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林骁驾车驶在高速上,暴雨倾盆浇下,于昏沉天色中砸落在漆黑的车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急切声响。

  要是把镜头拉到远处,再打上高光。

  这一幕隐约有“雨中迈巴赫”的庄严和韵味。

  只可惜,林骁的车不是迈巴赫,现在也不是深夜,氛围感锐减88%。

  台风在东南沿海登陆已有24个小时。

  安阳县虽说距离沿海上千公里,但台风的威力即使随着距离一路向内陆递减,抵达安阳县时,也还是足以引发一个暴雨黄色预警了。

  这是今年入汛以来,宜州市发布的暴雨预警最高等级。

  林骁不能不紧张。

  虽然他不是防汛分管领导,但人在基层数月,他的观念和心态都已经顺利完成了切换,从之前在省会街道那种“打工人”的心态,丝滑转变成了主人翁心态。

  这个心态的转变,本质上也可以看成是普通干部到基层领导的转变。

  虽然副镇长不算什么领导。

  班子成员私底下开玩笑,也无不是自嘲“当了副科长,得了副科病,天天被人捅,又爽又无情”。

  细数起来就是既没有普通科员自由,又不如正科能坐镇一方。

  说得好听是个基层领导,其实就是个稍微高级点的打工人,脏活累活什么活都得干,出了事还得被追责。

  说起来好像是很苦逼的存在,好像都多嫌弃这个位置似的。

  但实际上,真正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却又无不在提拔公告张贴的那天起,就立马将自己的定位从“底层小喽啰”,提升到了“单位中流砥柱”的高度。

  而越是基层单位,副科的含金量越高,“领导”身份适应得极快。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权力,是男人一生的春药,这句话的含金量林骁越来越能感受到。

  当然,他作为一个非防汛分管副镇长,之所以对防汛的事情这么上心,还真不是想夺权,或者享受权力的感觉。

  他纯粹是觉得,这次台风过境,引发的暴雨与前两个月稀稀拉拉的雨势有所不同。

  直觉告诉他,这次很危险。

  所以他才这么担心。

  尽管不分管防汛,但他也是潮白镇防汛专班的成员之一,是潮白镇主要领导集体的一份子。

  再加上他又是安阳县本地人。

  从心理上,他这个副镇长的位置早已不单单的一份工作那么简单,而有着极其深重的主人翁心态。

  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下。

  不仅仅是防汛,镇里所有需要他配合、参与的工作,他都不辞辛劳、照单全收——遇到傻逼除外。

  当然,林骁也不是一来潮白镇就有这个觉悟的。

  虽然任职副镇长只有不到一年时间。

  但他的心态,也是几次三番发生改变,如今的敬业负责、主动作为,是数次蜕变、化茧成蝶的结果。

  一开始报名“青苗计划”,他的初心并不纯粹。

  建设基层的想法只占30%,另外70%则是对原单位螺丝钉岗位的厌倦,以及对“岳父岳母要努力栽培我”的逃避和抗拒。

  三种因素迭加,促使他一拍脑门下了乡。

  刚开始也是干劲十足。

  盘活烂尾楼、拉投资建厂,促使潮白镇经济指标一路攀升。

  今年以来更是定下了发展乡村旅游项目的大方向,并围绕这个目标,搞定了高速出入口建设、盘活了老鸭山和山脚下的温泉开发,现在又稳步推进下关村、贾家村两个村的特色旅游项目开发。

  虽然中间发生了不少意外,出了不少波折。

  但整体建设方向,都在波折迂回中朝着既定目标前进,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

  看着自己的规划一步一步成为现实,林骁也很有满足感,在这份事业中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价值。

  这种满足感和价值,是前世当顶流时被狂热粉丝天天追着喊“我爱你”,所完全不能比的。

  林骁也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然而就在最近这两个月,村民闹事、企业作妖,同事阴阳怪气,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冲击林骁刚刚塑造好的职业道德和人生理想。

