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味道,总之就是很难闻。

  她先去检查了厨房里的液化气瓶,怕是唐雪晚上热菜忘记关了。

  东海小区是老式小区,建造的时候,宏城还没有使用煤气管道,所以小区里使用的都是瓶装的液化气,附近有专门的气站,一个电话就能送上门。

  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是自己去换的,因为送货上门要贵一块钱。

  但液化气关的好好的,而且自己昨天早上留的饭菜,居然完全没有动过。

  她顿时觉得不对劲,就往唐雪的房间走去。

  在经过开着门的卫生间时,感觉那股味道更浓了。

  由于她家卫生间的钢窗受潮生锈严重,所以基本上已经打不开了。

  她进厕所看了看,然后就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她一下子被吓到了,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就傻了。

  然后她就冲进唐雪的房间,把她从床上拖了出来。

  后面的事情,就跟唐雪说的完全一致。

  她以为孩子是唐雪杀死并通过厕所蹲坑处理的,她决定为女儿顶罪。

  姚芬芳说自己也曾逼问过女儿那个男人是谁,但任凭怎么打骂,唐雪就是咬死不开口,她也没办法。

  石涛问她最后那袋胎盘是怎么处理的。

  她说本来也打算从厕所冲掉的,结果管道堵了,冲不下去,把她吓坏了。

  从外面买完工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通完管道后,她说自己连再进这间厕所的勇气都没有了。

  自从那天开始,她和唐雪就再也没有使用过那间厕所,她们心照不宣地把那扇门关了起来。

  每次上厕所,都跑到小区外面两百多米的公共厕所,哪怕后半夜也是如此。

  她说比起漆黑一片的外面,自己家里的那间厕所,才是让她感到最恐怖的。

  至于那袋胎盘,她说一开始趁着夜色,想丢到附近的垃圾站。

  结果前脚刚丢下,后脚就来一个清洁工,说这谁家肉都不要了,吓得她赶紧把袋子一把抢走。

  后面思来想去,她把胎盘剁成了好几块,打算喂给小区里的野猫吃。

  但奇怪的是,本来有不少的野猫却一个也找不到。

  最后,她发现小区里这两天刚清洗过楼顶的水箱,有些楼通往楼顶的消防楼梯门没有锁上。

  她就摸黑,跑到楼顶,把切碎的胎盘扔进了水箱里。

  她甚至怕很快被人发现,分开丢到了不同楼栋的水箱里。

  口供看到这里,周奕终于知道,当初居委会的陈主任说小区里有人得痢疾是怎么回事了。

  痢疾一般情况下,就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和水导致的,传染性又很高。

  虽然周奕没有问过陈主任这件事的具体处理方式,但既然姚芬芳说水箱是刚清理过的,那大概率是没有再检查过水箱了。

  胎盘本来就没有骨头,加上被切开后,扔进水箱里会腐烂得很快,估计是找不到什么痕迹了。

  但起码通过审讯,已经拼凑出了案件的大致情况。

  剩下缺失的部分,就得找那位林业局的黄副科长问了。

  ……

  黄建辉坐在审讯室里,面如灰土,他的喉结不断上下滚动着,因为他在不停地吞咽口水。

  周奕和乔家丽不紧不慢地坐在了下来,目光冷峻地盯着他。

  石涛与何彬兵分两路,带着搜查令,一路与黄建辉的老婆孩子前往他们家中,一路前往黄建辉的单位。

  根据唐雪的供述,黄建辉当天在杀人碎尸的时候,衣服上沾到过血迹,尤其是当时穿的那件毛衣。

  所以搜查的目的,就是找到关键证物。

  因为之前从姚芬芳家发现的作案凶器上,只找到了姚芬芳的指纹,显然早就被清理过了。

  “黄建辉,黄科长。”周奕皮笑肉不笑地喊道。

  羁押椅里的黄建辉一激灵,讪笑道:“副……副的。”

  “就算是副的,那也是国家的干部啊,难道不是吗?”

  “是是是……”黄建辉连连点头。

  周奕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身为公职人员,知法犯法,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黄建辉被吓了一跳,脑袋往前伸,小声地试探着问:“同……同志,我能申请打个电话吗?”

  “打电话?你想打给谁?”

  见周奕没有直接拒绝,黄建辉以为有戏,赶紧笑着说:“我……有个朋友,认识……你们局里的领导……你看大家都是吃公家饭的,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啊?”

  周奕从兜里掏出大哥大,放在了桌上。

  黄建辉脸色顿时一喜,但他被拷在羁押椅里无法动弹,说道:“同……同志,能帮我拿过来吗?”

