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多海把小吉送走后,回到立政殿时,发现武皇后又在偏殿礼佛。

  他在殿外等了良久,武皇后才走了出来,回到了寝殿。

  张多海来到她身边,低声道:“殿下,连吴王也瞧见他了,看来监门卫没有说错,此人两日后的朝会上,一定会告御状。”

  武媚娘并未说话,慢慢走到梳妆台前,从一个精致的水晶瓷瓶中,倒出些膏粉,小心翼翼的涂抹着脸颊和脖颈。

  她已经三十多岁了,皮肤却依然和少女一样滑嫩,原因便在于她一直在钻研驻颜之术。

  她掌控长秋台以来,除了用来探听情报外,最重要的便是让他们走访民间,寻找驻颜秘方。

  李治不让她参与朝政后,她无处可用的旺盛精力,也只能更多的放在保养青春之上。

  这瓶水晶瓷瓶之中,便是她最近常用的驻颜药粉。

  以农历五月初五采收的益母草为主药,采收后,经晒干、研细、过筛等数十道工序,加入了无数珍贵药粉,再加熟石膏、滑石、蚌粉、胭脂调匀,每日早晚适量使用。

  制作这么一小瓶,所需的成本就超过千金之数。

  与之相对的,效果也是奇佳,武皇后这两年来,几乎看不到任何变化,皮肤反而越来越滑嫩。

  皇帝来立政殿的次数不断增加,就是最好的明证。

  张多海知道武皇后用药粉时,不喜听人啰嗦,只能屏气凝神,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等武皇后涂好之后,才听她轻启朱唇。

  “此事好不容易压下去,不能让他再掀出波澜。你去找他,说服他,让他放弃告状。”

  张多海迟疑道:“此事关乎他一族声誉,只怕此人难以说服。”

  武媚娘微微侧头,扫了张多海一眼,道:“这种小事,还要吾教你怎么做吗?”

  张多海小心翼翼的道:“那能不能用一些非常手段?”

  武媚娘眼角微微合拢,本就狭长的凤目,更多了几分威严。

  “吾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是以前的武昭仪,别动不动就想取巧,给我用点脑子。”

  张多海心中顿觉委屈,暗道:“既要达成目的,又不准我用特殊手段,这差事是越来越难办了。”

  “怎么,觉得为难?”武媚娘似乎瞧出他心中的想法。

  张多海赶忙陪笑道:“就算再难,臣也一定竭尽全力,替您把差事办好。”

  武媚娘淡淡道:“那就去办差吧。”

  月色如水,荡漾出阵阵光晕,洒落在漆黑的长安城中。

  张多海坐着马车,行走在禁严的长安城大街上,两手插在袖中,摇晃着脑袋,琢磨着劝说对方的法子。

  然而不等他晃出个所以然来,马车便停下了,外面传来赶车内侍的声音。

  “少监,到了。”

  张多海没好气道:“走那么快干什么,急着投胎啊!”

  赶车内侍受到迁怒,也不敢顶嘴,只在心里嘀咕:“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还快呀。”

  张多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跳下马车的瞬间,整个车子都晃了一晃。

  张多海捂住鼻子,皱眉道:“这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臭?”

  赶车内侍陪笑道:“这里是城南大通坊南街第三窄街,住在这里的都是长安最穷的人,乌烟瘴气,脏乱不堪,所以味道重一些。”

  张多海心中一动,暗道:“那小子住在这么穷的地方,足见穷困潦倒,说服他也许不会太难。”

  抬头望着身前一扇漆黑破旧的门,道:“他就住在这间板房里吗?”

  这条窄街左右都是板房,厨房、客厅、寝屋都连在一起,没有庭院,也没有水井,喝水需得使用公用井。

  赶车内侍道:“是的。”

  张多海朝他打了个眼色,赶车内侍便跑过去敲了敲门。

  过了好半晌,屋中传来一道机警的声音。

  “是谁?”

  穷的地方治安也不好,像大通坊这种地方,都会有些不正规的结社,形成帮派,欺压穷人。

  故而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也比较警惕。

  张多海道:“请问是李义元郎君吗?”

  屋中人道:“你是谁?”

