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总算安静了下来。

  有何橦这个正牌府衙坐镇,王猛遭受到的一切攻讦都成了屁话。

  谁都没想到,向来油滑的何橦,居然能强硬到这个地步。

  只见何橦面带冷色,看着渐渐散去的众人,眼底尽是轻蔑之色。

  良久。

  良久。

  府衙外除了城卫军,就只剩端坐在马背上的何橦。

  又过了一会儿。

  王猛等得有些不耐烦,上前一步问道:“何大人,还不下马么?”

  何橦压低声音道:“王将军扶我一下,我腿在发抖。”

  王猛:“……”

  他摇了摇头,把何橦搀扶了下来。

  进到府衙内才问道:“何大人,你这是……”

  何橦叹了一口气:“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是站你们这边的。”

  王猛深深看了他一眼,显然是有些戒备。

  虽说何橦今日帮他解了围。

  但他了解何橦的为人,这个人就是整个邕州城最大的老油条,虽然没亲手做过什么恶事,但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恶事,不少都是听之任之的。

  怎么今天忽然转了性?

  很难不让人怀疑还有别的目的。

  万一是想趁我们不备,内部瓦解怎么办?

  看到王猛这般表现。

  何橦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了一句:“冯塽死了,李宝宝杀的。”

  王猛:“……”

  他也恍神了很长时间,脑海中浮现出冯塽初到邕州时的场景。

  那时何橦很高兴,邀请了城中文武为冯塽洗尘,在席间十分高兴地向众人介绍,这是他新到的小兄弟,来了邕州之后就住他的家。

  后来冯塽从他家搬了出来,两人的矛盾似乎恶化了很多。

  可结果没想到……

  他叹了口气:“节哀!”

  何橦勉强笑了笑:“还请王将军将案宗、犯人还有参与审讯的文吏交给我,这个案子牵涉甚广,得尽快破了才是,不然……”

  “不用!”

  王猛笑着摆了摆手。

  何橦怔了片刻,有些急切道:“王将军还不信我?”

  王猛笑着摇头:“当然不是,秦大人并没有死,明天一早就会赶来府衙,你我二人只要守上一夜便可。”

  何橦眼睛顿时亮得吓人:“当真?”

  王猛点头:“自然当真!”

  ……

  “混账!”

  “简直混账!”

  “何橦这个人想死么?”

  “烛大人,我的人发现,何橦的妻儿老母已经带上家当,朝京都的方向跑了,我们要不要杀?”

  “杀你娘!戚家家里不过几个举人,朝廷就派出了钦差,现在你想杀朝廷命官的亲眷?”

  “杀不了,那些护送的侍卫衣服上,是偷天阁的徽记。”

  “偷天阁!?”

  烛晦脸都黑了:“这些混账东西,真是什么钱都赚,人家都要吊死他了,他都敢卖给人上吊绳。”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的确想不明白偷天阁的脑回路,刚刚派出杀手杀秦牧野,结果转头又接了何橦这个混球的单子。

  黄陵急了:“那怎么办?总不能强闯府衙吧?”

  “不能闯!”

  烛晦摇头:“府衙这种地方,有理尚能闯三分,没理要是闯了,跟造反也就没区别了。大家不要慌,何橦越这么做,就越说明秦牧野真的不行了。”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

  就刚才那情势,如果秦牧野还活着,肯定已经亲自出面了。

  至于王猛的那个所谓的委托文书,纯纯就是招笑。

  烛晦继续说道:“只要秦牧野出不来,咱们就有的是时间。现在,案件的关键,还是李宝宝。现在咱们兵分三路,一路去寻找李宝宝,找到之后就保护着送走,送不走就秘密杀了。

  一路去跟何橦秘密接触一下,看能不能开出更高的价码。

  一路去挖何橦的黑料,能直接把他弄死的黑料,他在邕州这么多年,屁股不可能干净。

  速度要快!

  争取明天早上,摘掉何橦的乌纱!”

