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略有些闷。

  自来到河东县后,孟渊便让铁牛时时跟着陈守拙,自己则出去瞎转悠。

  孟渊的习惯是,但凡来到陌生之地,需得先把地形和路径摸索清楚。

  河东县是中县,不算大。孟渊这几天已然了解县城的格局,何处是豪绅之地,何处是泥腿子居所,哪里有文人聚集,哪里藏污纳垢,都门儿清。

  当然,孟渊主要还是在等解申出手。

  但晃悠几天,时时给机会,处处造契机,可人家愣是不出手。

  孟渊倒是发觉好几个人跟踪自己,但反跟过去一查,都是县里豪绅派的人,还真没发觉异常。

  乃至于夜探豪绅之家,听了半天人家串联的计划,也没听到针对自己的事。

  “解申知道我在这里,以他的示威之举,按理说绝不会放过我的。”

  “我虽说是信王府的人,但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人家至多敬而远之,却是不会怕的。只要做的干净,就没什么。”

  “可见,还是顾忌应氏。是故躲在暗处,想玩个借刀杀人。可这县城里八品武人都没几个,能玩出什么花活?”

  “当然,也可能是有事,人被绊住了。”

  孟渊思索一会儿,也没个头绪,不过倒也没有慌乱。

  如今无权无势,眼前有迷雾笼罩也属寻常。但手中有刀,终归能劈开荆棘,不畏浮云遮望眼。

  无论如何,孟渊战略上蔑视,战术上谨慎。只要解申露了头,就敢出刀。

  略静了静心,孟渊便闭目盘坐,来冲击窍穴。

  不过一个时辰,孟渊便深深呼出一口气,有浑身舒畅之感,乃是又新开一处窍穴。

  一路从松河府出发,今天已是第七天了。

  除了行路两天半,以及来到河东县后的两天,孟渊要时刻警惕,没急着开窍穴外,这三天得空就来冲击窍穴。

  至此中三十三天已开二十八处。再用不了五天,便能全开窍穴,到时只需映照刻画,可得八品圆满。

  天已近傍晚,铁牛在外敲门,“阿兄,县学有学生打架,陈先生要去一趟,你去不去?”