  当然,在韩希希这朵解语花的温声安慰下。

  林骁迅速消化了这些负面因素,认可并吸收了一个价值观,那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他重新找回力量,继续投身到基层那些繁琐、杂乱甚至还不被群众和领导理解的事业当中。

  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他用这句话,驱使自己一往无前,照着为整个潮白镇五万百姓谋取福利、提振经济的目标而奋力前进。

  在老婆的支持和宽慰下,外面的闲言碎语已经不怎么能够影响到他了。

  他有了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勇气。

  然而楼兰未至,意外又再次发生。

  自己一直敬重的副镇长秦正刚,突然受到组织处理,细问内情却不是他犯了多大的错,而是被拉出来给副县长马永强扛雷……

  这种“八卦”,林骁参加工作这几年也不是没听到过。

  之前都是当乐子看,并不觉得怎么样。

  可如今,这种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发生在自己最敬重的前辈和领导头上。

  这对他造成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论理,他和秦正刚交情不深,作为上下级相处的时间也不过短短数月,革命友谊远不如涂辉、贾明路这两位副镇长。

  至于说到秦镇如何照顾他、指点他,就更没有。

  对他“被处理”这件事,林骁本不应该反应太大,顶多就是认可他人品正直而稍稍惋惜,也就到头了。

  但事实上,这件事对林骁的触动,丝毫不逊于前阵子被亲戚、群众以及副镇长乔旭阳轮番指责、嫌弃、阴阳。

  究其原因。

  无外乎是因为,秦正刚身上的踏实、敬业、负责,是很多基层干部身上的缩影。

  林骁既然投身于这一行,那么自然希望看到好人有好报、好干部有提升。

  正因为怀揣着这种美好的期望,他才会看到秦正刚被沦为县领导斗争牺牲品的时候,触动如此之大,以至于好不容易重塑的人生价值观,都遭受到了剧烈的撞击和怀疑。

  诚然,林骁有副厅级老丈人这个靠山,还有音乐人马尧这个外挂,不愁升迁、不愁钱财。

  但正因为他什么都有,不在乎副镇长这仨瓜俩枣的工资,不担心一辈子留守基层永无升迁希望,他才会看到秦正刚的遭遇,产生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所以他纠结之后,选择了对秦正刚出手相救。

  与其说,他救的是一个兢兢业业、以民为本的基层好镇长,不如说他救的是自己心中的道德秩序,救的是自己将持续一生的信念感和价值观。

  经过一番折腾。

  秦正刚转危为安,摆脱了沦为领导们斗争牺牲品的命运,还在舆论的帮助下,成为了安阳县一颗冉冉升起的正义之星。

  林骁也重塑了心中秩序,可以继续为了这份事业,耕耘一生、问心无愧。

  所以才有了现下。

  暴雨坍圮,天空轰隆。

  他本可以躲在宁海,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安心赏雨陪老婆。

  可最终,他还是驾车出现在了高速上。

  雨刮器开到最大档位,“呼啦呼啦”跟疯了似的。

  他谨慎踩着刹车片,车速控制在一百迈,向着潮白镇一骑绝尘而去,在昏沉的雨幕中留下一串蒸腾的白烟。

  ……

  “哗啦啦……”

  林骁在安阳县下了高速,往潮白镇的方向去,还没到镇政府,先到了曾家桥水库的方位。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雨下得更大了。

  雨刷器已经开到了最大档,却仍然刷不开泼天一般的暴雨侵袭,挡风玻璃上始终弥漫着一层飞扬的雨雾。

  从国道转入曾家村方向的省道上。

  不多时,便抵达了曾家桥水库的方位,阴沉的云和淋漓的雨拉近了天与地的距离,以至于隔着一片农田,看见曾家桥水库仿佛耸立在半云端一般。

  林骁抬眼望去,便见水库堤坝上站满了人群。

  少数打着雨伞,多数穿着雨衣,但在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中似乎都起不来什么作用,一个个淋得浑身湿透。

