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贼侵袭,涉及到了甘宁的专业领域。

  李翊便问道:

  “兴霸在江上横行多年,你觉得这会是哪一支水贼?”

  甘宁略加思索,然后道:

  “江上水贼繁多,当以海贼薛州为雄。”

  薛州……

  李翊与陈登对视一眼,此人不正是之前提到的那个在长江、东海一带兴风作浪的海贼吗?

  陈登曾提到广陵不好大规模训练水军,就是因为最适合做港口的江都,容易受到水贼侵扰。

  当时李翊便提出,如果能够招安薛州这个江海巨贼,其余的水贼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元龙,我们去水寨。”

  “……嗯。”

  陈登跟着李翊一同前往水寨。

  李翊点了几艘艨艟大船,又命蒋钦、徐盛、周泰、甘宁等水中好手一起登船。

  陈登惊问道:

  “子玉要亲征这薛州?”

  李翊负手而立,淡然道:

  “怕他作甚?”

  “我视天下鼠辈犹草芥耳,况一海上跳蚤耶?”

  “此战若能擒了薛州,就将之招安,为我江上水军作保。”

  “若未能擒住,就让他死在江上,除去首恶,以震我徐州水军之威。”

  众将闻言,无不心生豪气。

  齐齐向李翊拱手道:

  “任凭军师调遣!”

  李翊先嘱咐陈登:

  “就劳元龙多费心思,坐守广陵,安顿好荆州来的官员。”

  “莫要滋出事端来,坏了我徐州声誉。”

  陈登颔首,就于岸旁作揖道:

  “子玉安心去罢,我会在广陵设下庆功宴。”

  “等你回来共享鲷鱼之脍!”

  这小子!

  李翊弯唇一笑,命人备好火船二十只。

  在船内装载芦苇干柴,然后灌以鱼油,上铺硫磺等引火之物。

  船尾系上走舸,方便艄公水手驱使。

  万事俱备之后,乃命舵手驱船出了水寨。

  那边水贼船只被火船阻路,一时不得进。

  众贼之首,果然如甘宁所言,乃海贼薛州。

  他横行长江、东海数年,麾下已聚集有万余众。

  平日就带着走舸小船,以及少量的艨艟、斗舰,劫掠江岸沿海一带。

  小县小郡挡他不得,而大县大郡每每派兵出来征剿他时,他早已登船走了。

  众官兵皆赶他不上,只能眼看着他满载离去。

  如此,往复数年。

  作为江海之贼,道上的消息自也灵通。

  这日,薛州听闻荆州有三百艘舰船驰往广陵。

  船上载了不少荆州来的高级官员。

  于是贼心大起,打算出兵劫了这支船队。

  纵无多少财物,掳了这些官员,向其家属勒索赎金也是极好的。

  只是不曾想这支荆州船队,船上似有江上好手。

  薛州几次都没机会拦截住它。

  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它到了广陵。

  薛州恼了,索性一发狠,趁着晚上天黑不见五指,上岸劫掠一遭。

  他其实也抱了侥幸心理。

  暗想这些荆州官员与徐州非亲非故,只要自己带足船只人手。

  摆出气势来,吓住徐州人。

  料他们不会为了这群荆州人跟自己拼命。

  此时,海风大作。

  薛州于船头隔江遥望,看看月上,照耀江水。

  如万道金蛇,翻波浪戏。

  薛州迎风大笑,自以为得志。

  回首谓群贼道:

  “广陵太守陈元龙又如何?”

  “自以为用火船便能阻我去路,待火熄了,我自上岸。”

  “劫了荆州众员,再与诸弟兄到江上去逍遥快活,同享富贵。”

  众贼闻言皆仰头大笑。

  这么多年来在水上横行,来去自由,官府也奈何不了他们。

  就在众人自以为是,忘乎所以之际。

  忽有一贼,指着江岸,大声说道:

  “宗帅,江北隐隐有簇帆幔,使风而来!”

  薛州不慌不忙,站立船头,凭高而望。

  只见一队战船迎风驶来,只是天黑看不清旗面,不知是广陵哪位将领的旗帜。

  “我等闹出甚大动静来,早已惊动广陵官员。”

  “他们此次好似动了真格,出动水军,要来拿我们!”

  有贼众开始窃窃私语,表露担忧。

  “是也,我也听闻刘徐州正在广陵兴建水师。”

  “此次官兵出动的如此神速,莫不是想试试新练的水军如何?”