  “妙啊!”

  “还得是烛大人!”

  “不愧是大圣庙出来的大人。”

  “我们这就去。”

  很快。

  众人都散了。

  何橦是朝廷命官,乌纱自然不会那么好摘,想要正式摘掉,至少需要朝廷的文书。

  不过众人追求的也不是把何橦拉下马,只是想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暂时把他扣起来,然后销毁证据罢了。

  这厮干过不少尸位素餐的事情,只要一一抖落出来,再添油加醋一番,煽动民愤一点问题都没有。

  到时,事情就好办了。

  速度快了,一个晚上就能办好。

  速度慢了,三天一定能行。

  一想到这些,烛晦心头就有些发热。

  自己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恐怕自己突破大妖境的那一刻,就能直接晋升为庙祝了。

  届时便能随时享用大圣庙汲取的香火。

  虽然比不过图腾源炁,但胜在持久。

  一想到几位庙祝的恐怖实力,他就兴奋得浑身发抖。

  他拍了拍牛平天的肩膀:“好好看,好好学,妖官是这么当的!”

  牛平天:“???”

  ……

  在足够的危机面前。

  所有人的效率都会变高。

  当然,也是何橦屁股足够脏。

  仅仅一晚上,他们就凑够了好几个案子的污点证人,一大早就绑了起来,从州城各地一路敲锣打鼓地赶向了府城。

  这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百姓。

  一听到各家都要惩治家贼,而且那些被绑的,不少都是为祸乡里的恶棍,他们都开始兴奋了起来,纷纷跟了上去。

  虽然不知道这些大族为什么忽然要惩治家贼。

  但他们都乐意见到恶人倒霉。

  太阳才刚刚爬起来,府衙外面就围满了人。

  “咚!”

  “咚!”

  “咚!”

  鸣冤鼓敲得震天响。

  叫嚷声也是此起彼伏。

  从一开始的要求何橦出面审案。

  到后来开始曝光何橦也是帮凶之一。

  再后来,要求秦牧野出面惩治了这个贪官。

  一开始,只有带着家贼过来的人叫嚣。

  但后来随着污点证人的指证,不少围观群众也加入了进来。

  终于。

  “吱呀!”

  府衙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众人顿时心中一喜,何橦这个老东西,终于扛不住了。

  于是一个个站得笔直,纷纷做好了战斗姿态,准备第一时间就发动最强的攻势,以最快的速度把何橦淹没在愤怒民众的汪洋大海中。

  就这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青年的身材好像挺拔了许多。

  俊朗的外表带着笑容,眼底却有杀气若隐若现。

  他声音中带着肃杀的嘲弄:“既然诸位都到了,就不要在外面等了,都进来吧!”

  这句话。

  像极了来都来了,留下人头再走吧!

  众人:“!!!”

  秦,秦秦秦……

  秦牧野!?!?

  不是说秦牧野已经没了么?

  不少人都下意识想退,可不知何时,城卫军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秦牧野斜睨了他们一眼,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众人:“……”

  他们胆战心惊,只能咬牙跟了上去。

  到了大堂,黄陵赶紧上前一步:“大人!我们今日前来,是为了……”

  秦牧野直接打断道:“你的案子不急,先审我的案子。”

  “可……”

  “怎么?你觉得你的案子,比我的案子更重要?”

  “……”

  黄陵赶忙后退了几步,微微躬下了身子。

  趁着这个时间,他眼神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发现没找到李宝宝的身影,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秦牧野当仁不让地坐在高位上,同样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眼众人,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高手在么?”

  黄陵赶紧回答道:“禀大人,我等今日前来,只是想请大人代为惩处家贼,不必族内高手露面,所以……”

  秦牧野冷哼一声:“帮我请过来一些!”

