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出大事了。

  银库里的金银和粮库里的粮食都掺了假。

  此事已然朝野皆知。

  户部尚书陈省那都已经被打入诏狱了。

  原本朝野上下都以为紧接着就是一通疯狂的抓捕乃至斩杀。

  谁知道,好几天都过去了,竟然一点动静都没。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整个京城就没几个人知道怎么回事。

  大家都不知道这些天当今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有,陈省被打入诏狱之后,户部尚书之位就等于是空悬了。

  当今天子也没有命吏部筛选官员接替。

  户部这么重要的衙门竟然好几天都没人主理。

  原本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就是六部里面除吏部尚书外最为吃香的。

  甚至,对于想贪的官员来说,这个位置比吏部尚书还要香。

  如果是正常情况,那估计会有很多人争抢这个位置。

  但是,这会儿就极不正常。

  户部这摊子都不知道烂成什么样了,谁敢去接这户部尚书的位置?

  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能烫死人的那种,沾一下都可能掉层皮,谁接了都有可能被烫死!

  谁敢接?

  没想到还真有人接了。

  云贵川行都司总督李化龙才刚回到京城就把户部尚书这位置给接了。

  户部尚书李化龙新官上任。

  这家伙貌似来势汹汹。

  第二天一大早寅时许,京城大街小巷还是一片漆黑之时,这家伙竟然就带着上百锦衣卫拎着成排的灯笼来到了户部衙门。

  那夜间值守的门房都被吓了一大跳。

  户部官员闻讯,那更是吓坏了。

  这是要直接拿人的节奏啊!

  那些贪了的户部官员甚至都有点不敢去点卯了。

  问题,他们不敢去那也得去,擅离职守可是堪比贪赃枉法的罪责,罢官削籍那都算是轻的了,杀头那都有可能。

  这也是他们不敢收拾铺盖跑路的原因。

  原本他们就已经贪赃枉法了,收拾铺盖跑路那就等于是不打自招了,要是没有贪赃枉法跑什么?

  如果他们硬着头皮留下来,那贪赃枉法的事还不一定会被查出来呢。

  这一跑还会摊上擅离职守的罪责,贪赃枉法的罪责更是跑不了了,两项重罪加一起,那绝对死定了啊。

  所以,明知到会被查,户部官员那也没一个敢跑的,跑就是死,不跑还有一线生机,这点谁都清楚。

  卯时还未到,他们还都硬着头皮穿过一队队锦衣卫排成的队列,来到户部大堂外,按职位高低排得整整齐齐,等着新任户部尚书点卯。

  这时候天都还没亮呢,那黑暗之中驻刀而立的锦衣卫看着就让人背脊发凉啊。

  此时,大堂里倒是通明透亮,新任户部尚书李化龙好像都坐在主位上开始翻看花名册了。

  那家伙身后好像还站着个锦衣卫百户,大堂两侧那也排满了锦衣卫。

  这是要抓谁呢?

  又或者,一抓一大堆?

  大部分户部官员心里都开始打鼓了,他们大多贪了啊!

  卯时方至,天际才露出一丝曙光,那打更的梆子声就如同丧钟般响起,敲的人心里直打颤。

  李化龙是毫不犹豫的翻到花名册第一页,朗声道:“总督仓场侍郎李戴。”

  这家伙不会想第一个拿我开刀吧?

  李戴闻言,心里那也不由得一颤,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疾步而入,拱手躬身道:“下官在。”

  这家伙可能就是户部乃至整个大明最大的贪官污吏了。

  李化龙抬头细看了一眼,随即挥了挥手。

  啊?

  这就真只是点卯?

  李戴见状,那都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才连忙拱手躬身告退。

  紧接着,李化龙那就真的像是在点卯一般,把每个官员的名字一点,然后抬头细看一眼,然后就挥手让人退下,无一例外。

  户部官员可以说是所有衙门里最多的,没有之一。

  他们这也是十三个清吏司,对应大明十三省,这十三个清吏司虽然大多也没配员外郎,但主事一般都是两个以上,有的清吏司郎中甚至都有四五个。

  还有管各处仓库的大使副使,那更是比郎中和主事还要多。

  李化龙光是点卯都点了将近半个时辰,他点完的时候天都放亮了,太阳都要出来了。

  这个时候户部所有官员那也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这家伙并没有下令拿人。

  没想到,他们才刚刚松了口气呢,刑部几个衙役便涌了进来,直接窜到后面的仓库,一纸公文一念,然后锁了仓库大使张朝就走!

  这一下,户部官员又开始心里打鼓了。

  他们怕啊。

  整个户部有几个没贪的!

  这一旦被抓,他们能扛住不招吗?

  还好,刑部也就来了一趟,抓了个九品芝麻官。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李化龙那也没有把他们怎么样。

  这家伙也就是让他们把这几年的收支账本交上去而已。

  至于账本会不会被查出问题来,这个他们倒不是很担心。

  他们要是账都做不好,那就是个笑话了。

  账本上应该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的。

  果然,李化龙坐值房里翻了一上午的账本貌似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不过,这家伙貌似还不甘心。

  午时方至,这家伙竟然就命锦衣卫抱着所有账本进宫去了!

