往家中一坐,左右一看,便是开口:“我与苏相公,在那杭州,杭州那可大,一眼望不到边的都是城墙,那城池里楼宇也高,那贼人可多可多,百万之贼,那杀得是尸山血海……”

  只道左右都是谁?老父老母,左右邻居,家中兄弟姐妹,隔壁孩童……

  一个个听得是神采飞扬……

  只管再说:“那什么大官小官,那什么相公也好,将军也罢,见得我家苏相公,哪个不是有礼有节?湖州人,湖州城池也大,那湖州的湖,与海一般的宽广,那湖州人最好,给我们送吃的送喝的,连家中的家具,也搬来给我们当劈柴烧……也冷,那地方也冷……”

  “湖州也繁华,那江南两浙之地啊,真不是咱们这里可以比的,那人家吃的用的,就是好,莫名的好……”

  “我自打马进城去,那城池里的姑娘也漂亮,比咱这漂亮……”

  却听老母来言:“你怎的不带一个回来?我听说有人可在那里带了女子回来要成亲……”

  “母亲,我知道你说谁,说的是范云范都头,唉……我傻乎乎的,我当时没想这些啊,此时后悔来不及了……”

  年轻汉子说来说去,也起身来:“来,母亲,给你的,湖州买的,说是苏绣……咱也不懂,就是漂亮,可贵可贵!母亲裁个……小衣。”

  “父亲,来,孟娘子家最好的酒,孟楼春,可贵,好几坛,可莫要招待了人去,你只管自己躲着在家吃……”

  “小妹,这个给你,你道是何物?玉,辽东来的玉,吊的是水碧,这般钗子插在头上,谁也比不得你有脸面……”

  汉子左右在分,还有麦糖,只管往孩童身上塞。

  老母脸上是笑,却也来说:“省着点省着点才是……你还未娶妻……”

  “有,有钱,母亲可不知我挣了多少回来!晚间与你说……娶妻,好说好说……”

  “有钱咱们置宅,咱们买地,莫要如此花销了去……”

  “嗯,知道知道……”

  却是汉子转头去看,看家中那个半大小伙:“二弟,给你买了柄刀,最好的腰刀,还未锻好,铁匠铺子里买卖太多,得等几天……”

  “啊?我吗?拜谢兄长!”半大小伙刚才还有失望,此时立马高兴不已。

  “你也老大不小了,十六了?”兄长在问。

  “十七不远了……”小伙答着。

  兄长做派十足,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问了一语:“随我去东平府如何?相公还要兵,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番要不少,往后可能就不会再要了,去不去?”

  “我我……”小伙脸上激动,却也先转头去看父母。

  母亲已然就要流泪了,大儿回来了,却哪里知道母亲这几个月日日以泪洗面,一想到大儿,就止不住……

  却是母亲不说话,父亲来说话:“去也好,有你兄长照顾着你,倒也无甚担忧……”

  “那我去……”小伙点着头。

  兄长来说:“好,如此说定,过两日,你随我一起回城,只管带你去朱虞候那里登记造册。”

  厅内,便又有人说:“我也去我也去……”

  汉子转头一看:“你,一边去,毛都没长齐,过几年再说。”

  十来岁的小孩,嘴一憋:“你不是说往后苏相公就不要了兵了吗?过几年我还如何去?”

  “你急什么,军中有人年纪大了,老了,不就还需要人吗?”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滚蛋,回家吃饭去……”

  ……

  府衙前厅,济济一堂众多文武,说来说去几番,开始动身去孟娘正店入席……

  府衙之后,闺房之中,也有那丫鬟小厮,频频来去,往前厅去听,这个听来几语就回来汇报,那个听来几语再回来汇报,轮番听轮番汇报。

  程小娘自也是喜上眉梢:“说是没瘦,还更壮硕几分,说是眉宇之间,还更有了几分威势……倒也不知到底如何,看也看不到……”

  一旁有闺蜜扈三娘,便说:“如今,你们已然过了书,若是想见一面,倒也无甚不可……”

  “倒也不知他要忙到什么时候去,自是忙正事要紧。”程小娘说是如此说,脸上满是期盼。

  扈三娘真有笑脸,她自也还没见到人,便道:“只管忙得差不多了,有暇了,就见到了。”

  却是程小娘忽然面色一变:“哼,我兄长从京中来信,说他有了新宅,宅子里养了一班,一大班,从西湖画舫带回来的女子……”

  扈三娘也笑,她其实知道这事,哥哥扈成说过,祝龙也说过,只管笑:“那是枢密相公送的,自也不好推脱……”

  “连你都知道了,怕是军中都知道了,我父亲当也知道了,这般养一大堆,他自逍遥快活了……”

  程小娘真来气,也不怪她,主要是他那哥哥嘴巴里不把门,见惯了东京豪门里的事,只管是一通说来与妹妹听,越说越离谱,想着是让妹妹作为一家之主,要支棱起来……

  程小娘其实是没见过多少腌臜的,只管哥哥一通吓,听来岂能不多想?

