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寿衣铺,徐青跟着镖行的趟子手往铺子赶,一路上他总觉得自个似乎忘了什么事。

  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呢?

  徐青想起了谢云彦受伤的胳膊。

  可不是!那津门帮头牌洪宝崖的小手,他还没摸过。

  不过似乎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没想起来。

  直到车队路过菜市口的时候,徐青看到了街两边冒着热气的早食铺,这才想起来,他答应玄玉的炸小鱼还没来得及买!

  徐青猛然拍了下额头,都怪前日夜里玩纸人玩狠了,这脑子都不灵光了。

  远程操控纸人极为消耗心神,若控制一两个尚且好说,可前日里,徐青一次操纵了足足三十二个纸人,且抬着重棺,从坊城南边跑到北边,他玩的倒是尽兴,就是接下来的一两日,身子骨就像被女僵尸掏空似的,也难怪他总是想躺进棺材里睡上三五日.

  买了炸小鱼,兜了茶叶蛋,中途徐青想要请镖行的镖师吃碗羊汤,却被挂旗镖师开口拒绝。

  倒不是因为不饿,众人这一大早还没吃过早食,实是因为这一趟镖折的人太多,眼下好不容易要把这些‘晦气’东西送走,他们是片刻功夫也不想耽搁。

  镖师常年走镖,对一些神神鬼鬼的事向来心存敬畏。

  这些阴金瘗钱,说白了就是死人钱,和明器一样,都是不吉利的东西,上回押送这些货物的镖师可是一个都没活下来,尽数死在了押送途中。

  也难怪人家镖师一直紧绷着脸。

  等来到井下街,一直默不作声的镇行镖师忽然开口道:“这条街都是做殡葬生意的?”

  徐青点了点头:“临河殡葬行业,除了杠房没在这,其余的几乎都在这边。”

  镇行镖师没有答话,倒是旁边的最能打的挂金镖师嘟囔道:“原以为护送死人钱已经够晦气了,没曾想送的地方还要晦气。”

  “宏武,你少说几句!”镇行镖师虽然年迈,但威望最高,挂金镖师虽说是车队里最能打的,可也不敢不听镇行镖师的话。

  一旁,徐青笑呵呵道:“这都是世俗人的偏见,我们这一条街的人整天住在这,不也好好的?”

  说着,徐青就跟导游似的,开始给镖队里的师傅们介绍他的邻里邻居。

  “瞧见没,街头棺材铺的胡老头,虽说没有老伴,但却有个大闺女,现在日子过的比谁都舒心。”

  挂金镖师呲牙道:“只有闺女?那不绝户了吗?”

  “.”徐青斜睨对方一眼,待路过第二家,他继续道:“寿衣店的姚掌柜,做了好几年白事生意,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

  “那他门口牌子为何写着出赁租售?”

  “.”

  徐青眼睛微眯,看向挂金镖师的目光已然变了味。

  这嗑没法唠了!

  待车队来到纸扎店附近时,挂金镖师已经学会了抢问抢答。

  “这纸扎铺、香烛铺不会也缺丁少口吧?”

  “.”

  见徐青闭口不答,莫说挂金镖师,就连镇行镖师心里都有些动摇。

  这真的不是风水有问题?

  好在,当看到栩栩如生的孙二娘走出仵工铺时,众人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这做丧葬生意的也不是都那么背运,至少这仵工铺里,一男一女俩大活人,总做不得假吧?

  众人将货物放到铺中,徐青取出银票想要结算后续押镖费用,却被趟子手告知,押镖的一应花销已经被冯二爷包揽。

  徐青收起银钱,寻思等过两日再去找冯二爷一趟,把该结的钱给结了。

  “几位镖师辛苦了,我送一送你们。”

  “慢着!不敢劳烦徐老板相送,我等自行离去便是。”

