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下人正往福禄院传菜,边走边说着小话,似乎并未发觉前面有人。

  那些人里,大多是侯府的老人。

  “放肆!谁允许你们这样议论主子的!”春水隔着长廊指着那几个婆子大骂。

  见南声声忽然出现在面前,那几人顿时住了嘴,加快了步子往福禄院而去。

  他们端着的菜冒出香气,那是她自小最喜欢的酸汤翠湖鱼。

  看来祖母没有骗自己,确实准备了她爱吃的。

  可,这一切还有用吗?

  那一方桌上,既已有了马骨汤,就不该出现这道酸汤翠湖鱼。

  更何况,下人先端上桌的是南采薇的补药。上菜的顺序,便是他们心中的分量。

  南声声撞开西厢房门的刹那,脸上的泪痕已然被风干。

  寒冬腊月,凉风卷着马骨汤的腥气扑进窗,她突然剧烈咳嗽。

  南声声将指甲狠狠刺入床柱,划出的木痕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旧伤。

  “外面在刮风,奴婢这就去烧炭盆!”

  片刻后,春水端着烧红的炭小跑着进来。

  南声声将手伸到炭盆之上,思绪飘远。

  “你说,女子若是嫁了人,便是一辈子了么?”南声声忽然开口。

  春水正倒热茶,闻言转身看过来。“奴婢不知,但奴婢知道人要有骨气,不忠不仁者,何以相伴一辈子。”

  南声声睫羽轻颤。

  连一个小丫鬟都懂的道理,为何父亲竟是那样糊涂。

  “姑娘,你是不是在想与苏公子的亲事?”春水将热茶放入她手中,“苏公子确实有些过分,明明与姑娘定了亲,却日日跑去贴那什么表小姐。”

  南声声冷笑摇头。

  苏鹤眠确实可恨,可她现在已经丝毫不在意这门亲事了。

  南家与苏家,不会结成这门亲的。这婚,她势必要退。

  “那姑娘是在想什么?”春水慢慢用掌心扇着炭火,周遭立马变暖起来。

  南声声掌心的冻疮烤得生疼,翻了翻手背。“若是母亲与父亲和离,当如何?”

  “姑娘你……说什么?”春水瞪大了眼睛,以为南声声在开玩笑。

  可南声声知道,自己没有开玩笑。

  母亲尸骨未寒,父亲便将那外室女带回家中。

  扯谎说是表亲,却让那姐弟两个霸占着她的屋子,炖了母亲的战马。

  他们姐弟这般占据父亲的心,还不知父亲对他们生母是怎样深厚的情分。

  既对别人有情,那他与母亲的夫妻情分又算得了什么?

  母亲那般风光霁月,行事磊落,断不能忍受夫君这样对自己。

  即便是在黄泉之下,亡魂也难安。

  “我没有开玩笑,我想替母亲——”南声声望着火红的炭盆,缓缓开口,“和离”。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就连跳动的火星子也静了。

  “姑娘,夫人都已经……”春水说不出口那个“死”字。

  “若是母亲还活着,定然不容自己的脸面被这样践踏。”

  见南声声满脸写着坚决,春水缓缓低头,心中说不出的惊骇。

  他们姑娘,太大胆了。

  女子和离本就不易,更何况还是女儿替亡母和离!

  “姑娘你忘了,夫人和侯爷这门亲事,当初是陛下赐的婚。”

  南声声闭了闭眼,她怎会不知道这事。

  从小时候起,她就知道母亲说一不二,性格直爽。虽是一介女子,却因着能上战场立功,在朝中有几分份量。

  而父亲世袭爵位,却优柔寡断,仕途平平。

  若非母亲以军功请爵,父亲连南家的伯爵之位都轮不上。

  她一直认为,父亲配不上母亲。

  南声声不明白,这样差距大的两人,当今陛下为何会给他们赐婚。

  就算要为母亲寻夫婿,也该寻个同样好的男子才是。

  只不过这些如今再想,已然没了意义。

  替亡母和离,难如登天。

  再加上皇家赐婚,更是难上加难。

  南声声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觉手背一阵剧痛。

  她啊了一声,只见一簇巴掌大的火星正落在手背上。

  “姑娘!”春水一惊,立马对着火星子吹了一大口气。

  待火星灭掉,南声声的手背俨然出现了个大大的创面。

  皮被烧得通红,没过多久就显出了一圈水泡。

  “小心!”南声声注意到火盆里还在不断冒火星,溅上了她们的衣裙,南声声一把将春水拉到一旁。

  这是……棉絮?!

  “火盆的底灰里掺了棉絮。”南声声捂着烧伤的手,汗珠一滴滴往下掉。

  “奴婢这就去拿药!”春水花容失色,往一旁的药箱跑去。

  以往在庄子上老是受伤,这次回来南声声习惯带上些烧伤跌打的药膏。

  可大部分跟着马车落入了悬崖,只有几瓶系在身上的得以保留下来。

  春水拿药过来时,见南声声拔下自己头上唯一那根素色簪子,伸到火上拷。

  “姑娘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南声声便将烧红的簪子刺入了手背上那颗大大的水泡,顿时流出了不少积液。

  “上药!”南声声咬紧牙关,“这样好得快些。”

  那熟练的样子,看得春水眼眶湿润。

  她麻溜地将药粉倒在姑娘手背上,又撕下自己的裙角轻轻包扎起来。

  待处理完毕伤口,南声声拉过春水的手腕,也给她涂起了药。

  春水的手背上也沾了火星子,甚至烧得比自己还严重。

  “姑娘怎可伺候奴婢!”春水吓了一跳。

  “你不是什么奴婢,我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主子。你看,在这侯府,我连个外人都不如,不是吗?”

  待上了药,春水将炭盆端到外面灭了,不敢再放于屋内。

  “姑娘,奴婢去找侯爷和老夫人评理,那南采薇想害姑娘!”

  “你如何知道,是她要害我?”

  “下人说,炭盆是她方才吩咐人拿过来的!”

  “那也可以是下人办事不力,或是其他人所为。你何曾看见她亲手将棉絮掺进来?”

  “我……”春水哑口无言。

  “她有很多个理由为自己开脱,更何况……就算我们证据充分,父亲和祖母还是会偏袒她。”

  “这不公平!”

  “自打回府,我们何时被公平对待过。”

  春水忍不住啜泣,若夫人还在,姑娘又怎会被人这般欺负。

  “姑娘,奴婢去将军府找孟老夫人为您做主。”

  将军府,便是南声声外家,孟老夫人正是夏青羽母亲。

  老夫人诰命在身,娘家孟家也是鼎鼎大户。嫁入夏家几十年来,未冠夫姓,皇城人都只称孟老夫人。

  幼时,外祖母极疼南声声,时常让人将小小的外孙女儿送到将军府,一住便是月余。

  将军府上表兄弟姊妹众多,个个都会舞刀弄枪,南声声与他们玩闹,常常不想回侯府,每次只得夏青羽亲自去拎她回来。

  外祖母是她幼时顽劣的靠山。只是如今……

  当日来庄子报信的人说,母亲突然战死。孟老夫人这些日子又卧病在床,将军府上下都将此事瞒着的。

  若这时去找外祖母,她情绪一上来,说不清身体会如何。

  “算了,若日后事事都要外祖母费心,她那身子能操劳几日。”

  主仆二人正说着,忽闻院中一阵锣鸣。

  这是——迎客锣。

  有官家来侯府了?深更半夜的,谁会在此时登门拜访。

  “快去看看,是不是……”

  南声声心里一悸,不知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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