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晚晴顺着骂声望过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上辈子的二儿媳妇杜欣。只不过,此时的杜欣面孔尚且稚嫩,虽长着一张纯善无辜的脸,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恶毒,还掩藏地不太好。

  彭媒婆见她望着不远处的小姑娘发愣,凑近小声道:“那是镇上杜家,早逝大儿子的遗孤,小名叫欣欣。”

  “杜家本来有两个儿子,十几年前,大儿子下煤矿挖煤,遇到了煤矿坍塌,人没出来。煤矿赔了一笔钱,镇上为了补偿孤女寡母,把小卖部交给了杜家经营。”

  “但杜家老两口担心寡母带个女儿守不住、会改嫁,所以直接抢过经营权,转交给了二儿子。两年后,杜欣她妈熬不下去了,留下女儿改了嫁。”

  “刚才那个骂完人进屋的女的,就是杜欣的婶娘。”

  黄晚晴抬了抬眉毛,轻轻点头,“哦,原来是杜家的大孙女。”她对杜欣的身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她顺口问了一句,“我刚才好像听杜欣的婶娘讲,要把她嫁给隔壁镇的张家,还有丰厚的彩礼。彭大姐,你知道是哪个张家呀?”

  彭媒婆悄悄打量了她一眼,皱紧眉头叹气,“哎,大妹子你猜对了,就是养了个傻儿子的那个张家!同样还是王媒婆,那个生儿子没屁眼的混账牵的红线。”

  “照我说,隔壁镇张家都生出傻儿子了,那样的血脉就要不得,还硬要娶媳妇生儿子、祸害别人家好闺女干嘛?有那个闲钱,自己好生生把儿子养大,临死前一起带走得了,了无牵挂!偏偏那个张家,非要作孽!”

  说到这里,彭媒婆话音一转,自然地朝黄晚晴竖起了大拇指,“大妹子,当初你态度坚决,那么多彩礼摆在面前,都坚决不嫁女。在这件事情上,我对你也是佩服地紧!”

  黄晚晴听了这话,脸上也是臊得通红,只尴尬地苦笑了一下。

  另一边,宋长武站在小卖部旁边看了许久,既没有过去,也没有离开,眼里有怜悯。

  杜欣抬头看了他几眼,眼眶还有些红,“宋长武同学,你站那里看什么?是要买东西吗?”

  宋长武支支吾吾地走了过去,“呵呵,杜欣同学,好久不见。”他心虚地眼神乱飘,随手指了下里面货架上摆着的盐,“来,来半斤白砂糖。”

  杜欣“噗嗤”一声,笑出了眼泪,自然地抬起手擦了下眼角,“那是盐,不是白砂糖。”

  宋长武的脸,“歘”一下就红了,赶紧收回了手,“哦,那白砂糖在哪里?给我来半斤。”

  杜欣动作麻利,很快就称好了半斤白砂糖,秤都冒尖了,她还又添了半勺。包好后,一边把糖递给他一边红着脸道:“正好半斤,四角钱。”

  宋长武赶紧掏口袋,数好钱递过去。谁知杜欣还没有伸手接,她身后就探出一只手一把夺过,竟是杜欣急匆匆去而复返的婶娘,“钱给我就行!”

  杜欣婶娘一边掏出钥匙,准备打开钱匣子找零钱,一边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个小贱皮子,又想趁着我不在,私吞小卖部的钱是吧?我就知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宋长武手里拿着红糖,站在原地很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杜欣被婶娘当着自己小学男同学的面羞辱,脸上神情悲愤,咬牙跺脚道:“你少冤枉好人!我才没拿店里的钱!”

  “还有,你又不是我亲妈,凭什么决定我的婚事?我宁愿嫁个瘸子,也坚决不嫁隔壁镇的张家傻子!”

  杜欣婶娘锁好钱匣子,手里捏着找零的一角钱,目光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旁边买白糖的宋长武,冷笑道:“凭什么?呵呵,就凭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我养着你,管你吃、管你喝!”

  “你还宁嫁瘸子,也不嫁傻子?我倒是无所谓呀,可我上哪里去给你一个,愿意出200块彩礼钱娶你的瘸子?”

  杜欣婶娘说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小伙子,我看你眼熟,你应该是杜欣的小学同学吧?”

  宋长武目光盯着那一角钱,尴尬地点了点头,“嗯啊!我和杜欣,小学同过班。”

  杜欣婶娘的目光,开始在俩人之间来回逡巡,声音拉长道:“哦~,原来是老同学呀!”

  说着,话音一转,忽然问道:“小伙子,那如果是你娶老婆,像杜欣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女,你愿意出多少钱彩礼?”

  宋长武一听,赶紧摆手,同时后退了好几步,“ 婶子,那话可不能这么说。”

  他见杜欣抬头看向自己,满脸受伤的样子,赶紧解释道:“我们只是同学,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说着,他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强打精神道:“我妈和媒婆还在那呢,我们今天刚定完亲!”

  刹那间,杜欣的眼神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断裂。宋长武吓得摆摆手,“你们忙,我先回家了!”扭头就要走,似乎生怕被什么东西缠上。

  可走出去几步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折返回来,他也不敢再去看杜欣的眼神,只朝着杜欣婶娘道:“婶子,你还没找我一角钱呢!”

  杜欣婶子轻嗤一声,伸手把一角钱递了过去,“喏,拿着。”

  宋长武接过一角钱,郑重装进了口袋,皱眉犹豫了一番后,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对了,你们家,该不会是被王媒婆给骗了吧?”

  “虽然隔壁镇的张家,根本算不上良配,但当初王媒婆也去过我家提亲,当时说的彩礼可是1200块钱!”

  杜欣婶娘一听,脸色顿变,“去去去!别人家的事情,你瞎掺和什么?赶紧滚蛋!”

  宋长武皱紧了眉头,边走边道:“我好心提醒你们,还往外赶人?好没道理!”

  他不知道,自己转身离开后,杜欣盯着自家婶娘后脑勺的眼神,瞬间就眯了起来。

  不远处,黄晚晴冷眼看着小卖部前面的场景,二儿子和前世的二儿媳妇,你一言我一语,频繁互动,心渐渐就沉了下去。

  旁边的彭媒婆见状,轻轻拽了一下黄晚晴的衣袖,凑近低声道:“大妹子,你家儿子多,好几个还没娶亲。我不得不提前劝你一句:这个杜欣,可不能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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