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时间已然是过了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半。

  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大梁最繁华的上京城,也进入了宵禁。

  家家都是关门闭户。

  很多人家已经是熄灯就寝了。

  在甘井巷的这处小宅之内。

  李原已经换上了一身宽松的麻布寝衣,正捧着一卷书册,掌灯夜读。

  而在隔壁的房间,白家姐妹正在烧水沐浴。

  入京这一路上,可说是风尘仆仆。

  对于爱干净的白家姐妹来说,早就期待能洗个热水澡。

  不过在李原这个小宅院中,连侍女小荷都送去了侯府培训。

  眼下并无下人服侍。

  好在宅院中,沐浴用的木桶皂角,什么都不缺。

  姐妹俩只要烧好热水就行。

  此时的侧屋内热气腾腾,白家姐妹调笑嬉闹。

  白景没了侯爷的规矩,妹妹白雨萱也难得露出了活泼的一面。

  好一个,温露滚凝脂,云鬓水中织,姐妹朱唇语,轻笑郎不知。

  而在隔壁,李原手中这卷书真是看的万分艰难。

  隔壁莺声燕语,心中痒痒的,谁还看的下书啊。

  不一会隔壁的房门一响,李原知道姐妹俩洗好了。

  正厅的门帘一挑,一身素衣寝服的白景,面色嫣红的走了进来。

  不但如此,她手中还端着一个木盆。

  里面盛了满满的温水。

  李原没动,他想看看女侯爷想做什么。

  只见白景走到李原身前,俯下身子将木盆放好。

  然后伸手扒下了李原的靴子。

  此时的李原感觉自己恍惚在梦中。

  心中暗道,女侯爷....这.....这是,要给我洗脚啊。

  果然,白景屈腿跪坐在李原身前。

  用手脱下了李原的袜子。

  在大梁朝,媳妇给自家辛苦一天的男人洗脚,是妻子贤惠的表现。

  只是李原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享受到一位侯爷给他洗脚。

  白景先用玉手试了试水温,热度正好。

  然后用手轻扶着李原的双脚,缓缓的放入了温热的木盆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之感,直冲李原的身心。

  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全身放松的靠在木椅上。

  享受着片刻的温柔。

  李原的耳边响起了白景的轻声话语。

  “我小的时候,每当父亲征战归来,母亲总是亲自打水为父亲净足。”

  “母亲总说,男人都不容易。”

  “小丈夫,耕田做工,鸡鸣而起,日落才歇,要撑起一家生计。”

  “大丈夫,为国操劳,披甲御敌,要护得一国安危。”

  “这回了家,无论是小丈夫还是大丈夫,做妻妾的都要给他一方安乐。”

  “总要为他洗去疲乏风尘。”

  “才能让他走的更远,站的更高。”

  李原只是静静的听着。

  他知道,为心爱之人洗脚,对于白景来说,也许是一种仪式。

  父亲战死,母亲病故,白景是在用这种方式怀念着父母。

  更是对母亲那种好妻子的模仿。

  李原低头望去,能看见白景那乌云般的秀发,雪白的脖项。

  以及那微微发红的脸颊。

  毕竟对女侯爷来说,帮相公洗脚可是第一次。

  不害羞是不可能的。

  而李原现在要做的,就是扮演好自己相公的角色。

  让白景沉浸在自己的心境中。

  不知不觉,一团柔软的麻巾包裹住了李原的脚。

  随即白景便起身,去门外倒水。

  此时,在主屋内传来了扫床的声音。

  那是白雨萱正在收拾床铺。

  此时,小宅之外,大多数的房舍已经熄了灯。

  除了遥遥的能听闻几声犬吠外,整个上京城都非常安静。

  李原迈步进了主屋。

  先看到的,是白雨萱那玲珑娇俏的背影。

  而女侯爷白景,则侧坐在床边用手整理着被褥。

  李原望去,绣着鸳鸯的锦被铺下了三床。

  中间的大些,两侧的小些。

  李原耳边传来了,白景那略显娇羞的声音。

  “相.....相公,早些歇息吧。”

  “好。”

  但随即又传来了李原的话语声。

  “二位娘子,来,把今日相公新买的亵衣换上。”

  “让为夫看看尺寸合适不合适。”

  白雨萱娇嗔的声音传来。

  “相公,你真是登徒子。”

  不多时,在微微的悉索声中,小院主屋的灯便被吹熄了。

  夜已深沉。

  除了远处打更人的梆子声,和偶尔的几声犬吠。

  仿佛整个上京城都已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在李原宅院的主屋之上。

  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起身。

  在月光的映衬下,能看到曲线玲珑的身段,这明显是一名女子。

  她坐在屋瓦之上,轻轻的拉下了遮面的黑巾。

  露出了些许有些潮红的面颊。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悬刀卫女领旗,吴玲。

  她先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轻吐出一句话。

  “我的天,龙骧侯竟然与李校尉.......已然私定终身。”

  “这.....这太刺激了,简直难以置信。”

  今日,吴玲本是看女侯爷随身护卫不多。

  便独自跟在身后充当暗卫。

  但不想,她今日的所见所闻,彻底颠覆了这名女领旗的三观。

  那位大梁四大侯之一的龙骧侯白景,竟然和这位李校尉或是说青原伯私定了终身。

  此时的吴玲内心既有兴奋,又有些忐忑。

  自己这是不小心抓到了龙骧侯的把柄吗?

  我该怎么办?

  吴玲这人,与她外在表现出来的清冷气质不同。

  其实好奇心颇重,属于外冷内热的性格。

  吴玲出身于差官之家,父亲官至武德司北川道督检。

  这武德司当年鼎盛之时,在大梁可说是威风赫赫,内检宵小,外查不臣,权柄甚重。

  悬刀卫所到之处,那是文武心惊,神鬼避让。

  这武德司也常常需要派密谍混入目标的府宅,搜集证据探查机密。

  有的时候,女子做秘谍比男子更为方便,所以悬刀卫中自然也有不少女卫。

  吴玲从六岁起,就跟父亲吴均身边勤学武艺。

  她也算自幼聪慧,不但学得了父亲吴均的满身武艺,悬刀卫必备的侦查潜伏,刑侦审讯,也都是样样精通。

  十六岁时就入了悬刀卫,成了一名女差官。

  先后破了几个大案,立下了不小的功勋。

  又在父亲的运作之下,到十九岁时,已经成为了北川道武德司的女领旗。

  她这十几年,可比寻常女子要惊险刺激的多。

  不过这位吴玲吴姑娘,要说有什么事情不如意。

  那就是这位女领旗,实在是太难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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