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仙家道号,几人还给黑猫取了个俗名,叫做玄玉。

  徐青回到仵工铺,玄玉一溜烟从后院围墙上跑回来,绕到他面前就问:

  “你何时去埠口给我买鱼吃?”

  “什么鱼?”

  “聘猫用的鱼,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徐青指着堂口牌位道:“你看那仙家牌位,青是我的名,卿是你的名,合在一起才是一整个堂口。”

  “换言之,我是仙家,你也是仙家,堂口是合伙开的,咱也没有出马弟子,哪来的供品?”

  “可是聘猫不算立堂口。”

  眼看忽悠不过,徐青只好看向眼前思路清晰的猫,应承道:“咱这堂口还没搭建完,等弄好了,别说鱼,你就是想吃猪婆龙,都不成问题!”

  “猪婆龙,那是什么龙?”

  “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就差会飞的龙。”

  徐青一边画大饼,一边点起黄条,又整来一坛子哈拉气儿,也就是红梁细水,用来给自家堂口开业酬宾用。

  白烟袅袅,徐青念起帮兵决,那黄香条燃起的瞬间便好像通了灵,一缕缕分作数股,朝着仵工铺外飘去。

  他点的黄条不是一般黄香,而是自个精心调配出的灵香。

  玄玉强忍着吸食冲动,放任那香火烟气钻入幽冥,去寻找附近的仙家。

  徐青施展望气术,他看见了仵工铺外影影绰绰的身影,木魅蛇鼠不一而足。

  在帮兵决和灵香的牵引下,不管是野仙家、真仙家,还是别的什么脏玩意,都被他吸引了过来。

  灵香的味道,厉害的邪祟瞧不上,所以徐青也不怕招来应付不了的东西。

  等黄条烧完,仵工铺外影影绰绰的身影便又都消失不见。

  玄玉瞪大眼睛,稚嫩的童声带着些不可置信:“它们怎么能吃白食?”

  徐青微微皱眉,寻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按道理,立堂口要先建立仙家人脉,只要通知到位,到时候不管是哪路仙家,只要是本地的,都会过来给新成立的堂口撑场面。

  依照徐青对出马仙的理解,大家就像是一致对外,抱团取暖的小团伙似的。

  为防止被外来仙家抢生意,抢香火,本地的仙家一般都会很团结,偶尔还会挑选德高望重的堂口聚会,互通有无。

  可怎么轮到他立堂口,这些仙家就不肯过来了呢?

  玄玉疑惑道:“难道它们不待见猫仙?”

  “这是什么道理,灰耗子都可以当仙家,难道我就当不得?”

  徐青默不作声,如今看这情况,原因恐怕不是出在玄玉身上,而是出在他身上。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出马弟子都是阳身肉体,他一个僵尸演的再像,那也不具备出马的条件不是?

  至于玄玉能不能独自支撑起堂口,徐青陷入思忖。

  常见的仙家有胡黄白柳悲,这是主流的五大支,往外边也有杂仙分支,像什么鸡、猴、猫、犬,五花八门。

  徐青曾和白马寺卖艺的老出马探讨过这类问题。

  有仙家是猴子的,附身香童弟马后,那弟子爬起树来就跟走平地似的,你要是丢根棍棒过去,他能给你舞成一朵花。

  还有出马仙是公鸡的,这类仙家会走阴、叫阴的本事,谁家孩子丢了魂,出马弟子请‘戴冠郎君’上身,绕着宅院咯咯咯走一圈,打个鸣儿就能把孩子丢的魂叫回来。

  犬仙擅寻人访物,专克阴鬼邪祟,犬公附身出马弟子后,人的鼻子就能跟狗一样灵,同时还能拥有一口铁齿铜牙,不管多硬的大骨头丢过去,都能嚼吧稀烂。

  徐青看着眼前的猫仙,心里寻摸着,要是让这玩意上身,怕不是见着耗子就忍不住要去逮。

  那多埋汰啊!