  徐青瞧着几人避瘟神似的模样,心说这又不是给你们送殡,至于这样畏怯吗。

  送走几位客气的镖师,徐青回了自个的仵工铺。

  铺子不大,但却能让他感觉到家的温度。

  喂喂猫儿,听听黄小六汇报街头巷尾的各种坊间八卦。

  诸如谁家公公扒灰,谁家被官府查了封,还有京里的贵人在临河寻人,说是凡有消息的赏五百两,能找到人的,赏千金。

  徐青一问,对方找的人他还挺耳熟,叫龙恩贵。

  除此之外,官府请了白水寺的和尚,在临河埠口举办佛事,蒙山施食,开讲佛法。

  旨在利济孤魂,通过施食、说法、皈依等仪式,帮助那些往年溺亡的人,还有江里的水鬼脱离苦趣。

  官家话是这么说,但徐青心里清楚,举办佛会多半还是为了前两日津门帮被剿灭的事。

  往后几日,徐青去了趟巡房衙门,洪宝崖的尸体就停靠在仵房中。

  这人无儿无女,也没人收尸,徐青去的时候,衙门的衙差正要把那尸体往他这边送。

  徐青心里乐呵,这尸体兜兜转转,到最后还是落到了他手里。

  让衙差把尸体送去仵工铺,徐青则邀请王陵远去了趟梨园戏苑,师兄弟俩唠嗑听戏,倒也自在。

  “师弟收那么多尸体,都卖去了哪里?”

  听到王陵远问话,徐青不慌不忙道:“衙门这些尸体,生前清白的少,为非作歹的多,我不图挣多少银钱,卖也是卖给矿山磨坊,说不定师兄今日吃的豆腐,烧的煤,就有这些尸体的影子。”

  “.”

  王陵远默默放下筷子,往后豆腐他怕是再也吃不来了。

  晚些时候,徐青刚回到仵工铺,就迫不及待的进了偏房,里面有一具尸体正躺好了等着他。

  黄小六看着徐青猴急的模样,有些疑惑道:“教主好像很喜欢尸体。”

  玄玉早已见怪不怪:“这里是丧葬铺子,喜欢尸体不是很正常?”

  偏房,徐青看向超度洪宝崖的奖励,一把开山斧,两颗龙虎丹。

  开山斧是一把三百来斤重的玄铁斧,除了有些重外,并无其他玄奇之处。

  龙虎丹作用很简单,服下后可以短暂激发潜能,拥有龙虎之力。

  属于加强版的大力丸。

  这东西只有人字品级,连地字的边都碰不到,徐青兴趣不大,不过洪宝崖的走马灯他倒是挺感兴趣。

  早年间洪宝崖曾追杀一人,那人慌不择路躲进山洞中,洞里墙壁上刻着蝌蚪符文,还有一些对应符文的武技壁画。

  若按照话本里的情节,这时候慌不择路被追杀的少年就该得到机缘,领悟这些功法武技,最后成功抵御仇敌,名震江湖。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洪宝崖在外面寻寻觅觅,找了三天,最后终于在一处洞府,寻到了刚学会未知功法的少年。

  彼时,洪宝崖只会武馆里烂大街的武道技法,少年则学会了山洞里最顶尖的功法。

  少年信心大增,但他却忘了,洪宝崖这时候是通脉境武师,而他此前只是外炼武者。

  纵然拥有堪比天人的武道技法,却也只是手持利刃的三岁小儿,只一个照面,少年便被洪宝崖夺了卿卿性命。

  洪宝崖一个粗人,寻常大字都不认得几个,山洞墙壁上的蝌蚪符文他又哪能认得清楚。

  虽然明知宝山就在眼前,但洪宝崖抓耳挠腮,就是悟不出来一点半点。

  既然不认得这些字,那他就把墙上的字死记硬背下来,等回过头,他再寻个认得这些字的人,先学后杀,不也照样能学会这上面的本事?

  洪宝崖说干就干,他眼睛瞪的像铜铃,死死盯着墙上的壁画和蝌蚪符文。

  两盏茶时间过去,山洞里响起了呼噜声。

  不过事情到这里还没完,徐青看着走马灯,等到一天一夜后,山洞里的洪宝崖忽然翻身站起。

  他挥舞着拳头,大喜过望道:“我悟了!我悟了!”

  然,过了不到半盏茶时间,洪宝崖就又抓着头发,面色焦急道:“完了完了!怎只记得前面五式,后面的却连一招一式都不记得了”

  仵工铺里,徐青强忍睡意,继续往下看。

  洪宝崖学会了残缺功法和五式技法后,不出二年间,就成了津门府的第二号人物。

  第一号是长亭王。

  “我什么时候才能成津门第一?”

