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知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来人!快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随着那名年轻官吏冲出来阻止李承乾接旨,江陵府的其他官吏瞬间炸了锅。

  有官吏还没等李承乾发话,就自作主张的命人将对方拿下。

  有官吏连忙向李承乾进言,说对方妄揣圣意,大逆不道。

  更有甚者,直接冲上去将对方扑倒在地,阻止对方说话。

  而面对眼前的一片混乱,李承乾则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只在心中不断思考一件事。

  李二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他真信了自己会谋反?

  可是,他怎么会这么无情?

  就因为一个没有证据的密奏,他就想弄死自己?这也太草率了吧!

  历史上的李承乾,就算真的谋反,他都没有下这种狠心,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

  难道他也被魂穿了?!

  想不明白,李承乾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他的目光冷冷移向宣旨的高要,一字一句地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高要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紧接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眼惶恐地道:

  “奴婢是真不知道啊太子殿下!奴婢就是负责宣旨的,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这圣旨是尚书省的大人送过来的,在宣读之前,奴婢连圣旨的内容都不知道,请太子殿下明察啊!”

  在唐朝,皇帝的圣旨一般由中书省拟定,然后交给皇帝审阅,皇帝同意后,再发给门下省核定,门下省核定完后,再交给皇帝盖玉玺,发给尚书省执行。

  一般有两种情况,关内的圣旨,尚书省会自己派人去宣旨,关外的圣旨,则交给内侍省派宦官去宣旨。

  毕竟关外需要舟车劳顿,尚书省的老爷们也怕麻烦。

  交给宦官,既可以完成任务,也可以避免某些危险。

  想到这里,李承乾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将目光落在那名年轻的江陵府官吏身上,平静地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太子殿下!”

  李承乾的话音刚刚落点,刘洎就愤然站了出来:“此人妄揣圣意,离间太子殿下与陛下的父子亲情”

  “够了!”

  还没等刘洎把话说完,李承乾就冷喝打断了他,沉声道:“孤问的是他,而不是你!”

  “我”

  刘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李承乾却没有理他,而是环顾众官吏,沉沉地道:“孤不管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们想做什么,现在,孤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说完,直接转身走进大堂高位,缓缓坐下,平静而威严地吩咐道:“来福!将人带进来,孤要亲自审问!”

  “诺!”

  来福应诺一声,面无表情地走向那位被按在地上的江陵府年轻官吏,淡淡地道:“起来吧,跟我进去好好回话!”

  “呜呜呜”

  “嗯?”

  眼见对方还被人按在地上,捂着嘴巴,来福一个冷眼扫了过去。

  “大人,此人”

  “嘭!”

  还没等那名官吏把话说完,来福一脚就将他踢出了半米。

  哗!

  全场一片哗然!

  唯独那名被按压的官吏,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朝来福拱手谢礼,然后二话不说的冲进了大堂。

  “这位大人,你无故殴打朝廷命官,意欲何为?”刘洎黑着脸质问来福道。

  来福看都没看他一眼,依旧淡淡地道:“奉皇后之命,伺候太子,保护太子,听命太子,就这个意思。”

  “这”

  众官吏闻言,面面相觑。

  有人幸灾乐祸。

  有人念头通达。

  也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与此同时,大堂之内。

  李承乾看着眼前的年轻官吏,平静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江陵府监察御史狄知逊,负责监察地方官吏,监阅牲牢,省器服,不敬则弹劾祭官。”

  “你说祈雨会死人,是怎么回事?”

  “这”

  狄知逊迟疑了一下,道:“回太子殿下,臣不是妄揣圣意,而是就祈雨本身来阻止太子殿下,有危险!”

  “嗯,我明白。”李承乾点了点头,然后抬手示意:“你继续说!”

  “是!”

  狄知逊应了一声,又道:“按照地方祈雨的习惯,一般是地方县令,刺史,派人去寻找通灵的异人,进行祈雨祭祀,由监察御史负责监管,故而,监察御史一人为之莅祭祀,兼任监祭使!”

  “照你这么说,好像祭祀祈雨也没有多大危险啊?”李承乾有些不解地问道。

  狄知逊却摇头道:“我刚才说的是地方祈雨,而非朝廷祈雨!”