  黄陵:“……”

  他忽然有些心虚。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秦牧野掀起了胳膊,露出了满臂的剑伤还有腐蚀的痕迹:“前夜有宗师刺杀本官,虽让他们侥幸逃脱,但这无疑是在打朝廷的脸。

  黄老板,你对岭南熟悉,可认得这腐蚀伤?”

  黄陵顿时来了精神。

  难怪秦牧野今日戾气这么重,原来是奔偷天阁来的。

  虽然他们跟偷天阁没有直接的冲突,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影响力巨大的神秘组织终究很多人寝食难安,尤其是偷天阁已经靠着李宝宝,把各家的势力都侵蚀了一遍。

  虽然不严重。

  但是很难受。

  他赶忙说道:“听闻苟大人曾跟一神秘宗师交过手,伤势便与这腐蚀伤一般无二。”

  “哪个苟大人?”

  “苟吞天。”

  “那位大妖啊!”

  秦牧野顿时一喜,飞快看向一旁的文吏:“快去请!”

  然后,又招来了一个文吏:“你去找找牛平天,他一个副钦差,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像话么?”

  “是!”

  几个文吏飞快离开府衙。

  他们刚动身。

  秦牧野就看到衙外也有人提前散开。

  不一会儿。

  苟吞天和牛平天就都到了,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不少妖官和世族高层。

  秦牧野也是给足了尊重,提前给这位大妖准备好了座位。

  苟吞天眼底闪过一丝戾气:“秦大人!你那伤口,应该是偷……”

  “伤口的事不急!”

  秦牧野直接打断:“幕后歹人虽然狂妄,但对大局影响并不大,还请苟大人稍歇片刻,我们先审镇宅符的案件!”

  “什么!?”

  “啊!”

  “不是?”

  在场的妖官都懵了。

  不是说要搞偷天阁么?

  怎么又拐到镇宅符的案子上了?

  把我们当傻子骗?

  他们心中暗暗庆幸,幸亏大家都留了一手,跟镇宅符案牵扯深的都没有来,毕竟秦牧野忽然冒出来实在太吓人了。

  但他们没想到。

  还有更吓人的。

  只见秦牧野拍了拍手,很快李宝宝就被押了上来。

  众妖官的眼角齐齐抽搐了一下。

  坏!

  事情要坏!

  等等……

  好像又没有那么坏。

  李宝宝虽然脸上有伤,但其他地方都好端端的。

  而且精神头很足。

  甚至有些神清气爽,一点也没有大祸临头的感觉。

  只见他拖着手链脚铐,恭恭敬敬拜下:“罪民李宝宝,见过秦大人!”

  秦牧野摆了摆手:“免礼!来人,罪人李宝宝身上有伤,赐座!”

  很快。

  衙役搬来一把带着软垫的椅子,把李宝宝扶了上去。

  这一幕,直接给在场众人整懵了。

  不是?

  你们之间这么客气么?

  该不会是演的吧?

  不对!

  秦牧野可能会演。

  以李宝宝嚣张又愚蠢的性格,怎么可能演得出来?

  两者私下,肯定达成了某种协议,至少肯定不会伤害李宝宝,所以李宝宝才能显得这么自在。

  这么说。

  秦牧野屈服了?

  这个莽子,经历了一次刺杀之后,终于长脑子了?

  既然李宝宝死不了,那就说明情况不是很严重,这位钦差终究还是选择了最体面的收场。

  秦牧野拍了拍手,文吏当即拿出卷宗,将前日审讯出来的内容都念了一遍。

  等文吏念完以后。

  他才看向李宝宝,清了清嗓子道:“李宝宝,镇宅符案,你是主要策划者之一,你可承认?”

  “回大人!”

  李宝宝颇为自在:“罪民承认!”

  秦牧野微微点头:“此乃凌迟大罪,但本官念在你供出所有同伙的份上,予以从轻发落。”

  此话一出。

  在场至少有上百个太阳穴开始突突狂跳。

  不是?

  哥们?

  你供出来的这么快啊?

  这才多长时间?