  却是扈三娘摇着头:“苏……相公当不是那般的人……”

  “唉……书中自有滋味啊,悔教夫婿觅封侯,不过如此了,不过转头来想,许也都是妇人之见,男人谋事,自有艰难,只管到时候看看再说……”

  程小娘真不是一般人,自己又能想回来。

  “你们都过了书了,你却还想这么多……”扈三娘如此一语,浅浅有笑。

  程小娘又道:“父亲也说,高门大户的主母不好当,我其实也不知道如何当……唉……我心忧得紧,倒也不是这点什么女子的事,来日真入京了,在那汴京城里,那么多达官显贵要来来去去,我自心里也慌乱……”

  “你可不知,家中事,家外事,都要操持,乃至,还要与那些达官显贵家的主母与女子来来往往,甚至陛下天恩之时,还要入宫去见……见皇后,见天子……我……”

  说着说着,程小娘越发担忧,她其实,又哪里真见过这些世面?她又哪里真是东京高门大户出身?

  扈三娘真代入去想了想,不免也觉得是一团乱麻,什么宰相夫人,侯爷夫人,公爷夫人,皇亲国戚家的夫人……此时听来,还有皇后?

  便是一想那个场景,扈三娘就觉得屁股下的座椅长了刺,如坐针毡!

  赶紧想回来,不必如此代入去想,是程小娘的苦……

  “唉……慢慢学就是……”扈三娘这算是安慰。

  “学是要学,也怕教人笑话了去……”程小娘岂不真是如坐针毡?但也容不得不想,如今哪个都说苏武圣宠正隆,她就得想这些了。

  已然真是正三品之大员,一成婚,那就是三品大员之妻,来日必是要以京城为家……

  扈三娘不知如何再去说,只管一语来:“先别想这么多了,只管先想想,这婚期还未定,程相公也不知如何操持了去……”

  “那只管听父亲的就是……”程小娘如此一语。

  “倒也不知他……何日有暇……”扈三娘却也如此一语。

  孟娘正店里,文武好几十人,正在鱼贯而入,程万里与苏武走前面,进门一眼,却没看到孟玉楼,便是孟玉楼自己先避了去。

  苏武还眼神左右去扫,还是没找到,只管是顾大嫂嘿嘿笑着来安排。

  杯盏来去,很是热闹,也谈正事,城外军营扩建情况如何,还需要如何扩建,还需要买哪些地皮……

  城内最近物价几何,粮食等物有没有暴涨,如何平抑物价……

  东平府哪些商户比较好用,要采买什么东西……

  京东两路各地情况如何,还要再整编各州县士卒员额,一船一船运来的俘虏,要如何安置……

  还有重中之重,各地开矿之事,许多事都是相辅相成,各地裁汰下来的禁厢人员,一部分充入辅兵,一部分再编一支矿丁,就是看管俘虏开矿的兵丁,如此安排……也给个好待遇,以安京东各地治安……

  这京东两路,要以一盘大棋的方式经营起来,以宣抚使司衙门为主,也就是程万里的衙门。

  如今程万里的官名,稍稍有变,以往是安抚招讨制置使,而今是宣抚使。

  还有一些更重要的工作,需要苏武与程万里私下里来商量。

  那就是京东两路官场上的大变动,有些人得走,还要找一些人来。

  只管酒宴吃罢,诸多文武各自归去,苏武送程万里回衙门里。

  还是那个后衙小书房,两人对坐,慢慢来说。

  苏武就是这个话题直接开口:“而今,京东两路,州府十八个,各地知州知府,相公想来慢慢也熟悉了,哪些人要换,心中要想定,只管一个一个慢慢来换……”

  程万里闻言,倒也一惊,就问:“这是枢相之意?”

  苏武摇头:“不是枢相之意,是我想定之事?”

  “啊?”程万里大惊,惊的是什么?

  惊的是苏武怎敢谋这么大的事,十八个州府,十八个从五品正五品的实权之人,这……这是苏武能谋得动的?

  程万里便问一语:“若是枢相不曾有此意,这般如何好做?”