  高高的堤坝上,人群奔走来回。

  虽然看不清楚谁是谁,但忙乱成一团,隔着几百米的距离仍能感觉到岸上的仓促与紧急。

  不多时,两辆挖掘机和几辆砂石运输车开到了堤坝上。

  林骁提前了解过。

  管涌险情虽然危险,但只要发现得及时,就还是有很大概率可以补救的。

  比如采用反滤围井法,找到管涌出口,在出口处抢筑一个反滤的围井,在井内填铺砂石进行过滤,并在井口处安设水管将渗出的清水引走。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管涌点位一般发生在大坝的土石或混凝土结构之下,孔隙向外渗透带走泥沙。

  随着越来越多的泥沙被带走,就会造成孔洞越来越大,对大坝的支撑力越来越薄。

  严重时,则会发生大坝决口或坍塌。

  而反滤围井法,就是通过在管涌的出口点位设置过滤井,将渗出的清导出但防止将泥沙带走,这样就能减少泥沙流失而保持住对大坝的支撑力,防止大坝决口或坍塌。

  只要稳住根基,就可以慢慢修补管涌发生的点位,直到彻底解除管涌险情。

  当然,管涌险情的处理方法还有很多,要根据点位实际、紧急情况及现场特征,因地制宜制定解决办法。

  现下。

  林骁老远看着堤坝上工人已经开始在下游农田处开挖井槽,又看见砂石运输车,便猜测是要用反滤围井法处理当下险情。

  一般来说,反滤围井会在管涌点位少、且情况还没那么危急时采用。

  要是管涌点位多发,或者底部孔洞过大。

  再慢慢挖井反滤,就远远来不及,只怕反滤井还没做好就已经决堤了。

  所以林骁老远看到堤坝上的处置方案,就知道险情发现得还算及时,一切尚在掌握之中。

  他松了口气。

  当下没忙着上去添乱,而是开车回到镇里——毕竟潮白镇不只有曾家桥水库这一处防汛重点点位,16个行政村、4个中型小型水库、20余处水塘,还有绵延15千米的潮水河,各村累计200多处的危房。

  台风过境、暴雨突发。

  潮白镇即便在地图上都很难找到,但也是五万户籍人口赖以生存的家园,这便是基层干部坚守岗位的职责和使命。

  林骁回到潮白镇。

  秦正刚在水库上,镇里的防汛工作由乔旭阳主持,副镇长涂辉、贾明路都已经到了,还有几个委员、科室主任以及一些虚衔较高的老干部,现下都坐在由大会议室改造的防汛抗旱指挥部里。

  会议室里到处都是水渍和脚印,空气潮乎乎的,仿佛要把人的手脚给泡浮囊一般。

  林骁姗姗来迟,却也无人怪罪。

  他在位置上坐下,才发现大长条桌两侧的座椅上,还坐着几个行政村的村主任。

  会议室里没人说话,气氛很是压抑严肃。

  林骁觉得奇怪,凑到旁边的贾明路耳边问:“这是在等什么?”