  他们懵了,但他们也清楚,以李宝宝的性格,他是真的会不顾别人死活的。

  李宝宝脸上带着感激的神色:“多谢大人!”

  秦牧野扫了在场的妖官一眼:“诸位!本官现在手上已经有了充足的证据,不过大乾严刑虽多,但目的并非惩治,而是教化。

  所以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给犯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请各位把消息传出去,凡是愿意自首,并且愿意供出新的罪犯的,都可以像李宝宝一样从轻发落。

  但如果一日之内不来自首,被我抓到,必当从重论处。

  若是妖官,不但会剥夺官身,其亲眷也会失去合法身份驱逐出境。

  若是世家子弟,除了按律法惩处,还会家产充公,补贴受害者。

  所以,希望他们能够想清楚。”

  听到这话。

  所有世家高层还有妖官都懵了。

  这……这是打算一锅端?

  他们忍不住瞪向李宝宝,这厮是想毁了岭南官场么?

  这才多久的时间?

  全都卖完了?

  他们陷入了极度的纠结。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

  府衙外响起了一阵阵骚乱。

  “凭什么?他们害了那么多人,凭什么从轻发落?”

  “权贵犯案,就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呸!什么世子献髓,都是骗人的把戏,我们看错你了!”

  “日内瓦!”

  骂声此起彼伏。

  秦牧野顿时脸色一沉:“王将军!让他们闭嘴!”

  “是!”

  很快,府衙外刀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而这一幕。

  也终于让众人下定了决心。

  既然李宝宝这个首恶都能活下来,其他人就更没有重罪的可能了,况且还有秦牧野的口头承诺……

  还是得通知下去。

  毕竟如果不自首,后果实在严重的让人接受不了。

  犹豫片刻。

  苟吞天沉声道:“秦大人放心,我必将这番话传到所有妖官的耳朵里。”

  秦牧野笑了笑:“有劳!”

  ……

  “什么!?”

  “自首!?”

  “秦牧野该不会想把我们骗过去杀吧?”

  “这个人一肚子坏水,反正我不去。”

  “可你要是不去,不仅你自己的官身没了,你的亲眷……”

  “淦!真的烦死了!”

  众妖官都乱作一团。

  最终,目光都落在了烛晦身上。

  烛晦也有些乱了阵脚,那焚天炉的好处,他可是吃了不少次。

  既然李宝宝把所有人都供出来了,那么里面肯定有自己的名字。

  不是?

  我也成罪犯了?

  他有些慌了神,如果现在去认罪,说不定会受到什么惩罚,毕竟参加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即便从轻发落也有可能被挖掉妖丹送到妖学读书,想要成为庙祝也会多出很多阻力。

  可如果不去。

  直接被大圣庙除名。

  好像是后者更加严重,可前者也有些接受不了。

  他感觉天都塌了,怎么也拿不定主意。

  这时。

  旁边一个妖官问旁边的世家高层:“哎!你们怎么打算?”

  “什么怎么打算?”

  世家高层骂道:“当然是断尾求生啊,我听说黄家家主,已经把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送过去了。你们慢慢纠结,我也要去自首了,本来我就是临时派来的,再跟你们混下去,都他娘的要混到牢里了。”

  说罢。

  一众世家出身的人族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毕竟是家族出身,他们第一准则就是保全同姓的家族枝干,跟这些妖官有质的不同。

  而且他们大部分都是各家符店一把手失联之后被临时派来的,真犯不上罪上加罪。

  况且,秦牧野还说自首可以从轻发落呢?

  屋里只剩下了妖官,顿时冷清了很多。

  烛晦也终于下了决心:“通知下去,能自首的全给我自首,秦牧野不敢杀李宝宝,自然也不敢动我们。”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以我们在这边的根基,他要是敢动我们,钦差团都未必能走出岭南!”

  “是啊!官身要紧!”

  “都快去吧!”