  “一般地方祈雨无效,灾情又得不到缓解的时候,百姓会生出许多问题,这时候,朝廷就会想办法,主持大祭。”

  “那依你之见,陛下召我回长安主持大祭,是什么意思?”

  “回太子殿下,臣刚才已经说了,臣不是妄揣圣意,而是就祭祀本身,劝阻太子殿下。”

  李承乾笑了:“好好好,你就说大祭的危险!”

  “是!”

  狄知逊应了一声,再次道:“朝廷大祭,是由太常卿主持的,而主祭者,按照祭礼,应该由天子主祭。”

  “咦!不对啊!既然主祭者是天子,为何我父皇会让我主祭?这不符合祭礼啊!”

  “回太子殿下,按照祭礼,主祭者确实应该是陛下,但特殊情况除外,比如天子明知有缺,恐无法感动上天,故而选任合格的主祭者,也是可以的!”

  “啊?”

  李承乾一脸懵逼,心说还有这种操作,也太鸡贼了吧!

  却听狄知逊又道:“其实,朝廷大祭有很多种,并非所有祭祀都有危险!”

  “这么说,祈雨是少有的危险祭祀?”

  “是的太子殿下!旱灾是天谴,何谓天谴?指的是上天对人间的惩罚,既然是惩罚,肯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能让上天平息怒火!”

  “荒谬!”

  李承乾闻言,不由嗤之以鼻:“什么天谴!那历史上出了多少昏君,暴君,怎么没听说有人被天雷劈死啊!再说,水灾,旱灾都是相连的,雨水过度下完了,剩下的不就是旱灾吗?扯什么天谴!简直可笑!”

  “没听过一句话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真要有上天,他俯瞰众生,哪会在意弱小的凡人,我们在他眼里,和地上的蚂蚁差不多,甚至连蚂蚁都不如,你觉得一只蚂蚁能惹人生气吗?”

  狄知逊被李承乾这话,直接说得愣在了当场。

  隔了好半晌,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躬身行礼道:“臣能得太子教诲,不枉此生!”

  李承乾摆了摆手,道:“别的不用多说,你就告诉我,祭祀祈雨的危险在哪,我再决定,要不要接旨,或者.”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看着狄知逊,道:“或者怎么接旨!”

  狄知逊愣了一下,旋即点头道:“臣明白了。”

  “其实祭祀祈雨,并不会直接造成主祭之人死亡,而是祭祀的过程十分惨烈,往往主祭之人,祭祀之后,活不过数日。”

  “嘶!”

  李承乾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很快,他又有些疑惑:“你说,我父皇知道此事吗?”

  “朝廷祭祀是太常寺负责的,他们不可能不告诉陛下危险!”

  “也就是说,我父皇真打算弄死我?”

  “呃,这个.”

  狄知逊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臣不敢妄揣圣意!”

  “好吧,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狄知逊应了一声,很快便离开了大堂。

  而目送他离开的李承乾,则微微眯上了眼。

  按照狄知逊的说法,李二陛下明知道祈雨有危险,却让自己帮他祈雨,应该是另有深意。

  反正不可能是搞死自己!

  因为搞死自己,不符合李二陛下的人设。

  也不会被朝中大臣支持。

  毕竟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都有自己的关系。

  李二陛下真想搞死自己,他这道圣旨都发不出来。

  所以,李二陛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承乾!我的乖孙儿!”

  就在李承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堂外忽地传来李渊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还有无数‘哗啦啦’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嗯?”

  李承乾微微一愣,不由循声望去。

  只见李渊一脸铁青的冲进来,一点也不像六十多岁的老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就像一头即将暴怒的老狮子。

  “爷爷,您怎么回来了?您不是.”

  “承乾!咱们反了吧!”

  还没等李承乾把话说完,李渊就无比愤慨的打断了他。

  那眼神,犹如刀子一般,看得人不寒而栗。

  就算是李承乾,也第一次见到李渊这样的眼神,不禁有些失神。

  而这时,跟在李渊身后的苏定方,薛仁贵,马周,岑文本,张平,包括裴宣,都露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

  很明显,他们应该是知道了李二陛下的圣旨。

  单从圣旨的内容来说,别说他们会误会,就连李承乾自己,刚开始都差点误会了。

  也幸亏那名叫狄知逊的监察御史,告知了自己真相。

  所以,李承乾在看到他们这幅表情之后,先是哑然一笑,而后神色一正:“好!咱们就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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