  哼~

  薛州轻哼一声,面露不屑。

  这些徐州人实在胆大妄为,竟敢拿他们当作经验宝宝。

  以为我们兄弟这些年在江海上混出来的是虚名吗?

  “宗帅,不如撤了吧?”

  有贼众向薛州提议。

  这其实也是他们海贼一贯的行事风格,来去如风,抢在官兵到来之前隐于江海之上。

  以保证损失最小。

  也正是靠着这种苟法,才能使他们混迹江海多年,聚众高达万余。

  “不!”

  薛州挥了挥手,拒绝了手下人撤退的建议。

  换作往常,官兵只要出动,薛州便会立马撤退。

  但这次不同,徐州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一群水中的新兵蛋子,出来的如此神速积极。

  太不拿我们兄弟当腕儿了。

  须得给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兵一点教训,否则日后所有的官兵都以为他们好欺负。

  那他们以后还怎么到岸上劫掠?

  “诸位不必惊怕。”

  “都是群新习水战的兵子,怎比得我等兄弟弄浪多年?”

  “何况我们船多,他们船少。”

  “以众敌寡,何惧之有?”

  “来,听我令,迎船驶去!”

  一声令下,众贼将船只向正前方驶去。

  薛州又命人乘小船,上去示威呐喊。

  “前面的官船且休再往前,快快下了蓬。”

  “我等饶你们不死!”

  众贼齐声高喝,语中带笑。

  言未绝,弓弦相处,前排贼众齐齐落水。

  众贼大惊,赶忙奔回大船去。

  薛州瞪大眼睛,忽觉江上的官船渐渐变多。

  正惊疑间,

  只见船如箭发,一艘艘火船向前撞来。

  原来李翊此次多备艨艟大船,大船中藏有小船。

  待船只靠近,命人放出小船,再添上引火之物,点做火船。

  朝薛州的船队撞去。

  风助火势,火趁风威。

  焰焰涨天,映得江上一片大红。

  这些火船背后又都系了走舸小船,船上载了水中健儿,各执刀斧。

  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火船轰然撞上薛州军的船只。

  众贼寻思这帮人是要拼命,顿时乱作一团。

  火船如箭发,来得紧,无处逃避。

  有的人舍不得弃船,被广陵水军登上船来,一刀砍死。

  有的人赶忙跳入水中避祸,方一探出头来,又被砍死在水里。

  “徐州人疯了!”薛州骇然失色,暗思这帮人用走舸系着火船,来撞自己。

  岂不是要玉石俱焚么?

  这种战法,是真正意义上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两边交战,有死无生。

  谁有足够的勇气,敢与对方搏命,才有生还的机会。

  可偏偏薛州这帮贼众,身上全是匪气,平日欺软怕硬惯了。

  真到要搏命的时候,哪里有勇气上前?

  一见火船撞来,个个像下饺子一般入水,战也不敢战。

  但见江面上,火逐风飞。

  一派通红,漫天彻底。

  薛州见众人不能成事,即命人调头。

  忽见背后有人驾着舟船,冒烟突火,直奔薛州的舰船来。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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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州被烟熏得难受,眯着眼睛去看,只听得风中有铃声。

  为首船只,立着一员穿戴锦袍,头插鸟羽,腰佩铃铛的壮汉。

  手持长刀,当风而立。

  一手叉腰,冷笑道:

  “薛州,识得甘兴霸否!”

  锦帆贼?

  同为道上中人,薛州岂会没听过甘宁名声?

  “甘兴霸,多年不见,怎的混成这般模样?”

  虽然势穷,可平日流氓惯了,到这个时候薛州嘴上依然不忘嘲讽。

  “我往日与你无冤无仇,今日何故作官兵的走狗来赶我?”

  “兴霸之所为,诚为道上之人耻笑耳!”

  甘宁却不以为然,弯唇笑道:

  “我已不做水贼多年矣。”

  “今已效忠刘徐州,薛兄可速速下蓬,朝江心抛住。”

  “然后自缚上船来,向李先生请罪。”

  “李先生宅心仁厚,指不定可以饶你一死。”

  “此乃宁肺腑之言,可莫怪我不顾及道上之义,没有提醒你。”

  “若是迟了,只恐你性命难保!”

  薛州闻言,放声大笑。

  “我薛州纵横江海多年,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凡所到处,必满载而归。”

  “今日失手,我敬那李翊是个英雄。”

  “不过想要擒住我薛州,还欠点火候。”

  撂下一句狠话,薛州即命调转船头。

  甘宁拽起满帆,抢风而使。

  薛州见甘宁追的紧,也不慌也不忙,即命人取下小船去截住他。

  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哥,薛州身边又岂会没有敢死之士?