  烛晦觉得自己做的决定应该没错,不管怎么说,在焚天宴都是这边妖官最高规格的享受,不是随便哪个妖官都能来的,一些出身不好的妖官,想要参加一次都要付出不少的努力。

  换句话说。

  岭南所有上层妖官都亲自,或者由亲眷参与其中。

  反正他觉得秦牧野肯定不敢。

  但还是有些头昏脑涨。

  他咬了咬牙,飞快用秘法给大圣庙传去了消息,便头也不回地朝府衙的方向赶去。

  到的时候,府衙已经没什么人了,只留下了几个文吏。

  文吏说因为自首的人太多,所以都转移到城外的校场了。

  他又赶到了校场。

  看到校场里的场景,他整条蛇都放松了下来。

  世族出身的犯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涉案妖官也是一个接一个自首,自首过后都会得到一个座位,甚至还准备了饭食。

  看起来不像是自首的地方。

  反而像谁家开的露天饭点。

  看来态度还真好啊!

  烛晦还注意到了一点,自首的都会找到何橦核查名字,并且有的还会供出一些名单没有的名字换减刑。

  毕竟参加焚天宴的太多,李宝宝就算记忆力再好,也不可能全都记上。

  刚好自己参加了几次,不少出身低的妖官都想攀自己的关系。

  他兴奋了,大踏步朝前走去。

  若是把他们都供出来,估计连妖丹都不用挖了。

  三步两步,就走到了秦牧野面前。

  “我要自首!”

  “咦?烛晦啊,你也在这?”

  “嗯!”

  烛晦一副悔恨的样子:“误入歧途,特来请罪。”

  秦牧野若有所思:“那你说说,你参加了多少次焚天宴?”

  烛晦有些犹疑:“这……”

  秦牧野压低声音提醒道:“李宝宝的口供已经录下来了,数字别改太多,不然我不好安排。”

  烛晦咬了咬牙:“九次!”

  “呼!”

  秦牧野冲他露出一次赞赏的神色,旋即看向牛平天:“平天,记上!”

  牛平天小声骂了一句:“这么多次?烛晦,你小子还真是个畜生啊!”

  “你!”

  烛晦怒不可遏,压低声音道:“秦大人,牛平天也有参与,凭什么他没事?”

  牛平天闻言,顿时急了:“放你娘的反刍草料屁,我一次都没有参加过焚天宴,你说你母呢?”

  烛晦沉声道:“但你知道内情,却知情不报!”

  秦牧野摆了摆手:“他是我派出去卧底查案的,人家副钦差,卧底一下不合理么?”

  “是啊!不合理么?”

  牛平天反问,心里却暗松了一口气。

  暗道了一声秦牧野这人还真好面子,居然为了钦差团的名誉,没有责怪自己通风报信,还口头上给自己按了一个卧底的功劳。

  嘿嘿嘿……

  真不错!

  秦牧野摆了摆手:“烛晦,你去找何橦划名字吧,尽量多供出几个名字,我好帮你减刑。”

  烛晦心道了一声算你识相,便拱了拱手去找何橦了。

  因为来的早,他还真供出了几个新名字。

  当下心情好了不少。

  这个时候。

  一个文吏走了过来,拿出了手链脚铐。

  烛晦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戴上了。

  这镣铐虽然是精铁打造,但上面并没有刻录符文,对自己就如同纸糊的一般。

  戴上以后。

  文吏又递过来了一颗丹药。

  烛晦眉头一拧:“这是……”

  “静妖丹!”

  “什么!”

  烛晦眼底顿时闪过一丝厉芒:“你让我吃这个?”

  服用静妖丹以后,妖丹会陷入沉寂的状态,妖力不能调用,还不能化去本体,一身修为直接废掉九成。

  这……

  文吏为难道:“烛大人,咱们总得装出点样子。您看校场旁边多少叫骂的民众,万一哪位妖官大人控制不住暴脾气,大家就全完了!”