  周奕微微冷笑道:“拿过来就没必要了,你报号码,我来打,开个免提,让咱俩也见识见识,你那个神通广大的朋友,认识我们哪位领导。”

  黄建辉一听这话,原本还很欣喜的脸上表情瞬间就僵硬了。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周奕这是在耍他。

  周奕拿起大哥大,“来,报号码吧,正好把你这位朋友也请过来,跟我们领导喝杯茶,好好聊两句。”

  黄建辉原本前倾的身体往后缩,被拷着的手摆了摆说:“不……不用了,不麻烦你们……不麻烦你们……”

  “黄建辉,不要觉得你有这样那样的关系,我告诉你,我们能抓你,就是已经掌握了你的所有犯罪事实。你既然知道自己吃的是公家饭,那你就该知道,能批那张拘留通知书代表了什么。”

  周奕眼神冰冷地看着对方说:“黄建辉,我们现在是给你一个主动交代的机会,如果你不珍惜这个机会,那等上了法院,你可别追悔莫及。”

  周奕知道,眼前这个家伙,不是像龙志强那种亡命徒。

  资料显示,黄建辉今年三十七岁,在宏城林业局林改科任副科长。这个年纪的副科,按理来说其实算是混得差的了。不过林业局是市直单位,而且林改科也是有实权和油水的部门,日子也算是过得很滋润了。

  他老婆叫顾红,也是某市直单位的公职人员,像这样的家庭,对普通人而言,就已经属于遥不可及的了。

  而且黄晨的长相也是遗传了黄建辉夫妇俩,黄建辉相貌英俊,再加上成年男性的成熟气质,对唐雪这种本就缺少父爱的小女生确实有很大的杀伤力。

  像他这种人,生活滋润、人前体面,人后或许还能利用职权捞到不少好处,成为阶下囚对他而言就是从天堂跌入地狱。

  他的心态崩溃,会比其他犯罪嫌疑人要快得多得多。

  原本,他所谓的关系,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别说他打不了电话,就算能找人,谁敢包庇一个杀人犯?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周奕的话说完之后,黄建辉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哆哆嗦嗦的问:“能不能给我一杯热水,我肠胃不太好。”

  周奕起身,出门,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了他面前。

  “谢谢……”黄建辉迫不及待地伸手握住了杯子,热水隔着纸杯传递出来的热量,成了他此时此刻唯一的希望。

  他的手被固定着,没办法把杯子端起来,只能脑袋往前凑,非常艰难地才喝到水。

  “黄建辉,接下来是你自己说,还是我们帮你回忆回忆?”周奕问。

  “我说……我自己说……”黄建辉哽咽地说道。

  然后他交代,说最初,是从他老婆顾红在家里沙发上发现了一根长头发开始的。

  顾红以为他干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因为她的头发是染过色的,而家里发现的是黑色的中长发,明显就不是她的头发。

  家里除了她之外没有别的女人,所以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干了什么龌龊的事情。

  但黄建辉觉得自己很冤枉,最后为了这事跟顾红大吵一架,但始终没搞清楚这根黑头发是哪儿来的。

  但他确实发现儿子有些不对劲,那一阵子似乎精神十分萎靡,学习成绩也在下跌。

  他以为是青春期了,儿子有些躁动,自己在家做一些不应该的事。

  他还打算找个机会,和儿子好好聊聊,毕竟都是男人,都年轻过。

  然后直到有一天,他因为把车借给了单位里的同事,下车的地方穿过一条偏僻的小巷才能回家。

  然后就无意中撞见了一对穿着校服的学生,躲在巷子的一个旮旯里,男生的裤子脱到了膝盖,女生蹲在男生前面。

  黄建辉正感慨世风日下,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样时,却发现,那个男生看着有点眼熟。

  悄悄走近了一看,居然真的是自己儿子黄晨。

  气得他暴跳如雷,当即连裤子都没让黄晨拉上,就把他直接拖回了家里,吊起来打了一晚上。

  至于那个女生,当时就被吓跑了,他并没有看清长什么样。

  夫妇俩在家教育儿子,才知道黄晨之前把唐雪带回家来了,那根让顾红怀疑的头发就是唐雪的。

  只是黄晨当时不敢说,只能让自己爸爸来背锅了。

  沉冤得雪的黄建辉气炸了,又是对着儿子一通暴揍。

  在得知儿子没有做突破那道底线的事,黄建辉夫妇俩总算是松了口气。

  顾红虽然平时宠儿子,但还是知道这件事的是非曲直的,觉得是自己儿子对不起人家姑娘,对黄建辉说找个时间,夫妻俩登门道个歉去,同时也是免得唐雪的家长选择报警或者向学校举报,把事情闹大。

  结果准备登门的那天晚上,顾红单位临时有事去不了了,她就让黄建辉一个人去,还叮嘱他一定要跟人好好道歉。

  于是,就发生了唐雪之前交代的那一幕,黄建辉上门的时候,家里只有唐雪一个人。

  黄建辉满脸后悔地说:“那天晚上回家之后,我就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头就冒出了一个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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