  好在他也不需要上身,别的出马弟子要好吃好喝的供奉,哄着舔着请仙家上身。

  仙家吃饱喝足后,为了享受做人的滋味,少不得还要借着出马弟子的身体,撒欢卖疯,显露出自我本性。

  这也是为什么在外人眼中,出马弟子大都疯疯癫癫的原因。

  琢磨出问题所在后,徐青便退守幕后,让玄玉自个去烧香请阴。

  没了他这个僵尸挡道,不消片刻便有附近的仙家留下音讯。

  徐青只听见冥冥之中有鸡叫蛇嘶,还有一阵叽叽喳喳的细碎动静,像是稚儿学语,但还没学利索。

  许是这些仙家道行不够,还未能口吐人言,徐青听了半晌也没明白对方说的什么,不过听起来倒像是有股子献媚讨好的意味,似是对玄玉这只猫仙很是友善。

  “它们怎么说?咱这堂口是立得还是立不得?”

  徐青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不太友善。

  玄玉跳上供桌,此时杨奇英和柳有道的牌位已经被挤到两边,正中间的位置则被猫仙堂的牌位占据。

  “它们没有反对,灰太公和灰娘子两日后便会过来做客,凤二爷和柳先生手里头有事,要等忙完出马弟子的活,才能过来做客。”

  徐青闻言心中一动,灰太公和灰娘子听名号多半是灰仙,其他两个暂且不管,若真等来它们做客,说不定到时候验棺,还能请它们一同参谋参谋。

  刚回铺子时,他曾想过指派玄玉验看西墙脚那两口棺材,可当这猫说自个有可能会让里面的东西诈尸后,徐青便说什么也不肯让玄玉去验棺了。

  猫与尸体之间的禁忌,似乎暗含某种规则,一旦僭越,便会产生不详。

  为了保险起见,他最后还是决定创立堂口,唱帮兵决摇人来解决问题。

  徐青是个半吊子的出马弟子,青卿娘娘也是只半吊子的猫。

  好在两半瓶子水晃荡在一块,还真就有模有样立起来了一个堂口。

  玄玉坐在牌位前,看向徐青的眼神非常专注。

  “其他仙家不日便会来做客,徐仙家要早做打算,置办一些供品才是。”

  见徐青看过来,玄玉又补充道:“我没有银子,你不要想着让我去买供品,我只会偷。但这样做,会有失仙家身份。”

  徐青摩挲下巴,问道:“红梁细水和黄条蜡烛铺子里都有,其他的等明儿我去赶趟集,再补办些回来。”

  “赶集?”玄猫耳朵耸动,显然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

  翌日清晨,徐青带着玄玉,早早来到牙行外。

  他外出的这几个月,和牙行的业务往来早已断绝,如今他想恢复殡葬业昔日荣光,可不得重新建立起人脉关系。

  “徐掌柜,你要是早来一个半月,牙行折的这些弟兄,便该由你来主持出殡。可当时你不在,我也不能让弟兄们的尸体干晾着,就只好另找了一家杠房,主持丧仪。”

  徐青不在的两个月,临河牙行和津门帮的人发生数次冲突,期间死了不老少人,李四爷眼看找不到他,便找杠房,用同样的价钱定下了做法事下葬的业务。

  不过生意场上的事向来没有定数,徐青跟李四爷细说利害,毕竟论起丧葬白事,整个临河也没第二家比他更专业。

  “李四爷,从我师公杨奇英开始,我师门就是干这一行的,到现在也算得上是丧葬世家,传承有序,我这本事你一定信的过。”

  “再有,这是我的生员凭证,李四爷想想看,有功名出身的人主持下葬,那多有排面,说不得以后祖坟还得冒青烟,也中个秀才举人出来。”

  “除了这硬件条件,凡是咱牙行介绍的活,所有丧葬费用我给打八折,市面上的八折!多出来的利润,就算是牙行的。”

  李四爷拿起生员凭证看了又看。

  “还真是秀才!怪不得这两月不见你人影,原来徐掌柜是考功名去了。”

  “那可不,咱这学历也得跟上,这才能彰显出咱的业务水平不是?”

  “讲究,单凭这份做生意的态度,就活该徐掌柜发财!”李四爷见状哪还有异议,当即便拍板,重新和徐青建立起了生意往来。

  临河埠口。

  徐青从水市上购得两尾鲜鱼,一尾是鲟鱼,另一尾也是鲟鱼。

  玄玉看着那比它个头还要大的鱼,眼睛再也挪不开半寸。

  “这是给你的聘礼,往后你可要好好坐镇堂口,莫要辜负我对你的期许。”

  玄玉歪头道:“你给我聘礼,我是不是也要回礼?”