  “你跟着就行了。记住,一切听陈先生的。”孟渊隔着门道。

  “好嘞!晚上还开荤不?”铁牛又问。

  “开!”反正不用自己出钱,孟渊乐得多花钱。

  “好嘞!”铁牛喜滋滋应了声,便急忙忙跑了出去。

  孟渊不放心铁牛,但放心陈守拙。

  刚来县衙时,孟渊还想着帮些忙,可人家陈守拙熟练的很,先取了过往卷宗来看,一直没搭理旁人。

  县衙的佐贰官是县丞和主簿,再之后是学官和典史,另还有六房的胥吏,全都静等着。

  待熬到夜半,陈守拙才一一唤人来。单独相谈后,搞起了互相揭发的把戏。

  本来这些人商量好统一战线的,但陈守拙老道的很,软硬兼施、合纵连横之下,可谓人人有罪。

  陈守拙使罪不使功,联合了主簿和典史,把二把手县丞给架空了。

  而下面的六房胥吏,则是根本不入品阶的,直接撤了三个,另新换了人。

  一晚过去,县衙竟分成了两派。陈守拙又翻起旧案,只使劲儿整治河东县的三家老牌豪绅,别家的都轻拿轻放,着实是把“拉一派打一派”这套把戏玩的炉火纯青。

  当清官,且还当了半辈子清官的人,当真没有迂腐的,反而见惯世面,手段极多。

  而且孟渊还觉得陈守拙是入品的儒生,只是未见用过手段,也不知到底有多高。

  孟渊又盘坐片刻,待气息稳固,真气充盈,这才起身。

  此刻已是傍晚,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天黑。孟渊挎上刀,这便出了门。

  现今孟渊住县衙后堂,自后门出来,走没几百步,便见有摊位。

  “来碗肉丝面。”孟渊坐下。

  这摊贩人称老张头,孟渊跟人家也算熟悉,毕竟这两天都在这里吃。

  那老张头当即应了一声,很快就端了面上来。

  孟渊吃了口,只觉味道没往日好吃,但还是勉强吃完,这才丢下铜板起身走。

  “客官平时都两三碗,今天是没胃口?”老张头好奇问。

  “今天确实没胃口。”孟渊笑笑。

  提着刀,又去买个熟狗腿,这是给铁牛吃的。

  回到县衙后院,孟渊正要写一写荡妖见闻,就见有人找了来。

  “小孟爷!”来者着衙役服,乃是县衙的杨捕头。

  此人老道的很,手底下有些能耐,是入了品的。不过出身太低,没有家底,不成势力。

  而且此人擅逢迎,为陈守拙不喜,虽没罢免,却直接坐冷板凳了。

  孟渊和铁牛在县衙没有职位,但二人一直跟随陈守拙左右,孟渊还被陈守拙唤为孟贤弟,是故别人都当孟渊是陈守拙的远亲,且已有了名号,外人称什么小孟爷。

  当然,孟渊知道自己只是过客,也没刻意结交这些人,只冷眼旁观,见识人间百态。

  “杨捕头有事?”孟渊问。

  “有人来喊冤,请小孟爷去看一看!”杨捕头着急道。

  “喊冤?那去请县令便是。”孟渊不去。

  杨捕头靠近了些,小声道:“是跟小孟爷你有关。”

  “那就更不能去了。”孟渊摊手,“等县令来了,传我时再去。”

  杨捕头愣了下,他跟这位小孟爷不太熟,但知道是个和气的,虽天天拿着刀,却没见使过,倒是那个赵铁牛天天耍上几遍。

  至于是几品的武人,杨捕头也不清楚,只知那赵铁牛入品不久,想来孟渊也高不到哪里去。

  而且这位小孟爷更像个文人雅士,前天还在酒楼跟人比诗,不过好似肚里没墨水,竟被赶了出去。

  但不管怎么说,这位小孟爷是个讲道理的。

  杨捕头苦道:“小孟爷,你要是不过去,他们就要进来找你了。”

  说着话,他竟拉扯起来。

  孟渊见状,打量了一番杨捕头,笑了笑道:“那就去看看。杨捕头,到时你可得帮着我些。”

  “那肯定啊!”杨捕头欢喜应下。

  把刀挎到腰上,孟渊随着杨捕头一起,来到县衙大堂。

  只见这里竟热闹的很,左边坐着几个耄耋老者,一看就是德高望重的;

  右边坐着几个儒衫文人,一看就是熟读圣贤书的。

  门内门外还围了好几层百姓,竟没一个衙役在。

  “小孟爷!”一个中年文士端坐不动,手摇折扇,目光严肃又正直。

  孟渊记得此人,乃是县里有名的文士,人称祁先生,一向结交各家豪绅子弟,在县衙也说得上话。

  当然,如今换了陈守拙掌令,他自然就说不上话了。

  “祁先生有事?”孟渊环顾诸人,目光又落在祁先生脸上。

  “你吃了两碗面,给了一碗的钱!”祁先生一手摇折扇,一手指向缩着脑袋的老张头。

  孟渊看看祁先生,只觉此人正气凛然;又看看老张头,当真萎靡不堪;再看围观的诸人,有低笑的,有茫然的,更多是麻木的。

  对于这种诬陷的把戏,孟渊还真遇到过不少。

  以前被人污蔑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还被人污蔑吃软饭,孟渊早就见惯风雨了。

  但看今日局面,却分明是做了局,是为自己,是为自己后面的陈守拙而来。

  可是,一群秀才,跑来污蔑一个武人,嫌我刀磨的不利?

  孟渊按着手里的刀,道:“老张头,方才我吃了一碗的面,给了你一碗的钱!”

  老张头缩着脑袋,也不敢应声,反而看向祁秀才。

  “他到底吃了几碗?”祁先生看向老张头,皱眉来问。

  老张头低着头,憋出话,“两碗。”

  “不可能!”杨捕头一脚踹在老张头屁股上,“小孟爷是县父母的弟弟,怎么能欠了你的面钱?”

  孟渊看向杨捕头,朝他点点头。

  “就是吃了两碗,只给了一碗的钱!”老张头叫苦道。

  “县父母来到河东县,整顿旧案,刷新吏治,是来给咱们老百姓一个公道!”

  祁先生起了身,朝大堂的空座上一拱手,“我今天就是要来讨一个公道!问谁讨?问县父母的弟弟小孟爷!为什么?他吃了两碗面,只给了一碗的钱!这公道吗?”

  他看向诸人,接着道:“既然县父母的弟弟带头不讲公道,那县父母还是县父母吗?县父母真是来给我们主持公道的吗?”

