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扬,几片槐叶飘落下来。

  李贞伸手接住,在指尖轻轻捻动,脑海中回想着导师略显激动的神情:

  李贞,仓猝吗?不。

  你还没有意识到,一个仅凭外观造型就能申请设计专利的学生意味着什么。

  你更无法理解,仅凭几张初创草图,能让人产生共情,感受到历史的厚重、文化的延续,文明的传承,又意味着什么……

  李贞认同林思成的优秀,但确实没办法感同身受:仅凭几张草图,商教授是不是过于感性了?

  但导师交待的任务肯定要完成。

  她想了想,稍后该如何向林思成转述,又不能显得商教授过于急切。

  然后,就看到了肖玉珠。

  薄阳穿过树叶,将俏丽的倒影拉的细长。松散的马尾垂在肩上,遮住嫩白的锁骨。

  脖子前伸,嘴唇不自觉的微张,随着“呃”的一声,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这是……吃撑了?

  李贞往她身后看了看:“林思成呢?”

  “呀,李师姐?他临时有事,被林教授接走了。”

  肖玉珠扶着肚子,慢腾腾的走了过来,“点的菜太多,给你发信息也不回,都快撑死我了!”

  李贞愣了愣,拿出手机:

  师姐,你怎么还不来,我快要饿昏了。

  要不,我和林思成先垫一点?

  师姐你快来,林思成有事要走,我一个吃不完。

  师姐,你害死我了,好撑……

  李贞一脸无奈。

  ……

  半旧的桑塔纳停在校门外,车窗开着一条缝,几缕烟雾袅袅飘起。

  林思成瞄了一眼,拉开后座的车门。

  “坐前面来!”

  好吧。

  他乖头乖脑的探了一眼,坐进了副驾驶。

  林长青的表情很怪,有些踌躇,有些无奈,好像还有些难以启齿。

  好久,他谓然一叹:“算了!”

  什么算了,刘教授?

  “别啊……男鳏女寡,天经地义。再说了,你都还没满六十……”

  “啪叽~”话没说完,头上挨了一下。

  林思成抱着脑袋讪笑:“我觉得,还是挺合适的!”

  “你懂个屁!”

  怎么可能不懂?

  爷爷这后半辈子,就为两个字活着:大孙。

  关键是家底稍有点厚,给吧,怕自己太年轻守不住。不给吧,如果他焕发第二春,后续免不了会产生这样或那样的麻烦和纠纷。

  不是说刘教授,而是她的子女。

  啥,给老爸?

  他比自己还不靠谱,所以老爷子才这么犹豫。

  暗暗转念,林长青发动了汽车,拐进了主道。

  “退体后,我在几家企业担任顾问,今天去的就是其中的一家。去了后嘴甜一点。”

  “好的爷爷!”

  林长青点了点头,斟酌着措词:“你不想读研,也不想像你爸一样进单位上班的话,那毕业后还可以进公司。当然,进不进由你决定,今天只是带你去了解一下……”

  林思成顿了一下,暗暗叹气。

  之前性子太倔,闹的太僵,害的爷爷和自己说话都带着几分小心。

  “我明白,爷爷你放心。”

  “好!”

  林长青专心开车,林思成看着窗外,街景飞速的从眼前掠过。

  其实回家的那天晚上,他就做了大致规划:

  前期积累资金,同步开拓关系积累人脉,同时做一些文玩修复类的轻度研发。

  等资金足够,再决定搞点什么高科技。如果精力充沛,再考虑要不要创业。

  而要论前期积累,还有什么比倒腾古玩更合适?

  当然没有。

  眼力够高,经验够足,专业知识的积累更是跨维度碾压。着实没必要开僻新赛道,给自己增加难度。

  暗暗转念,车速渐慢,开进车场。

  楼不高,就五层,门侧挂着长匾:西京市文物有限公司。

  林思成怔了一下:这就是爷爷口中所说的公司?

  是公司没错,但前身是“西京市文物商店”,是文物局直属的事业单位。

  到这上班,和进文物局没什么区别。

  老爷子挺鬼。

  两人上了台阶,一个年轻的女孩迎了出去。身材高挑,皮肤白晳,眉眼带笑。

  “林教授您好,白总在接待室等您!”

  “好!”

  林长青点了一下头,女孩快步去按电梯。工装裤下的小腿绷的笔直,高跟鞋踩着地面,发出“哒哒”的脆响。

  直抵五楼,进了会客厅,男男女女八九位,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白总五十出头,快步迎了上来:“林教授,不好意思,劳您这么晚又跑一趟!但没您掌眼,我实在不放心!”

  “份内之事!”林长青又介绍林思成,“这是我孙子,今年大四,带他来涨涨世面。”

  白总笑了笑:“小伙子挺精神!”

