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把蒋拱宸的住址详细告知,王瞎子牢牢记下,然后问道:“主人可还有别的任务交待?”

  客人点点头:“梅花卫中有一组人马是以做人伢子为掩护,秘密训练骨干的。

  娘娘当年一再嘱咐,要积德行善。这些年,你们没有乱来吧?”

  “没有,没有,请先生放心。我们一不偷、二不拐、三不抢。

  都是出高价买那些穷人家实在养不活的,或者道边遗弃的孩子。

  回来都是好吃好喝照顾着,也不打也不骂。娘娘慈悲之意,我们都是用心体会到的,岂敢污了娘娘好生之德。

  而且我们按照娘娘吩咐,每年挑选十名女婴、五名男婴,用心培养,教他们各种技艺,以备主人将来使用。

  其中最大的一批,已经十五岁,到了婚配的年纪,我们正苦于无法请示主人他们接下来该如何安排呢。”

  客人点点头:“那就好,娘娘让你们每年给少主培养十五人,也是为了行善积德,好给这些孩子个活路,倒没想到有一天会真用他们。

  他们现在在哪里?养这么多人,你手里银子还够花吗?若是不够,主人可以拨给你们一些。”

  王瞎子连忙答道:“够花够花,田都督当初给我们留下了许多本钱,我们做些买卖,以钱生钱,还有许多盈余。

  当年田都督救过我的性命,就算再苦再难,我都要守住这支‘梅花卫’。

  培养的那些孩子都养在南京、苏州、扬州等地。”

  客人点点头:“立即把十二岁到十五岁的都接进京师,你们卖,主人买,合情合理地把他们调到主人身边。”

  王瞎子连忙应承:“先生放心,一个月内,他们必到京师。”

  “你们没有向这些孩子透露梅花卫的存在吧?”

  “没有没有,他们只知道自己是从小被收养的孤儿,现在好好学习各种本事,将来要被卖到权贵府里侍奉的。”

  客人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以后主人有别的任务,还是我来此联系。

  你去做事吧,我走了。”

  王瞎子将客人送到门口,然后犹豫着开口问道:“先生,我们将来平反的事……”

  客人点点头:“主人说了,天启帝党忠于先帝,为先帝办事,天经地义,有什么错?

  宵小之辈害了先帝,害了先帝的皇子,这个仇主人一定要报。

  帝党不仅会被平反,还会重新启用。”

  王瞎子闻言,感动地连连称颂。

  客人问道:“你这一问倒提醒了我,不然我差点就忘了,主人还让我问问你,你可知道都督田尔耕与尚书田吉的后人下落。”

  王瞎子摇摇头:“不知道,属下也曾多次秘密打探,但都得不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当初田都督建立的几个暗线组织,都互不统属。田都督后人的消息,恐怕在其他某个暗线组织的死士手中。”

  客人失望地点点头,转身就要走,不料王瞎子却还有话说:“属下有个大胆的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娘娘的父亲,在崇祯二年收养了一个女婴,几乎是同时,田姑娘出生。

  有没有可能,她们中某个人是田都督或者田尚书的遗孤呢。或者两个都是,也说不定。

  毕竟田都督、田尚书的姬妾,完全是有可能逃过毒手的。”

  客人点点头:“我会跟主人说的。”

  客人离开,王瞎子则去紧急联络秘密死士。

  是夜,风雨甚急。

  九月十四日,一早。

  山西道监察御史蒋拱宸一夜好梦,醒来睁开眼,却见一封信就摆在自己枕头上,瞬间便给吓清醒了。

  等拆开信看时,却是一封血书,其中内容则更为吓人。

  里面列举了吏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五大罪状。

  尤其是第一条,指控吴昌时为周延儒复相贿赂奔走,并在事成之后毒杀复社首领张溥:

  ‘周延儒再召,通内而贽币帛者,冯铨也;奔走而为线索者,太仓张溥、嘉兴吴昌时也。

  擘划两年,纶綍始下,时为崇祯十四年之二月。六月陛见,相得甚欢,呼先生而不名。

  及周延儒再相,吴昌时与张溥同为划策建功人。

  淮安道上,张溥破腹,吴昌时以一剂送入九泉,忌延儒密室有两人也,其忍心如此。’