  张多海笑道:“你不必担心,我知道你进京是为你父亲平反,故而来找你商量商量。”

  屋中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门终于被打开了,门后出现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打量了张多海一眼,瞧出他身份不简单,微微侧身,伸手道:“请进来吧。”

  板房内部也有一股子怪味,墙壁都被油烟熏成了黑色,总算地面还算干净。

  李义元给张多海倒了杯热水,淡淡道:“寒室简陋,并无好茶招待,请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吧。”

  张多海看了看水杯上的缺口,并未伸手去接,笑道:“在下并不口渴,多谢了。”

  他朝着屋中环顾了一眼,感叹道:“哎,真想不到,武连县公的后人,竟会生活如此窘迫。”

  李义元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之色,沉声道:“阁下认识家父吗?”

  张多海笑道:“只是久有耳闻,并未见过。况且前一阵子,令尊的事又闹出不小的动静,长安城只怕人人都知道他呢。”

  李义元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多了些希冀之色。

  “我正是听说了此事,才来长安。当今圣人英明,并不信女主武王那些鬼话,我决定正月初四告御状,替家父沉冤昭雪!”

  张多海感叹道:“李兄弟,说实话,我很同情你,然而你想替令尊李君羡平反,只怕难以成功。”

  李义元听了此话,变得十分激动,大声道:“吴王李恪都能平反,我父亲比他还冤,为什么不行!”

  张多海压了压手,道:“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说。吴王李恪的案子,与李君羡的案子,有个很大的区别。”

  “什么区别?”李义元追问。

  张多海朝北面一拱手,道:“李恪的案子毕竟是当今圣人判的,由长孙无忌主导。李君羡的案子,却是先帝所断。”

  李义元脸色变得极为苍白。

  他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不过此事关乎全族命运,他不能不试上一试。

  张多海叹道:“圣人是至孝之人,若是帮李君羡平反,便是打先帝的脸面,圣人又怎么会同意呢?”

  李义元握紧双拳,道:“先帝犯的错误,就不能更改了吗,难道这世间就无一点公平吗?”

  张多海沉声道:“李兄弟,请慎言,妄议先帝,可是死罪。”

  李义元死死凝视着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阻止我,难道……难道是……”

  语气逐渐发颤。

  倘若真是皇帝派此人来阻止他,那他就一点希望没有了。

  张多海察言观色,瞧出他的心思,暗暗一笑:“嘿,就让他误会我是陛下派来的也好,如此他就会死心了。”

  他咳了一声,道:“也不瞒你,我是内侍监的人。”

  李义元怔了怔,道:“真是圣人派你来的?”

  张多海淡淡道:“多的话我不能再说了,你也应该明白了吧。”

  “不,我要亲口听你说,你真是圣人派来的?”

  “啧!这小子怎么这么难缠,非要刨根究底是怎样!”张多海暗骂一句,然而毕竟不敢假传圣旨。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李义元忽然冷笑道:“我懂了,你想假扮是圣人派的内侍,逼我放弃告状,你休想!”

  张多海气的火冒三丈。

  “李义元,我确实不是圣人所派,不过你最好不要违背那位殿下的意志,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殿下?是哪位亲王吗?”李义元狐疑道。

  张多海冷哼道:“你觉得区区亲王,能够指使的了我这位内侍少监吗?”

  “你、你是内侍少监?那……派你来找我的人,难道是皇后殿下?”李义元变色道。

  张多海哼道:“算你还不笨,知道的话就赶紧离开长安。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李义元脸色阵青阵白,颤声道:“为什么?皇后殿下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张多海抬了抬下巴。

  “请张少监指教。”李义元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张多海哼了一声,道:“长孙无忌曾用女主武王攻击皇后,虽是子虚乌有,但传扬开来,毕竟对殿下声誉有损。所以皇后殿下不希望此事再被提起。”

  李义元心中涌出一股愤怒,道:“就为了皇后的名誉,我父亲就得继续蒙受不白之冤吗?”

  张多海喝道:“放肆!李义元,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李义元凄然一笑,道:“张少监,我李氏一族如今连生计都艰难,皆是拜冤案所赐,若是不能平反,情愿一死!”闭上双眼。

  张多海见他一副生死看淡的表情,恨得牙痒痒的。

  然而皇后又交代过,不能用特殊法子料理他。

  他深吸几口气,道:“李义元,只要你不告状,无论你开什么条件,都好说。”

  李义元决然道:“若不能替父昭雪,李某枉为人子,张少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我把你个……”

  张多海差点骂出声来,总算把后面几个字吞了回去,哼道:“平反未必能成功,不平反我能保你全家无忧,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吧。”

  甩了甩衣袖,大步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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