  慈庆宫中,上百密卫那是早已拿着算盘围坐在大条桌四周等着了。

  李化龙那是不待吃饭便让这些密卫开始算了。

  这一算就是将近一个时辰。

  未时许,万历抱着小朱常洵进来的时候,整个偏殿里那还是劈里啪啦的算盘声呢。

  李化龙竟然端着个大饭碗在那一边吃一边围着大条桌转。

  他一看万历和小朱常洵来了,连忙找地方放饭碗就待行礼。

  那些密卫也连忙停止打算盘,匆匆起身,就待行礼。

  万历见状,抬手道:“免礼免礼,大家都坐下,该干嘛干嘛,以后正干活的时候不用行礼,朕不是来打搅你们干活的。”

  那些密卫闻言,连忙坐了回去。

  李化龙则是连忙匆匆扒拉了几口,随即将碗交给一旁的锦衣卫,示意人家赶紧拿走。

  万历见状,关切道:“于野,你也不用这么废寝忘食啊,这样对身体不好。”

  这个倒不是废寝忘食,我很少忘记吃饭的。

  李化龙颇有些尴尬道:“万岁爷,微臣是看了一上午的账本,心思都在账本上,忘了吃饭了,刚肚子饿起来微臣才想起来还没吃饭呢。

  平时的时候微臣还是记得吃饭的,只是这次看这帮家伙做的账看得太投入了才忘了。”

  你都看了一上午了?

  万历闻言,颇有些好奇道:“你看出什么问题来没?”

  这个怎么说呢?

  李化龙想了想,随即细细解释道:“这帮家伙故意把账做得很细,做得很全,做得很乱,让人根本没法算。

  比如,他们不论收入支出多少都记账本上,大到一府乃至一省一次上缴的税赋,小到户部买灯油乃至买墨水的钱,那都记一起。

  这一府乃至一省一次集中上缴的税赋那可是几十万两乃至上百万两,而买灯油一次可能就几两,买墨水一次可能就几钱乃至几文。

  他们故意记一起,而且还收支混杂,就如同记流水账一般,谁去查账本那都会看得云里雾里。

  还有,他们还故意不按年乃至按月做账,朝廷一年的收支他们能分别记到几本乃至十几本账册上,而且中间还夹杂着其他年月的收支,翻都不知道要翻多久。

  总之,他们这样做账要算出具体的收入和支出很难,每一年乃至每一月具体收入多少,支出多少,盈余多少,那都很难算出来。

  他们这就是防着上面人查账,所以故意记的糊涂账,他们就是不想让上面人搞清楚朝廷每年乃至每月的收入和支出到底是多少,又盈余了多少。”

  这上面人大抵就是指的当皇帝的。

  话说,当皇帝能不知道朝廷每年乃至每月的收入和支出到底是多少吗?

  还别说,当皇帝的还真不清楚,至少大明皇帝不清楚。

  空印案那就是明证。

  洪武朝的时候户部就开始做糊涂账了,这帮家伙竟然把空白公文乃至空白账册盖上户部大印让下面人自己填收入的税赋乃至支出的款项!

  那时候的洪武大帝都被蒙在鼓里,压根就不知道大明朝廷一年收入和支出到底是多少。

  若不是洪武大帝发现了盖有空印的户部公文,然后命人去查,那都不知道这帮家伙几年时间就利用这种手段贪墨了两千多万石的税粮!

  嘉靖朝的时候严嵩父子那更是把朝廷的账做得当皇帝的根本就看不懂。

  若不是大批官员上疏讨要俸禄,嘉靖帝那都不知道朝廷已经欠了官员两三百万两的俸禄了,若不是天灾降临,京畿饿殍遍野,朝廷没钱赈灾,嘉靖帝那都不知道国库都被贪空了。

  嘉靖帝自此开始怀疑严嵩父子,所以严嵩父子提议让鄢懋卿去巡盐,催收盐税的时候,嘉靖帝特意排锦衣卫暗中追踪。

  结果,鄢懋卿收了五百三十万两的盐税,就给了嘉靖一百万两,缴入国库的也就二百三十万两,剩下二百万两,这家伙直接和严世蕃分了!

  这帮贪官污吏就是这样玩的,他们就是利用各种手段让当皇帝的不知道朝廷收入和支出具体是多少,收入和支出都是他们说了算,这样才好贪!

  万历现在就不知道大明朝廷到底收入几何,支出几何,盈余几何。

  沈鲤所说的五六百万两一年还都是根据户部上报估算出来的,那很有可能是层层贪墨之后的数字!

  很多史料上那也都是估的,而且大多还都估的不一样,同一年都能差几十万两甚至上百万两。

  这大明朝廷到底收入几何真没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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