  贾明路之前跟林骁也不对付,以为他是上面下来镀金的愣头青,什么也不会干光会摆威风,所以对他很不服气。

  后来林骁一连拿下好几个大项目,又把乡村旅游开发项目搞得风生水起。

  贾明路慢慢地也就被他折服,对他颇有好感了。

  不过好感归好感,也谈不上关系多好。

  两人的分管工作本就泾渭分明,几乎没有重迭,更没有需要配合合作的地方。

  所以平素来往不多。

  唯一的交集,还是林骁推动的贾家村乡村改造项目,中间闹出了好多波折。

  而贾明路作为贾家村出来的“官”,自然被乡里乡亲寄予了厚望——没占到便宜的找他说理,占到了便宜的找他想占更大的便宜。

  这一来一回,贾明路明明跟这个项目没什么关系,却夹在林骁和乡亲们中间两头受气。

  他自然也对林骁的铁面无私颇有怨言。

  不过怨言归怨言。

  贾明路还算是个光明磊落、心怀坦荡的好官,也知道林骁处事严明、一心为公,所以自己受点委屈也没话说。

  再加上镇里新来个副主任叫乔旭阳。

  林骁跟他一对比,那简直是人中龙凤、心怀大义,伟光正一般的存在。

  贾明路之前对林骁的那些猜想,在他身上没有一个成为事实,倒是在这个乔旭阳身上一一兑现。

  这位乔副镇长,是上级机关下来的年轻干部,毫无基层经验,专会说官话、摆官腔。

  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他能从历史沿革扯到现实依据,从理想信念扯到全镇发展,从最后来一句“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兜得你比坐了云霄飞车还要晕。

  这领导,工作能不能干好不说。

  但摆架子那绝对是一把好手。

  跟他一对比,贾明路觉得林骁简直是又萌又可爱,莫名的就对他亲近了起来,平时开会不仅主动挨着他坐,而且会前说闲话,会后拉家常,搞得林骁都有点措手不及。

  林骁:明哥,我还是喜欢你之前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林骁嘛,知道贾明路其实是个实心眼的人,也不排斥和他接触,于是两人关系越来越好。

  现下,他向贾明路打听情况。

  贾明路也不藏私,凑到他耳边道:“咱们副总指挥摆官架子,非要让16个行政村的村主任都到镇里来开调度会,布置这次防汛应急响应的重点工作呢!”

  贾明路眉眼带笑,把“重点”两个字咬得很重。

  林骁听得直皱眉:“这雨下这么大,曾家桥水库都管涌了,县里也发布了暴雨橙色预警,这个节骨眼不让村主任在村子里守着,还非要叫到镇里来开调度会?这不吃饱了撑的吗?!”

  贾明路冷笑道:“谁说不是呢!这就是上级机关下来的做派,不管事情多紧急,先得把官架子摆足了!”

  林骁无语:“不是,各村不都安了视频会议系统吗,开视频会布置不也行?”

  贾明路摇头道:“咱副总指挥说了,有两个村的视频会议系统还没调试好,所以为了公平起见,各村主任都到镇里来开会,也更方便调度布置!”

  这个脑回路,林骁也是彻底无语了。

  潮白镇所辖面积不小,最远的樊家村离镇政府有将近10公里远,而且不挨着省道国道,想要来镇上必须得先穿过两个村子的水泥路,再在国道上开十来分钟车才能到达镇里。

  暴雨天气,再费上如此波折,且不说路上安全有没有保障,就算是安全抵达也至少需要一个钟头。

  这还是在有车的情况下。

  可事实上,南州省可不是什么沿海发达省份,经济状况不说贫困吧,至少离富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潮白镇16个行政村的村主任里,只有2个有私家车,平常来镇里开会都是电动车或者摩托车。

  今天如此天气。

  不管村主任们选择如何出行,没有一个半钟头根本凑不齐这些人。

  更何况,以林骁对这些村主任的了解,他们根本不可能来。

  果不其然,这时贾明路憋着冷笑道:“刚才你没看到,咱们副总指挥让人打电话通知村主任来镇里开会,好几个村主任直接电话里就开骂了——这些老大哥,本来就都是狠角色,有时候连秦镇的面子都不给,乔旭阳一个上面机关下来的小白脸,村主任们平常就看不惯,现在还叫他们大雨天来开会……好家伙,人家没当场开炮就不错了!

  “现在这架势,是副总指挥被村主任们怼的下不来台,在这怄气呢,刚才拍桌子了,说人不来齐不开会,又说什么这是纪律问题,是作风问题,好家伙,大帽子一顶接一顶,天王老子路过都得担个罪名。我看啊,咱们今天可有的耗了!”