  徐青摇头,表示没听过这说法。

  玄玉继续道:“我以前曾在一位官家小姐跟前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有人给她下了聘,她便也回了礼。”

  “那是男婚女嫁,和聘猫不一样。”

  玄玉跳上路边台阶,紧跟着徐青步子,追问道:“有何不同?”

  徐青烦不胜烦,索性直接扭头发出灵魂质问:“人家小姐有妆奁嫁妆,你有吗?”

  “另外,我对猫儿可没兴趣!相比之下,我还是更欣赏翠云楼的烧鸡。”

  “烧鸡?那不是我们要买的供品,歪脖小凤凰吗?”

  徐青哑口无言。

  仙家做客,少不了要花费心思,置办一桌宴席供品作为招待。

  其中歪脖小凤凰指的便是烧鸡,不是翠云楼的那种,而是正经五香烹饪的烧鸡。

  除了歪脖小凤凰,酒席上少不得还要有雪花飘、大碗清茶、凤凰蛋、熏香宝药、红梁细水等必备供品。

  这些东西听起来玄乎,但其实都是些仙家行话。

  若是直白讲,雪花飘指的就是白面馒头;大碗清茶指的是白水、清水;凤凰蛋是鸡蛋;熏香宝药是盘香,至于红梁细水便是普普通通的酒水。

  徐青有酒虫在,如非必要倒是不用专门去沽酒。

  在他眼里,一群小动物喝什么酒,喝多了好让它们附身出马弟子到处发疯吗?

  置办完仙家宴席所需物品后,徐青又顺道拐去了巡房衙门。

  他有日子没用酒虫酿酒,这回倒是真买了几壶好酒。

  门房秦大爷看到他,哎呦一声放下筷子,连忙招呼他进门房里说话。

  “可好些天没见了,你这段日子跑哪去了?”

  徐青送上一壶刚沽的酒,说道:“这不外出游学去了,老秦你尝尝这个,我从江南带回来的土特产,这可是好酒。”

  秦大爷正吃早食呢,眼看有下酒菜,心里那叫一个欢喜。

  斟上一盅酒,吧咂吧咂滋味,秦大爷感慨道:“好酒是好酒,可我还是觉得你以前带的那酒更有滋味,只是你小子不讲实话,我尝遍你说的酒铺,也没吃出你那酒的味道。”

  徐青心说,这是吃假酒吃上瘾了?竟然还嫌弃他真金白银买的酒水味道差。

  离开门房,徐青半道遇见赵中河在院里操练新衙差,他没打算理会,对方反倒是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

  徐青还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又或者是被邪祟上了身?

  这五大三粗的夯货,竟还有懂礼数的一天!

  来到仵房,徐青一进停尸房的门,就感觉到家了一样,心里甭提多舒坦。

  停尸房里有尸体停靠,为防止玄玉乱跑惊扰到尸体,徐青特意叮嘱它收敛气息,不要随意接触那些冷榻。

  王陵远看见门口朝他微笑打招呼的青年,鼻头一酸,颇有一种家中漂泊浪子衣锦还乡的触动。

  “师兄,别来无恙啊!”

  嘴里说着熨帖话,徐青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往王陵远身后飘。

  闭关两个月都没摸过尸体的他,如今是真的饿了。

  徐青向王陵远说一路上的见闻,把江南六道的景致说了个遍,仿佛自个真的去过江南一般。

  这些都是当初郭东阳给他讲的江南见闻,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讲着讲着,徐青的目光就落在了就近的一张冷榻上。

  “师兄这是遇见了新案子?”看着冷榻上被扒光衣服的尸体,他自然而然的走到跟前。

  “师弟来的正好。”王陵远当着徐青的面,掀开数张纸衾,一具具尸体,男女老少尽皆在场。

  “这是件灭门大案,县尉让三日之内破案,若是破不了案子,县尉的乌纱帽怕是也难保全。”

  “这尸体生前莫非是名门大户?”

  王陵远摇头道:“不是名门,但这户人家的老太太,早年却是何太尉府上的佣人,且曾是临河盐路盐枭。”

  “何太尉掌管京营,手握重权,如今太尉下帖问询,县尉承诺不日必将破案,若是届时仍无进展,莫说县尉,怕是衙门这一班子人也得受牵连。”

  徐青瞧着眼前男女老少的尸体,正了正神色道:“师兄莫慌,需知鸟飞过天,还有影子,风吹过湖面,尚且有涟漪。”

  “我就不信你我师兄弟联手会有破不了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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