  须臾,数只小船朝甘宁船只驶去,以船身阻路。

  似要以死换取薛州生路。

  甘宁遥望前船不远,索性直接弃了船只,登上敌船。

  拔刀在手,一连砍倒数人。

  站在船头上,高声大叫:

  “且休走!快随我回去向李先生认罪。”

  “此般去了,汝命休矣!”

  薛州在船上抚掌大笑:

  “此般我留了,项上人头才是真正要悬于广陵城上。”

  说话间,又见两路水船袭来。

  乃周泰、蒋钦也。

  “兴霸休慌,我等奉军师之命,前来助你!”

  甘宁大喜,高声叫道:

  “二位快与我小船,我去追薛州!”

  周泰将脚下船只交给甘宁,自己则与蒋钦拦截住薛州的贼众。

  甘宁抢风追赶,薛州见状,怒道:

  “汝一人也敢来赶我!”

  “看我射你!”

  即命人张弓搭箭,朝水上射去。

  未料想甘宁眼疾手快,抢在众人张弓之前,先拉满了弓。

  一箭射向船头,正中蓬索。

  那蓬坠落水下,船只立马失了横。

  众弓手没了准心,皆扶着船头,摇摇欲坠。

  甘宁冷笑一声,抬手将船上拽起满帆,乘顺风向前,船走如飞。

  少时赶上,甘宁一个箭步跳上贼船。

  薛州即命人围了甘宁。

  甘宁挥刀乱砍,血如泉喷,断肢横飞。

  众皆畏甘宁之勇,一时不敢上前。

  薛州见状,忙出声劝慰道:

  “兴霸,如今你孤身一人,擒不了我。”

  “不若你我各走大道,我放你回去,你也莫要赶我。”

  甘宁冷声笑道:

  “我奉军师之命前来擒你。”

  “空手而回,如何交差?”

  言讫,甘宁一个腾身,绕至薛州近前。

  薛州未及反应,便被甘宁一脚踹入水中。

  “宗帅!”

  众人大喊一声,正欲上前相救。

  谁料甘宁也似下饺子般窜入水中。

  薛州水性不差,奈何甘宁技高一筹。

  在水中扑腾了两下,便被甘宁制住,锁住咽喉,动弹不得。

  船上众人皆不知如何是好,眼睁睁看着甘宁劫走了薛州。

  少时,徐盛率船队赶来接应,甘宁将薛州送上船去。

  立马便有几名武士上前将他扑倒,用铁索缚住。

  “此人便是薛州?”

  徐盛上前扶住甘宁,用手指着问道。

  甘宁笑着说道:

  “便是化作灰,我也认得他。”

  徐盛闻言大喜,拍了拍甘宁的肩膀,赞叹道:

  “兴霸你初来乍到,便立下如此大功。”

  “待回去见了军师,军师一定会很高兴。”

  “将这薛州带去,必有重赏!”

  甘宁平生最好面子,被前辈这般称赞,自是笑得合不拢嘴。

  回头往江上望去,只见一派通红,火逐风飞。

  徐州官军正在与水贼接船搏杀。

  “这些水贼如何处置?”

  “可要增派些人手吗?”

  徐盛摇了摇头,“你已擒了贼首,余众皆蝼蚁耳,不足为虑。”

  “少时便作鸟兽散,料军师也会收兵。”

  果然,当擒住薛州的消息报给李翊之后。

  李翊当即下令,立刻撤军,不必恋战。

  一声令下,各船纷纷调头,返回广陵。

  至于江上众贼,本就没甚战意,见官兵主动撤了,当即也掉头走了。

  还有不少人,似无头苍蝇一般在寻找薛州。

  浑不知其已被甘宁所擒。

  半个时辰后,江上逐渐平静下来。

  徐州水军靠岸下船。

  甘宁急于邀功,亲自押解了薛州,来见李翊。

  “军师,此人便是贼首!”

  甘宁一身锦袍全部染红,自己身上却未带多少伤势。

  赵云等将见了,也暗自觉得惊奇。

  感叹甘宁不愧为水中好手,若叫他们来。

  像甘宁这样冒烟突火,冲入敌阵,也不敢说不负伤势。

  “好!兴霸真乃虎将也!”

  李翊拍了拍甘宁的肩膀,丝毫不吝赞美之词。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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