  贾明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

  他是基层一步一步干起来的,更大的暴雨、洪灾都见过,自然知道今天这雨势不算严重,也不会发生什么险情。

  所以现下,他才能饶有闲情地在这看热闹。

  林骁很无语。

  他之前只觉得乔旭阳迂腐、官架子大,可现在他才发现,这人真的是又蠢又坏。

  当即忍不住开口:“乔镇,现在雨下得这么大,我们这么多人在这耗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开会布置任务吧。反正16个行政村早就划分了包保,现在几个班子成员都在,你调度完,布置了任务,我们自己去跟包保村的村主任对接……这样行吧?”

  林骁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人纷纷点头,也都看出来林副镇长这是在给乔副镇长台阶下。

  毕竟雨下得这么大,防汛任务不等人。

  要是这次没出什么险情,还则罢了。

  要是因为防汛安排不到位,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乔旭阳这个副总指挥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

  乔旭阳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之所以在这较劲,无非是刚才被几个村主任顶得下不来台,现在林骁给他递台阶,他最好的选择就是麻溜下来,布置完工作散会拉倒。

  所有人都觉得,乔旭阳虽然阴险、虚伪、架子大,但不至于蠢。

  所以眼下,他应该会识时务地接受林骁的梯子,暂时咽下这口气。

  然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

  林骁的话出口后,整整五秒钟,乔旭阳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窗外,雨声继续“哗啦啦”。

  会议室里,五秒钟却足够将气氛从期待转变到疑惑,再酝酿出浓浓的尴尬与不安。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副镇长涂辉这时要开口打圆场。

  乔旭阳却抢在他面前开了口,冲林骁冷笑道:“林副镇长,通知的是2点开会,你是2点10分来的,防汛这么紧急的事情你都迟到……这就是你作为防汛指挥领导小组成员的自觉性吗?”

  林骁眼睛一眯,万万没想到这货朝自己开炮了。

  会议室里众人更加惊呆了。

  副镇长涂辉原本还在斟酌控场的时机,听到乔旭阳已经有掀桌的意思,这下坐不住了。

  他连忙开口:“旭阳,会议通知得紧急,我们住得近自然来得快,林骁住在县里,来得慢也很正常……雨下得突然,大家心里都担心所以有火气,这很正常。大家都控制一下情绪,先开会把正事说了,好吧?”

  涂辉终究资历在这摆着,乔旭阳再怎么架子大,也不敢不给涂副镇长面子。

  于是只能强行把火气压下去。

  林骁当然也给涂辉面子,但就算涂辉不开口,他也不会跟乔旭阳开干。

  大雨当前,水库管涌,情况不说多危急,也是汛期以来最严重最紧急的时刻了。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主持防汛的副总指挥干起来,那样除了导致局面失控,对防汛工作没有任何帮助。

  于是尽管心里的火都蹿到了天灵盖了,但还是被他强行忍了下来。

  乔旭阳见状,自觉面子被扳回三分,脸色好看多了。

  当下语气豪迈、言语铿锵,先是把中午县里调度会传达的内容一一原文转述,再把镇里的重点点位、重点人群、重要工作,一一安排部署。

  听起来还算妥当。

  但事实是,因为入汛已经整整两个多月了,前几次大雨,秦正刚坐镇主持会议,早就把防汛的重点和有关安排说了个遍。

  乔旭阳现在说的,完全是秦正刚之前说过的内容,毫无偏差。

  不过乔副镇长厉害的地方在于,他能把秦正刚接地气的土话,变成慷慨激昂、排比句扎堆的官话,给人一种明明都听得懂但又听不懂的感觉。

  于是一个个不明觉厉。

  可散会之后稍一琢磨,又无不得:他有病!