  “也是……”

  烛晦脸色阴沉,却也认同了这个观点。

  文吏赔笑:“您赶快服下吧,您早上吃饭了没有,想吃什么,我吩咐人给您做?”

  烛晦犹豫了许久,烦躁道:“烤竹鼠吧!”

  接着。

  一仰头,把静妖丹吞了下去。

  接着,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他有些紧张。

  但听着校场外不绝于耳的辱骂声有一半都是针对秦牧野的,他才慢慢安定了下来。

  等着。

  等着。

  一天一夜过去了。

  冬天的太阳,再次向正南方向爬去。

  岭南的冬天算不得冷,加上府衙文吏会送保暖的衣物,所以过得并不算难受。

  李宝宝那个夯货,甚至差人买了一卷春宫图看得不亦乐乎,吃饱了就看,看困了就睡,松弛感简直拉满。

  反倒是被拦在校场外的百姓冻得不轻。

  终于。

  十二时辰到了。

  秦牧野终于站起了身,转头看向何橦:“何大人?如何了?”

  何橦起身拱手:“禀大人,举报数量都已经核查完毕。扩充后的名单,现在已经来了九成五,请大人定夺。”

  “嗯!”

  秦牧野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校场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接着就有无数百姓涌了进来。

  他顿时面色大变:“拦住他们,莫要伤人性命!”

  城卫军赶紧丢掉刀剑,用肉身拦他们,但民愤太旺,他们只能缩小封锁圈,一直到距离犯人看押处不足三丈的地方才堪堪停住。

  接着。

  又是一顿输出。

  秦牧野脸色有点黑。

  妈的!

  岭南的老百姓骂人可真难听啊!

  何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大人!可以宣判了!”

  “嗯!”

  秦牧野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

  白玉玑却拉住了他,小声问道:“牧野!你真的想好了?”

  今天过后,秦牧野怕是就正式成为妖官公敌了。

  甚至手上有太多杀孽,不少正常人也会对他敬而远之。

  “想好了!”

  秦牧野点头笑道:“你了解我的,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只是可惜……”

  白玉玑轻叹一声:“可惜帝姬么?这么大的压力,她一点也不愿意承担,你应该很失望吧?”

  秦牧野摇头:“只是生存理念的分歧,不代表谁对谁错,压力大不大,都是我自己选的。我只是有些遗憾,前路孤独,又少了一个同路人……”

  白玉玑:“……”

  “等我回来!”

  秦牧野捏了捏她的手心,便大踏步走向了睡着的李宝宝。

  他一动身。

  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了精神,把目光都投向了李宝宝。

  既然是要宣判,那自然要从首恶开始宣起。

  大家都知道李宝宝一定会被轻判。

  但轻判和轻判还是不一样的。

  李宝宝判得越轻。

  他们也会被判得越轻。

  所以谁能不关心。

  “哎!”

  “哎!”

  “哎!”

  秦牧野拍了拍李宝宝的脸。

  李宝宝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恭敬拱手道:“秦大人!”

  秦牧野拿出何橦统计的书册:“李宝宝!你乃焚天宴的主导者之一,参与过七十多场焚天宴的举办,供出了一百七十六个参与者戴罪立功,以上内容你认不认?”

  “认认认!”

  李宝宝连连点头。

  秦牧野扫了一眼汇聚过来的目光,继续朗声道:“你乃主谋,参与次数又过多,本应该是凌迟的罪责,但念在你有戴罪立功的表现,所以……”

  李宝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嗯……”

  秦牧野话锋一转:“改判斩首!”

  李宝宝瞬间就骂了:“哎哎哎!不是,你……”

  手起刀落。

  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疼,就感觉脑袋凭空坠落。

  咕噜咕噜滚了一会儿,都没有失去意识。

  还能感觉到被人踢了一下,换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站着何橦,何橦身边竖着一口冰棺,冰棺里有一具熟悉的尸体——冯塽!?

  何橦在哭!

  冯塽在笑!

  李宝宝:“???”

