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实在是对不住,小孩儿不懂事,拿了你的发夹,多少钱?我付钱。”

  林暮雨赶紧上前道。

  摊主是个年轻人。

  面色消瘦,形如枯槁。

  抬头的一瞬间,吓了林暮雨一跳。

  “没多少钱,不是她们拿的,我看她们喜欢,是我给的,没关系。”

  他轻声道。

  有气无力,气若游丝,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似的。

  林暮雨正想再说话,这会儿面已经好了,谢昭和谢恬也已经过来,站在了自己身边。

  “怎么了?”

  谢昭压低声音问道。

  林暮雨赶紧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谢昭正准备说话,一旁的面摊子却探了个脑袋过来,啧啧两声道:“哎呀,别管他,在这里摆了两天摊子了,价格要的太高,谁买呀?叫他便宜卖,他不干,说要亏本,你看看,这都两天了,几块钱都没卖出去,到时候连摊位费都挣不回来!”

  面摊老板娘叹口气,无奈道。

  年轻人没吭声。

  只是在看着谢昭递过来的钱时,仍旧摇了摇头,青涩且消瘦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

  “瞧着孩子喜欢,是我给的,不要钱。”

  他顿了顿,继续道:“送就是送,收了钱,强买强卖,不像话。”

  谢昭眉头微微一挑。

  他仔细打量了青年一眼。

  虽然削瘦得可怕,可是看起来倒是没有过于狼狈,哪怕是站在摊位后面,也是将身形挺立得笔直,偶尔有人过来看东西,讲价,超出自己心理预期了,哪怕对方说破天,也愣是不肯往下降。

  谢昭又看了一眼他的货物。

  都是一些十分精美的发夹以及一些手钏之类的装饰品。

  用料很足。

  是那种极好的材料,而不是刚才进来时候在别的摊子上看见的那种廉价的塑料质感。

  谢昭一眼就能看出,这摊位上,不管是水晶,还是玛瑙,亦或者是一些小玉石坠子,都是真货。

  他问了一遍价格,的确贵出不少,但是却值这个价。

  谢昭挑选了几样,让对方算账。

  “这些我都要,你算算。”

  年轻人有些窘迫,显然是认为谢昭这是因为自己送了两个小娃娃发夹,所以才照顾自己的生意。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算,拳头攥了又攥。

  谢昭见此,无奈又好笑,长舒一口气。

  “你这脾气,做什么生意?没听过做生意需要无奸不商?”

  “千方百计的谋取利润,才能挣到钱,不然的话,你还是别干这行了。”

  谢昭耸耸肩,说话一针见血。

  “不然的话,这些东西,再过几年你都卖不出去。”

  年轻人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颓然。

  “做生意太难了,我真的不行么……”

  他喃喃自语。

  谢昭将东西放回去,那边,面摊老板娘又在催促。

  “我先吃面。”

  他对青年说完,带着林暮雨和谢恬,起身去摊位处吃面了。

  香喷喷的大排面,汤汁浓郁,肉鲜味美,还是老板自己做的手擀面,上面洒满了细细密密的小葱。

  一口下去,驱散疲惫,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哒哒!吃!吃!”

  乐宝儿眼睛都瞪圆了!

  香!

  吸溜!

  吸溜!

  口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又急又馋。

  她伸手,奋劲儿扒拉林暮雨的胳膊,眼睛可怜巴巴看着林暮雨。

  妈妈,乐宝儿饿饿,要吃面面。

  “马上好马上好!”

  林暮雨这会儿也着急。

  以拿了一个小碗,盛出一碗,又浇了一点汤汁儿,拿起一块肉,撕成肉条,放在上面。

  夹起一小根,吹了吹,赶紧送进乐宝儿嘴里。

  那边,同样着急的喜宝儿已经扒拉着谢昭的腿快要站起来了。

  委屈巴巴的盯着的他,嘴里口水直淌。

  这大冬天里,给谢昭硬生生急得一身汗。

  一根面条喂进嘴里,小家伙才终于歇下来。

  谢昭猛地松了口气。

  他端起碗,对着林暮雨道:“媳妇儿,你先吃,不然面坨了。”

  林暮雨点头,也没矫情,将小碗递给谢昭,自己赶紧吹凉面,吃了起来。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

  要是谢昭忙,林暮雨就会主动承担喂孩子的任务,尽量不打扰他。

  而现在,谢昭有了休息时间,他也会主动带孩子,让林暮雨先吃饭。

  夫妻之间就是如此。

  互相照顾,扶持前行。

  林暮雨吃完后,喜宝儿乐宝儿也吃饱了。

  她抱着孩子,在附近逛一逛,而谢昭则是边吃边边看着旁边青年的铺子。

  果然。

  偶尔有几个生意,过来攀谈,问了几嘴,结果他不肯降价,再加上也不会推销,一单没成。

  已经临近中午了。

  青年面如菜色,拿出自己带来的午饭,一个小小的菜馍,冷硬干巴,就这么吃了起来。

  碎渣掉了一地,看起来是真的有些凄惨。

  谢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愣了一下。

  青年正在擦手,撸起来的袖子手腕处,有一个红色硬币大小的斑点。

  他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这斑点形状十分奇特。

  像是一个小蝌蚪,有一条尾巴,看起来很是惹眼。

  谢昭看了片刻,脑袋忽然闪过了一篇报道。

  哎!

  他想起来了!

  上辈子,他有次从杭城回江城,在江城落脚,呆了几天,早上起来买报纸,就看见了这张图片。

  报纸采访的是江城的一个著名作家。

  可以说得上是九十年代,江城最出名的一个。

  所连载的小说,杂文等等,全都在江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和反响。

  大致的内容,谢昭扫了一眼,记得不太清楚。

  总归就是一些创作过程的不易,还有自己生平等等。

  他不愿意露脸,但是配图却是这样一个胎记。

  作家说,这个胎记是他出生时就有的,小时候因为它,遭受不少嘲笑,可他一直坚定认为,这是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

  所幸,他做到了。

  通篇下来,极其励志。

  当年他连载的小说,谢昭刚好也看过,光怪陆离,自成世界,因此这篇报道,谢昭额外留意了一下。

  这么多年,内容忘记了,可那个胎记的图片,他却记得极其清楚。

  谢昭放下了筷子。

  他盯着青年,脑袋里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报纸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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