  洪宝崖时常感慨,直到数月前,长亭王自戕于河口,洪宝崖就此成为了武道宗师之下的第一人。

  在津门,至少在明面上的津门,他成了江湖上的头一号人物。

  人一旦有了实力,就容易不满足。

  洪宝崖自认津门第一,便开始和京城权贵勾结,搭上了总管太监冯德海和阁老潘松的船。

  再然后,便是收拢津门盐帮,将从属于京城何太尉的盐枭曹秀英屠尽满门。

  淮河拢共十六路盐帮,津门有六路,曹秀英独占四路,津门帮占两路。

  如今女阎王曹老太没了,津门的私盐事务便尽数归于洪宝崖之手。

  或许是势头太胜,津门帮愈发肆无忌惮,侵占埠口,插手临河官牙生意,借水运之利,公然行匪盗之事.

  最终抢到了徐青头上。

  洪宝崖到死都不明白怎么回事,他连徐青的面都没见过,但尸体却一路周转,最后送到了仵工铺。

  徐青强撑着看完洪宝崖的走马灯后,倒头便睡。

  原因无他,只因洪宝崖在山洞对着那些蝌蚪符文死记硬背的时候,徐青也在同步记忆。

  那些符文本身并不重要,关键的点是在于符文触发的梦境里。

  徐青躺在棺材里,半梦半醒之间,他看到山岚雾霭之间,有白袍青年手持开山斧,在那里演练把式。

  起初青年手中的开山斧挥舞的很慢,但每一招每一式,都能切开山峦之间的云雾。

  在五招五式过后,白袍青年忽然开始加快速度,而且是断层式的增加,如果说前五式是老太太爬坡,那后面的招式就是演武场的少年将军在纵马挽弓。

  而白袍青年演练技法的速度就是少年将军手里射出的箭矢。

  徐青总算明白洪宝崖为什么只记得前五式了。

  因为这玩意压根就不是给正常人学的!

  前五式是技,后面的明显已经有道的痕迹。

  云雾喷涌的山川层峦之间,白袍青年演练招式的速度终于达到了连徐青看着都吃力的程度。

  棺材中,沉睡的徐青眼皮颤动,梦呓道:“慢一点,太快了。”

  洪宝崖入梦时也曾这样梦呓过,但梦境中的传道者却并没有搭理对方。

  如今徐青不过是下意识开口,可那梦境中的白袍青年,竟真的放慢了速度。

  “慢些,再慢些。”

  白袍青年身影一滞,似是有些气息不畅,但他还是听从徐青的话,将速度放慢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刚才那一式我没看明白,咱能不能再演示一遍?”

  “.”

  白袍青年收回开山斧,复又将上一式演练了几遍。

  仵工铺外,日落月升。

  徐青将三十五式招法演练纯熟后,白袍青年便伫立不动,对方沉凝的目光落在天际,仿佛那里有什么大恐怖。

  “敢问前辈尊号,这三十五式技法又叫什么名字?”

  徐青对眼前青年身份有所猜测,但又觉得那太过虚无缥缈。

  白袍青年闻言依旧默然不语。

  在徐青都以为对方只是个循环往复的传道机器时,白袍青年忽然开口道:

  “这套功法名为天罡三十六法,斧是百兵之武,只有它能将武道发挥到极致。”

  “现在我传你最后一斧,这一斧名为——开天!”

  话音刚落,白袍青年气息陡然攀升,古井无波的眼眸也瞬间凌厉起来。

  巍峨的山峦前,青年白袍猎猎如旗,手臂上的筋络虬结如龙。

  徐青看到开山斧迎风暴涨,长不知几许,宽不止多少的斧头上有罡风啸聚。

  下一刻,青年斩落巨斧,一道白虹自两人所在山巅,一路倾轧而过,直到发出轰隆巨响,青年方才收斧。

  山岚雾霭如过眼云烟,尽皆散去,徐青打眼观瞧,远处高耸入云端的山峦已然被斩作两半。

  断口处青岩灼热似熔岩,蛰伏在山中的地脉龙气哀鸣溃散。

  徐青看着那一斧,心里久久不能平息。

  这他娘能是武道?

  徐青扭过头,嘴唇发干道:“前辈可否再演示一遍?”

  “.”

  白袍青年这回没有再惯着徐青,他举起恢复原样的开山斧,随后甩手间就将斧头丢到了徐青身上。

  徐青是被压醒的。

  他睁开眼,就看到一只黑猫正坐在自个的胸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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