  大堂内外的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姓祁的!”杨捕头走了出来,“小孟爷最讲公道,怎么能欠一碗面钱呢?你亲眼看到了?”

  “哈哈!”祁先生走上前,不屑一笑,“杨捕头,你这就巴结上了?怎么?县尊老爷要提拔你了?”

  “我老杨只为公道说话!”杨捕头一把将祁先生推开,看向孟渊,大声道:“小孟爷,一碗就是一碗,两碗就是两碗,大家都信你!”

  “你给了一碗的钱,吃了两碗的面!你没钱是吧?”祁先生点向孟渊鼻子,“我帮你给!父老相亲都在呢,我倒要让他们看看陈县尊的人是怎么欺负老实人的!”

  孟渊按住腰上的刀,看向老张头,问:“你是老实人么?”

  老张头畏畏缩缩,不敢吭声。

  “怎么?戳中软处,要动刀子了?”祁先生冷笑不止。

  “你是个恶人,我是个武人。”孟渊松开刀柄,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肚子上,“看来我只有剖开肚皮,证明清白了!”

  “小孟爷!血性!”杨捕头立即道。

  祁先生眼中现出几分光彩,“好,只要是一碗面,我跪下来给小孟爷当牛当马!以后县尊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孟渊走前几步,道:“那你仔细看清楚我肚子里有几碗面。”

  堂内一众人瞪大眼睛,往前凑。

  “我看……”祁先生话没说完,便是一声惨呼。

  只见一团血光自祁先生左眼处爆开,继而一个红白之物飞上天。

  孟渊一手握匕首,一手探出,接住那眼珠。

  祁先生捂着左眼,痛苦大嚎,“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大堂内外之人,无不哗然失色。

  “剖肚皮太疼。”孟渊一手握着眼珠,道:“只能请你的眼睛来我肚子里看一看。”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茫然的看向孟渊,他们没想到孟渊挖了别人眼睛,竟是为了让别人看的更清楚些。

  “诸位都是有德长者,可要入我腹中一观?”孟渊看向那几个耄耋老者。

  这几个人立即摇头,甚至有的都吐了。

  “这几位熟读圣贤书的呢?”孟渊手握眼珠,看向那几个读书人。

  这几个人面上惨白的很,都不敢吭声。

  秀才遇上兵,无非如此。

  孟渊看老张头,问:“我吃了几碗面?”

  “……”老张头瑟瑟发抖,“一碗。”

  孟渊又看杨捕头,问:“杨捕头,你最公道,我得再请你看个清楚。”

  “我不看……”杨捕头踉跄后退两步,然后直接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

  他方才根本没看清孟渊如何出的刀,但毫无疑问,对方远胜自己。

  “还有哪位想看?”孟渊握着祁先生的眼珠,环视众人。

  没人敢应声,尽皆茫然。

  眼见如此,孟渊看向在地上翻滚的祁秀在。

  走上前,半蹲下,孟渊道:“一目难窥黑白。祁先生,你读的是圣贤书,做的公道事,还请让我再取右眼,还我个公道。”

  祁先生听了这话,他赶紧又捂住右眼,“不用!我不敢了!”

  “那我到底吃了几碗面?给了几碗的钱?”孟渊问。

  “一碗面,一碗的钱!”祁先生头上都是血,跪趴在地,还捂着头面,语声颤颤。

  “祁先生确实是公道人。”孟渊道。

  祁先生不敢再说,跪在地上往外走。

  “慢。”孟渊踩住他衣角,“父精母血,不可弃也。”

  说着话,眼珠落在地上。

  孟渊弯下腰,道:“拿起你的左眼,让它代你父母,代你看一看,你读的圣贤书有几分成了锦绣,有几分成了脏污。”

  祁先生闻言,看着地上眼珠,登时愣住,“疯子!你是疯子!”

  他使劲儿往外跪爬,嘴上呼喊,“李大爷救我!快救我!”

  听了这声“李大爷”,孟渊忽的觉出不对。

  河东县内的豪绅,姓李的只有李天运一家。

  这几日孟渊在外闲逛,就一直有李家的人跟着。但孟渊去李家看了两次,倒是没觉出异常。

  而且陈守拙虽抓了他家的管家,但没做别的。是故这李家没有与其他豪绅串联,反而老实的很。

  这么老实,却忽的在今天冒头,还冲着自己来,孟渊觉得不太对。

  看向外面,但见傍晚朝霞细微,天愈发的沉闷,分明是雨将至。

  上一次遇到解申的时候,就是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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