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荒唐事很多。

  清流动不动就蜂拥而上跟当皇帝的对着干就是其中一个。

  这帮家伙就喜欢玩法不责众这一招。

  自从清流冒出来之后,大明当皇帝的几乎都被这招玩过。

  清流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呢?

  大抵是嘉靖朝,又或者更早。

  清流如果玩这一招,那应该怎么应对呢?

  嘉靖帝的选择是先把清流首辅夏言给砍了,然后用贪官污吏来压制!

  这其实是两招,不是一招。

  前面砍夏言是一招,简单粗暴。

  后面用贪官污吏压制清流又是另外一招,这一招貌似还有点莫名其妙。

  首辅夏言都能砍,其他清流也能砍啊,一把砍完,那不是一劳永逸吗?

  其实,嘉靖帝也不是莫名其妙用贪官污吏来压制清流。

  因为清流就砍不完,你哪怕砍完一茬,那又会冒出一茬来,冒出来之后他们又会玩法不责众!

  嘉靖帝是想一劳永逸,他选择的是培养另一股势力来压制清流,这样清流就不会跟当皇帝的闹了。

  这一招其实没问题,清流的确需要压制,只要另一股势力能把清流压制住当皇帝的就不会被清流搞得烦不胜烦了。

  问题就是,嘉靖帝选错势力了,他不该选贪官污吏来压制清流。

  清流的问题那也不是简简单单一招压制就能解决的。

  那么,到底怎么解决清流的问题呢?

  万历皱眉沉思了一阵,随即耐心教导道:“清流的问题着实不好处理。

  因为一般自称清理者大多都不是贪官污吏,特别是那些愣头青,十有八九都不是,还有那些容易被鼓动的,大部分也不是。

  他们既不贪赃枉法,也不作奸犯科,想要用大明律例来收拾他们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为关键的是,这些被鼓动的包括愣头青那都只是别人的棋子而已,他们大部分都是被人利用了。

  问题,这帮家伙还就喜欢玩法不责众,他们就容易被人利用。

  他们甚至大多都觉得这么做就是在为国为民,他们就觉得我们当皇帝的做的不对,他们才是对的!

  这帮家伙,着实让人头疼。

  原本作为官员清正廉洁是好事,但是,清官变成清流之后那就不是好事了。

  清官那是只管自己分内的事,清流却是当皇帝的都想管!

  这也是他们喜欢玩法不责众的根本原因,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当皇帝的听他们的。

  至于他们跟我们玩法不责众的时候怎么办,这个其实要从源头抓起。

  我们必须培养忠于自己的势力来压制清流,压住了,清流就烦不到我们了。

  父皇培养皇党那不光是为了治国,也不光是为了对付贪官污吏,压制清流那也是目的之一。

  问题就是,现在我们培养的皇党远没有清流多,他们还压不住清流。”

  呃,你说的好像不是我问的啊。

  小朱常洵细细体会了一番,还是忍不住问道:“父皇,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好像又回到原点了。

  万历细细想了想,随即耐心教导道:“皇党还压不住清流,那我们就只能亲自上阵了。

  这帮清流其实也怕当皇帝的下狠手,正常情况下,我们可以逮着他们一顿整,杀人诛心、栽赃陷害、革职查办、罢官削籍、乃至斩首示众全用上。

  他们闹个没完没了,我们就整个没完没了,谁带头闹就整谁,整到他们怕为止。

  问题,现在我们正在清洗贪官污吏,还不宜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对清流下狠手。

  这种情况下,父皇也只能跟他们戏耍一番了。”

  戏耍?

  小朱常洵闻言,又忍不住问道:“父皇,这戏耍是什么意思?”

  这个怎么说呢?

  万历想了想,随即耐心解释道:“戏耍的意思就是跟他们玩玩,至于具体怎么玩,那就要看他们上疏说些什么了。”

  玩玩?

  这个我在行啊,我最喜欢玩了。

  小朱常洵闻言,竟然饶有兴致的道:“父皇,他们真会疯狂上疏吗?”

  那自然是真的。

  万历缓缓点头道:“十有八九会,因为他们也清楚,这个时候是玩法不责众的最佳时机。”

  果然,第二天一早辰时许,内阁首辅沈鲤便亲自抱着一堆奏折跑过来了。

  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便躬身奉上奏折,忧心忡忡道:“万岁爷,清流好像想闹啊,他们是真会挑时候啊,选在这个时候闹。”

  这时机是韩爌和李三才给他们挑的。

  不过,这帮家伙估计也早就想闹一闹了。

  这时候不闹什么时候闹?

  万历接过奏折来打开一看,不由得冷笑连连。

  这帮家伙,果然跟他讲起规矩来了。

  什么辛自修出了名的清正廉洁,政绩卓越,莫名其妙将其逼退不合规矩。

  什么陈省本也清正廉洁,这次是被浙党算计,一起砍了不合规矩。

  什么李廷机、焦竑资历不够就擢入内阁辅政不合规矩。

  什么李化龙、袁可立资历不够,擢升六部尚书不合规矩。

  什么王之垣非翰林出身擢入内阁辅政不合规矩。

  什么无有规矩不成方圆,哪怕当皇帝的那也不能不讲规矩。

  你们跟朕讲规矩是吧?