  ……

  “哗啦啦……”

  暴雨还在继续,县气象局每隔半个小时发布一次气象报告,最新的数据表明雨势会在四个小时后减弱。

  镇里调度会结束后。

  班子成员就分别带队,深入到包保村里去,联合村干部一起检查。

  时值下午,暴雨遮天。

  南州省早稻已收,晚稻已种,禾苗们在水田里欢快地享受着雨水的滋润。

  村民们难得有闲,窝在家里打牌的打牌、看电视的看电视、剥花生的剥花生。

  在漫天大雨的泼洒下。

  还有一些人穿着深色的雨衣,仓促地穿梭在雨水中,赶往河岸边、危房处、低洼点,逐一检查,观测水位,做着看似无用但其实有用的检查工作。

  大雨还在继续,检查毫不停歇。

  夜幕降临。

  林骁回到镇里,刚到办公楼脱下雨衣,便得知秦镇已经回来了。

  再一问,便得知曾家桥水库的管涌险情已经成功解除。

  他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好消息还是松了口气。

  去办公室喝了口水,然后去秦镇办公室。

  刚要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秦正刚如雷般的训斥声,几乎把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给盖过。

  林骁不好打扰,赶紧走人。

  但只是刚才几句,便也知道,秦镇是因为下午乔副镇长滥发淫威的事情动了大气。

  至于秦正刚如何知情——那些村主任可不是吃素的,全镇上下,只有镇长秦正刚能真正镇得住他们,他们逮着个机会可不得添油加醋地赶紧告黑状?

  于是乎,乔旭阳立马得到事后清算,被秦正刚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骁倒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恶趣味。

  回到办公室,打开窗户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以及湍急不停的雨势。

  他的脸色十分阴沉。

  县气象局下午发布的气象预告,说是暴雨会在四个小时后减弱。

  可现在五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这大雨却没有丝毫要减小的意思,反而雷声轰隆、暴雨如注,一副越下越酣畅的架势。

  天黑了下来。

  楼上指挥部又开始了视频调度。

  这一夜,全镇干部驻守大院,所有人都睡得很不踏实。

  好在第二天一早起来,雨势的确减弱了。

  政府大院的水泥地上已经积起了好几处水坑,空中的雨点终于能看清了,在地上砸下一个个鸡蛋般大小的水泡。

  虽然雨情仍不算小,但毕竟相比于持续了整整两天的大暴雨,稍稍减弱的雨势便足以算得上的一个好消息。

  全体干部都松了一口气。

  已是周一,正常上班,但所有工作几乎都为防汛工作让步。

  指挥部一天好几次调度会。

  全体干部趟着水在村里转悠。

  大家都期盼台风赶紧过去,雨赶紧停,可气象局的监测情况却总不给个准确的停雨时间,只是不断地把雨势减小的时间往后反复拖延,跟个游刃有余的渣男似的。

  周一、周二、周三……

  一连三天过去,雨情反反复复。

  天空乌云始终未散开过,雨势十分勉强地在暴雨和大雨之间切换,浇得人都快抑郁了。

  林骁是双手和双脚全都已经泡胀了,呈现出惨白的浮肿,看起来很像泡椒里的凤爪,只不过是plus版。

  其他干部也差不多。

  然而暴雨延绵,大家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咬着牙坚挺,心情越来越承重。

  尤其是秦正刚。

  作为一个基层成长起来的镇长,他印象里,这样连日不绝的大雨即使是在华南地区也不算常见了。

  虽然雨势总体不算大。

  可因为入汛以来,一直有断断续续的大雨,水库、河道水位都较汛前有了显著提升。

  周日,曾家桥水库突发管涌险情,他便凭经验断定是水位迅速上涨导致的。

  曾家桥水库的堤坝是30年前修建的。

  近几年加固过几次,但终究是存在安全隐患,这次管涌出现之前,前些年便已经出现过一次更加严重的险情。

  秦正刚不敢不提防。

  如今暴雨天气还在持续,曾家桥水库的水位在昨日晚间便已逼近防洪限制水位。

  按说这个水位还是安全的。

  可要是这个雨再下下去,考虑到曾家桥水库发生过两次管涌险情的情况……就不得不考虑到泄洪和转移周边居民的应急处置方案了。

  秦正刚站在办公楼一楼走廊下,看着院子里密密麻麻如利箭一般的暴雨。

  他的眉头愈发紧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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