  信中还列举了吴昌时出任吏部文选司郎中后,收受贿赂诸事。

  而且重点点明:周延儒举荐骆养性执掌锦衣卫,并由吴昌时在两人之间居中联络。

  骆养性多次通过吴昌时向周延儒进献珍宝,皆被吴昌时从中贪墨。

  骆养性因此深恨吴昌时,吴昌时便抓住骆养性泄露密旨的机会,鼓动曹良直等人上书弹劾,欲致骆养性于死地。

  蒋拱宸看完血书,先是震惊,继而大喜。自己早就对周延儒、吴昌时的弄权误国深恶痛绝了,也屡屡弹劾他们,可惜除了指责他们结党弄权外,也说不出他们具体做过什么恶事。

  现在手里这份血书,起码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

  这就够了,反正御史可以风闻言事。

  况且血书都放到了我枕头上,我这已经不是风闻了。

  于是蒋拱宸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赶往都察院,当着众御史同僚的面,把血书读了一遍,并传示众人,然后再写奏本弹劾。

  为什么要先把血书传示众人?因为直接自己一个人闷头写奏本的话,周延儒、吴昌时权势通天,又有内廷权贵做内应,很容易把事情压下来,甚至杀人灭口都有可能。

  如果血书上所言为真,吴昌时连复社首领张溥都敢毒害,杀个把御史言官也完全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先把血书在都察院念一遍,并传示众御史。

  你周延儒、吴昌时再怎么权势熏天,总不能把都察院所有御史全杀了灭口吧。

  蒋拱宸写奏本的同时,也有几个御史跟着一起挥笔疾书。

  有了一人带头,几人追随,后面其他御史便全被带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写起了奏本。

  一旦成势,众人就只能随着大流一拥而上。

  这是个态度问题,别人写,你不写,那你是不是想包庇吴昌时?

  尤其关键的问题是,那份血书里还点明是吴昌时指使言官弹劾骆养性,欲置其于死地。

  但当时都察院大部分御史都跟风弹劾了骆养性。

  现在谁不赶紧反过来弹劾吴昌时,与其划清界限,那谁就有最大的嫌疑是被吴昌时指使弹劾骆养性的言官。

  很快,一堆弹劾吴昌时的奏本就把摆到了崇祯面前。

  ……

  紫禁城里热闹得一塌糊涂,汉王府中,朱慈炤却慢悠悠地起了床。

  因为重孝在身,而自己的女人年纪又还太小,朱慈炤每晚都是一个人睡。

  一个人睡,就不如两个人一起睡踏实,更不如三个人一起睡畅快。

  哎,好吃莫过饺子,好玩莫过姨娘,又是想小姨娘的一天。

  凡事不禁念叨,没过一会,小桃真的端着饺子进来了。

  而且方正化也跟在小桃后面一起进来了。

  朱慈炤让道:“来,你们两个都坐,咱们一起吃。”

  小桃大大方方坐了下来,方正化还想推拒。

  朱慈炤笑道:“你看我这小奴隶都大大咧咧坐下了,半点都不客气。你这大伴还客气啥啊。”

  方正化只得坐了下来,还倔强地进行了抗争:“殿下这话不对,奴婢也是殿下的奴隶。

  奴婢才是第一个跟着殿下的,凭什么把奴婢排除出去。”

  朱慈炤被逗乐了,拍拍方正化的肩膀笑道:“大伴啊,你要学会接受现实。

  小姨娘跟小桃联起手来,我都斗不过她们,你还在那里犟什么呢。

  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螳臂当车,以后她俩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反正我是不做徒劳的反抗了。”

  方正化心里不服,嘴上暂时不说了,于是换了个话题:“殿下,皇城里乱套了。

  今天有个御史拿出一份血书,说是昨晚有人潜入他家,塞到了他的枕头上。

  里面弹劾了吴昌时五大罪状。那御史将血书在都察院展示给一众同僚。

  结果御史们纷纷上书弹劾吴昌时。

  皇爷已经紧急宣召阁臣、尚书们去文华殿讨论此事了。”

  朱慈炤摇摇头,心中暗暗纳闷:至于吗,一封血书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那内容都是我老早以前设定好的,不应该有这么大效果啊。

  莫非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有人自作主张加了点猛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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