  他脑袋里满是疑问。

  但疑问很快就消散了,众所周知离开身体的头颅,活不了太久。

  “呲呲呲呲……”

  坐在椅子上的尸身,不断喷血。

  喷得秦牧野满身都是。

  一人一刀,目光冰冷而残忍,犹如九幽里爬出的杀神。

  安静!

  安静!

  安静!

  终于在某一刻,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而在场的有罪无罪的妖官,也彻底暴怒恐慌起来。

  李宝宝都死了,自己还能好过?

  苟吞天暴怒起身:“秦牧野!你……”

  下一刻。

  一股强横的威压凭空出现,苟吞天的身躯顿时像陷入了泥潭。

  李润月的身影凭空出现,慵懒地扫视了一圈:“你们怎么才来了两个大妖?奉劝你们老实点,不然宰了你们!”

  苟吞天:“???”

  秦牧野擦了擦脸上的血,一边翻开下一页,一边走向烛晦:“烛晦!你一共参加了三次焚天宴,共涉及二十三条人命,本应该是凌迟的罪责,但念在你……”

  “念在你娘啊!草,草,草!”

  烛晦慌了,从凌迟变成斩首,这是个求的从轻发落啊!

  他拼了命想要挣脱镣铐,可修为已经百不存一,根本奈何不了精铁半分。

  不是!?

  静妖丹里面加料了?

  秦牧野一点也不管他,只顾继续念着一步步走近:“念在你供出了七个参与者的份上,凌迟改判为斩首。”

  苟吞天彻底麻了:“秦牧野!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在场妖官,家中长辈都为大乾立过汗马功劳,你杀了他们……”

  “汗马功劳?”

  秦牧野嗤笑一声:“功劳再大,能比大宗正大么?李宝宝我杀得,烛晦我就杀不得?”

  苟吞天气急:“那你觉得你杀了他们,你能承受住全体妖官的怒火,能活着从岭南走出去么?”

  秦牧野眼角抽了抽。

  老实说。

  他也有点发怵,毕竟这些畜生东西,思想大多由野性支配。

  等到天下大乱那一天,自己的确会过得比较艰难。

  还有这些妖族很容易被野性支配,这次能犯下斩首重罪的,出身也都不低,杀了他们不可能一点乱子都没有。

  虽说他觉得皇帝肯定有办法保住他们。

  但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万无一失的。

  李弘是皇帝,不是神,就比如那天晚上,自己就差点死。

  这次,也未必不会出意外。

  不过。

  也仅仅是有些发怵而已。

  他望了一眼冰棺里的冯塽,嘴角忍不住扯出一丝笑意。

  随后。

  抬起砍刀。

  就在这时。

  “嗖!”

  一柄长剑破空而来。

  直接斩掉了烛晦的头颅。

  这位年纪轻轻就觉醒了烛九阴血脉,距离大妖只有一步之遥的天才。

  就这么……被斩掉了脑袋!

  接着,一个声音响起:“苟大人觉得,我能从岭南活着走出去么?”

  下一刻。

  一个容貌绝美的宫装女子御空而来。

  李星罗!

  而且是没有披任何马甲的李星罗。

  苟吞天:“!?!?!?”

  李星罗大踏步走向秦牧野,直接就抱了上去,在他耳边低语道:“休想与我分道扬镳!”

  她抱得很紧。

  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怀里。

  秦牧野有些错愕:“你这是……”

  李星罗低笑一声:“想通了!”

  “不是,我是说你丫抱我干啥,我娘子会误会。”

  “……”

  李星罗轻哼一声:“不过是一些寻常的政治把戏!她误会,你去哄,你自己别误会就行。”

  她把秦牧野推得远远的。

  分开时,已经取走他手中的砍刀。

  身上的宫装,也沾上了相同的鲜血,看起来就像绽放的彼岸花。

  她提刀而立,满身杀气。

  脸上笑容却无比灿烂:“秦大人!下一个斩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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