  朕就跟你们讲讲规矩。

  他把劝谏的奏折大致翻了翻,随即便提笔批红道:谁让你们上疏的,你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一起上疏?

  这句话多少有点莫名其妙。

  他亲自在这种奏折上批红好像也是头一遭。

  这一堆的劝谏奏折他自然不可能一一亲自批红。

  他也就批了一本,随即便朗声道:“传田义、孙海、客用。”

  这三个家伙也在批阅奏折呢,不过这会儿他们都是在司礼监批。

  他们来得倒是挺快。

  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万历便拿起刚批好的奏折细细交待道:“你们把这句批红抄到这些劝谏的奏折上面。

  还有,你们把上疏劝谏的官员都记一下,后面凡是第一次上疏劝谏的,你们都把这句批红抄上面。”

  这么一大堆奏折,还都要抄这么长一句批红!

  田义、孙海和客用闻言,那都不由得苦了脸。

  这简直就是罚抄啊。

  不过,他们还是老老实实把这一大堆奏折给抱回去抄去了。

  小朱常洵见状,那又忍不住问道:“父皇,这是怎么个玩法,这句话有什么奥妙吗?”

  这个你还不会玩。

  万历耐心教导道:“这叫挖坑,他们跳坑里来了父皇再教你怎么玩。”

  挖坑?

  小朱常洵闻言,细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会往坑里跳吗?”

  那当然。

  万历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耐心教导道:“他们会往坑里跳的,这帮清流有时候就是脑袋一根筋。

  这点你也要记住了,清流玩法不责众的时候那就是一根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们现在想跟朕讲规矩,朕的批红跟他们讲的规矩好像没什么关系,他们肯定不会搭理的,他们还会继续跟朕讲规矩。”

  清流玩法不责众的时候那就是一根筋。

  历史上的国本之争就是明证,不管那时候的万历怎么解释怎么整,他们就是要争国本,就是要逼着当时的万历立朱常洛为太子。

  果然,这次也是。

  这帮家伙第二天又上疏了,而且第二天上疏“劝谏”的更多。

  万历大致翻了翻奏折,那都不由得不屑一笑。

  这帮家伙就是不搭理他,还是一个劲的跟他讲规矩。

  他直接提起笔来,在一份奏折上批红道:

  朕问你们话呢,你们为什么不回答朕的问题?

  你们还跟朕讲规矩,你们懂规矩吗?

  朕就教教你们,什么叫规矩。

  朕问你们话你们都敢不回,这就是欺君,如此明目张胆的欺君按律满门抄斩!

  你们跟朕讲规矩,朕就跟你们讲规矩。

  谁敢不回朕的话,还跟朕胡言乱语,那就按规矩来,满门抄斩!

  小朱常洵一看这批红,懂了。

  这帮家伙果然跳坑里了。

  谁敢冒着满门抄斩的危险不回话?

  如果涉及到很大的利益或者大是大非的问题,估计有人真的敢。

  问题,这就是回个话而已,谁会冒这个险?

  不为别的,就为了不回话而导致满门抄斩?

  脑子有病啊!

  这么长一段话,万历自然不可能自己抄到每份奏折上去。

  他又命人将田义、孙海和客用招了过来细细交待道:“昨天上过劝谏奏折的,今天又上了,你们就把这段批红抄上去。

  后面第一次上劝谏奏折的就抄昨天的批红,第二次上劝谏奏折的都把这段批红抄上去,你们把官员的名字都记好了啊,不要搞混了。”

  田义、孙海和客用一看这么长一段批红,那脸都不由得苦成苦瓜了。

  这得抄到什么时候去啊?

  他们还只是被这一段批红给整成了苦瓜脸而已,那些上疏劝谏的清流看到这段批红之后却是脸色大变。

  当今天子摆明了给他们挖了个坑啊!

  问题,他们还都不敢不回话。

  他们敢不回话,当今天子真会将他们满门抄斩啊!

  这个不用想。

  当今天子砍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们这几家。

  原来那些上疏劝谏的当今天子还要找点罪名才能将人家满门抄斩呢。

  这次罪名都不用找了啊,明目张胆的欺君,按律就是满门抄斩!

  而且还铁证如山,证据还就是他们上的奏折和上面的批红,这证据那是铁的不能再铁了。

  这一下把上疏劝谏的清流给耍得,那一个个都没了办法,只能绞尽脑汁想怎么回话。

  谁让你们上疏的,你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一起上书?

  这话怎么回呢?

  他们如果照实说,那肯定不行,照实说那就是图谋不轨了。

  这么多人商量好了一起上疏,想让当今天子屈服,这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图谋不轨那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问题,他们如果不照实说,那还是欺君,满门抄斩!

  这一下把他们给整得,跳坑里都不知道怎么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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