  苏武看了看自家老岳父,这位岳父大人,其实……是个老实人,哪怕封疆大吏了,心思上其实还是小心翼翼的……

  苏武只管来说:“相公啊,而今你我……不是昔日了,你再升迁,能升迁到何处去?我再升迁,又能升迁到何处去?你我二人,如今要谋大局,谋的是来日朝堂有你我一席之地……”

  程万里擦了擦额头:“我知我知……只是这事,你我如何轻易做得成?你我,还不曾有这般能耐啊……”

  “相公心思里要变一变了,你我而今,当也是朝堂一方大员,来日定也是朝堂一方巨擘,咱们万事要靠自己,要有自己的手段与能耐,如此才真的坐得稳,你来日要有自己的门生无数,我来日也要有麾下军汉拥趸,如此,才走得远走得长……相公不是昔日那个小官小职了……岂能还是万事靠枢相?只当要主动为枢相分忧才是……不然枢相抬举相公作甚?”

  苏武话语,直白到底,也是与这老丈人之间,不必说什么机锋,这老丈人,还得扶,不扶不进取!

  程万里点着头,却还擦额头:“道理我都懂,都懂都懂,就是听得你言,莫名心中一慌,这般事,便是想来想去,我着实做不来……”

  苏武笑道:“做得来,不难不难,如今,正是枢相与当朝王相公亲密之时,便要借此机会来做,昔日里,相公虽然与王相公并不熟识,但而今不一样了,只管派人往京中去,往那王相公与梁太尉家中去,只管大手笔去送,大礼拜见,他们自不会拒绝,还会与相公书信来去……只管好说……然后,先换一个试试,就先换青州慕容彦达……”

  程万里看了看自己这个女婿,这京城不白去,这些逻辑,通透非常,便是点头:“如此说来,当真可行,那青州换谁呢?”

  “只管把青州慕容彦达调入中书也好门下也好,换……赵家人来。”苏武答着。

  “哪个赵家?”不是程万里没想到,而是程万里着实不知苏武如今到底与哪些人有交集。

  苏武只管说道:“赵明诚之家,赵明诚之兄长赵存诚,如今好似在京中为秘书少监,他们本就是山东人,回山东为官,许多事都好办,赵家如今式微,正也不得重用……”

  苏武选赵明诚的哥哥,原因有三,其一他们本就是山东大族,影响力旁人不可比,对苏武整合山东大族能起到极好的帮助,乃至赵家人也可以起带头作用。

  其二,苏武如今,与赵家这个圈子,有情分在,乃至与李清照交情其实不浅,王家也好,李家也罢,赵家也一样,其实都走在没落的路上,但他们又是最正统的士族阶级,他们正需要一个苏武这样的合作者。

  苏武这辆车,等人来上,上来了,把利益一绑定,那可就不好下去了。

  其三,赵存诚也好,赵思诚也罢,不论如何,他们在历史上,不曾有什么通敌卖国或者弃城而走之事。

  乃至赵存诚在历史上,好几年之后,他还当过广东安抚使,那时候,正是朝廷无力,岭南匪患横行,更起大贼,他在广东为帅臣,贼寇一度也是十万之众,他是顶住压力的。

  可别小看这一点,那时的贼寇,可强悍非常,其中贼寇之中一员猛将,名叫杨再兴,劫掠岭南之地,那是全无敌手。

  赵存诚能顶住这般压力,可不是玩笑,只管是后来岳飞领兵来了,与杨再兴大战,甚至岳飞还连战连败,岳飞麾下悍勇韩顺夫,在杨再兴手下重伤而亡,乃至岳飞的弟弟岳翻,也被杨再兴斩杀阵前。

  当然,最后杨再兴还是兵败了,岳飞竟也不杀他,从此杨再兴便是岳飞麾下第一骁勇,杀起金人来,那是砍瓜切菜一般,连最后战死都是一番壮烈非常的场景,凶狠无比。

  所以,苏武从哪个角度而言,此时要用赵存诚,都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先把赵存诚弄到青州来当知州,哪怕苏武见都没见过他,只管先把人弄来就是,定然错不了。

  程万里不知苏武这些想法,只管苏武如此开口了,就点头:“那我先与王相公还有梁太尉交际一二试试……”

  苏武点头:“以相公为主,我自为辅,联名派人送礼送信去!”

  程万里却是又问:“咱们两人,真就这么私自干起来?”

  这老丈人,真得逼,甚至得主动安排工作,苏武只管认真严肃来说:“相公听我的就是,保准没错,这是长远之计也,是咱们这一家子将来之前程!真想要身居高位而不倒,岂能不慢慢去经营?”

  程万里如此,才点点头:“子卿,那……那那……听你的就是!”

  (兄弟们,剧情进入全新阶段了,我再努力,努力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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