  几句寒喧,又相互介绍,林思成才知道,除了穿西装那两位是客商,其余的六位都是公司的内部人员。

  隶属采购部门,专门从事古玩及文物收购工作,同时为博物馆等文博机构提供藏品。

  类似的机构各地都有,省里也有,国家更有。工作内容和性质很简单:抢救性收购重要文物,以避免珍贵文化遗产流失。

  今天让老爷子来鉴定的,就是采购部从外地购回的两件文物。其实该做的检测都做过,更有相关的专家鉴定过,老爷子只是把最后一道关。

  也由此可见其重要性,这个顾问名符其实。

  老爷子开门见山:“白总,东西在哪!”

  白总指了指,有两位取出两口箱子。

  标准的囊匣,专为指定文物制造的储运设备,可防震,防摔,防潮,防尘。

  箱子打开,其中一口是青瓷壶,另一口则是一只瓷胎珐琅碗。

  林长青戴上手套,先取出了珐琅碗:“仔细看!”

  林思成应了一声,刚一抬眼,就被碗底楷书红料的“康熙御制”给刺了一下。

  再看花纹,他倒吸一口凉气:

  外壁施宫粉色地,周环花卉开光,内饰轮花盛放,间绘繁菊,枝蔓贯通,花繁叶茂……这不就是康熙御制瓷胎画珐琅宫粉地“群芳献瑞”碗?

  就他所知:故宫有一只,湾湾故宫也有一只。22年时中汉拍卖拍过一只,成交价1150万。

  然后,24年时雅昌网又挂了一只,起价1500万。

  那这是其中的哪一只,更或是第五只?

  心里惊的不要不要的,睁大眼睛看了两圈,林思成又松了一口气:仿的。

  胎质虽细,也很均匀,但稍嫌厚,露胎的地方白度略底,微泛黄色。

  构图挺艳,颜色也很丰富,但釉面太亮,不及真品的那种“温润”的玻璃感。

  说直白点:年代太近,贼光没有去完。

  画工倒是极好,但线条稍嫌繁复,失于灵活,不及真品生动自然。施色有些重,稍显呆板,缺乏层次感。

  包浆倒是挺老,但贼光犹在,稍显刺眼,肯定没有“康熙”那么老。林思成估计,顶多一百年左右。

  一圈看下来,大致有了判断,林思成再未作声。

  老爷子看的很细,差不多又过了十分钟,才抬起头来。

  “怎么样?”

  林思成言简意骇:“仿品!”

  林长青微微一顿,笑着点点头:“怎么判断的?”

  “胎质太厚,白度略低。构图过于繁琐,施色过重,失于灵活。釉光太亮,款识浮于表面!”

  “说结论!”

  “光绪时期的御窑仿品!”

  话音刚落,林长青的眼中闪过一抹光,白总身边的两位“噌”的抬起头。

  东西是他们买的,过过机器,他们当然知道是不是仿品,仿自什么年代,又仿自何处。

  林长青退休前是西大陶瓷研究中心的负责人,是省内陶瓷鉴定方面的权威。要经验有经验,要眼力有眼力,肯定能鉴别出来。

  但他孙子是凭什么的判断的?

  白总目露惊异:“既便是仿品,为什么不能是同治、咸丰,更或是道光时期?”

  “因为这三个时期都没有烧过珐琅彩。”

  白总更来了兴趣:“这我还真不知道,你详细说说!”

  “主要是珐琅料全靠进口,价格太高,所以嘉庆中落后,宫内珐琅器少有制作。特别是鸦片战争之后:对外要给列强赔款,对内要压制太平天国,清政府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直到光绪时期,应慈禧太后强力要求,内务府和御窑厂重新烧制珐琅器,才有过一段短暂的复兴时期。

  但因传承断代,技术缺失,工艺水平下降的很严重,导致出现照着原品仿都仿不像的尴尬局面。

  但再是仿品,也是御窑出品,而且是慈禧为了过寿,挪用北洋海军军费烧制的。所以,只是基于甲午战争而言,这只碗也很有历史价值和纪念意义!”

  白总眼睛一亮:为什么要买这只碗,不就是因为其历史价值和纪念意义?

  如今,竟然又多了一条,而且极具意义?

  他看着林长青:“林教授?”

  老爷子点点头:“基本无误,最后这一段也可以写进去。”

  白总点了点头,秘书连忙拿起笔,在文件上加了一句,最后又递给林长青。

  老爷子大笔一挥,签上了名字。林思成瞄了一眼,采购价:四十五万。

  算不上高,但也不算低,中规中距。

  老爷子在签字,他在看鉴定报告,并未注意其它八个人十六只眼睛,不停的在爷孙俩身上打转。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能判断出这是仿品,并精准的分析出与真品之间的区别,更能道出原委,有理有据?

  这要是林教授,他们当然不奇怪。但要换成他孙子……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总不能,他提前看过鉴定证书?

  那是扯淡,林教授都没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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