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紫砂,你可以不紫,但不能不红。

  也可以泛褐,可以泛棕,甚至可以泛黄。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以红色为基调,绝不可能泛出蓝色。

  蓝紫砂壶……听都没听过。

  陶钧瞪圆眼睛,转着圈的看:转到背面,手电照不到的地方,壶身就是紫的。

  但只要稍稍偏一下角度,泥色就会向红色转变,再偏一下,就会变蓝。

  倒着再看,依然如此。

  老宋也一样,拧着眉头张着嘴。

  突然,他一把抢过手电,一照,壶身就泛出蓝光。手电一关,就成了紫的。

  他不死心,又用茶托把壶端到了外面,对着太阳。

  然并卵,虽然没直接成蓝的,却泛着显蓝的红光。

  老宋脸都绿了,端着茶壶进了屋:“之前怎么没这么蓝?”

  林思成没说话,指了指头顶。

  就这一只小灯泡,暗的跟鬼市似的,你能看清才怪了。

  “会不会塑胚的时候,加了什么颜料?”

  话刚说完,老宋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紫砂壶之所以能独立于陶瓷之外,便是因为不施釉,不上彩,砂质自然的复古感。

  要加了什么颜料,只会更不值钱。

  当然,现在怕是也值不了几个钱:蓝紫砂壶,懂行的人听了牙都能笑掉。

  “为什么会这样?”

  “蓝铜含量过多。”

  老宋愣了一下:“什么?”

  “就是碱式碳酸铜,或是硫酸铜。”

  林思成耐心解释:“紫砂壶之所以一受热,颜色就会发生变化,主要是陶泥中的铁含量不同而造成。

  含铁量越高,颜色就越深,比如经典的紫泥壶,朱泥壶。含铁量越低,颜色就越浅,比如很少见的白泥壶:如梨皮壶,鸭白壶。

  但很少见泛蓝的,如果非要泛蓝,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泥中蓝铜或含量相当高。具有这种特性的陶泥产地不多,但宜兴肯定没有!”

  “但平时怎么看不出来?”

  “因为色谱中和:红与蓝中和为紫色,除非有强光干扰。”

  可不就是因为强光干扰,颜色了分了层?

  老宋脸色铁青:这谁家小孩,怎么感觉比侵淫此道几十年的行家还要老道?

  要说人家说的没道理,那是扯淡。

  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真不是宜兴壶?”

  林思成点头:“百分百!”

  “那还说个毛?”

  因为九成以上的制壶名家都生于宜兴,习于宜兴,作于宜兴,也成名于宜兴。

  如果不是宜兴产,那还谈毛线的紫砂壶?

  老宋欲哭无泪。

  当然,他对什么硫酸铜的话仍旧半信半疑,但这壶泛蓝,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干这一行二十多年,蓝紫砂壶……听都他娘的没听过。

  如果非要找补:要么,就如林思成所说,非宜兴产。要么,就如他之前所猜,加了颜料。

  但紫砂壶调色,已经到清末民国,还不如清中的非宜兴产。毕竟清中非宜兴的紫砂名家,并非完全没有。

  他强打精神:“老郝,清朝非宜兴籍的紫砂名家都有谁?”

  郝钧想了想:“清早的许晋候,惠孟臣都非宜兴籍,但这壶是清中时期,显然不可能。清中倒是有两位:陈汉文和陈荫千父子。

  他们虽是宜兴籍,但因为陈汉文与兄长陈鸣远不和,远避浙江。如果再往后,就没什么名家了。”

  老宋也回忆了一下:陈荫千,没啥名声。那怕真是他仿的,万八千块钱顶到天。

  陈汉文,陈鸣远的弟弟……别说,还真有可能:怪不得仿这么像?

  不过说实话,名气也就一般。

  但总比一点都没有的好?

  他苦着脸,又咧了咧嘴:“老郝,我也不三十万了,你也别十五万,折个中,二十万!”

  郝钧吓的跳了起来,后退两步:“老宋,你当我是棒槌?”

  “小孩说的你也信?”

  “他是小孩没错,但他爷爷是林长青!”

  郝钧叹口气,“林思成,我也不骗你:林教授是老前辈,又在住院,我不好麻烦他,就想着让你先看看。

  我再说句实话,你别生气:我想着你要看不出来,等林教授出院,我再请他帮忙也能有个由头。但我没想到,你能看到了这个份上?师兄我给你道歉:有眼不识泰山……”

  林思成哭笑不得:“这话有点过了!”

  郝钧摇摇头,再没说话。

  老宋张着嘴,愣了好半天。

  林长青的孙子……怪不得这么懂?

  但再懂,这壶也得卖啊?

  他硬是挤出一丝笑,“老郝,这壶是清中的,总归没错吧?我再降点,就你说的,十五万!”

  郝钧摇头:“好,就算是陈汉文的壶,值不值十五万?”

  老宋张着嘴,不知道怎么说。

  前两年,倒是拍过一件陈汉文直腹圆嘴壶。但没盖,当代紫砂名家顾景舟给配了个盖,才拍了五十九万。

  扪心自问,如果把那盖拿出来单独拍,估计都得五十万往上。

  但好歹这只还有盖。

  “十二万,再不能低了!”

  郝钧叹口气:“老宋,到现在,已经根本不是多少钱的问题。什么名家、年代,让谁看的都不提。干这行这么多年,你拍拍胸口:泛蓝的紫砂壶,你见过没有?”

  老宋嗫动嘴唇,无言以对。

  确实没见过,但难不成真砸手里?

  他咬咬牙:“十万……我真十万收的,原价给你!”

  郝钧已经打定了主意,别说十万,一万他都不要。

  刚要摇头,林思成笑了笑:“师兄,十万也不是不行,毕竟天然的蓝砂泥不多见,至少有点研究价值。”

  老宋如小鸡啄米:“对对对!”

  “对你个头……我又不是林教授,就一古玩贩子,你让我研究什么?”

  老宋急中生智:“你不会研究,不代表别人不会研究,就像林教授……小伙子你说的对,这可是蓝砂,说不定就是孤品……老郝不要,是他不识货,我卖给林教授,不贵,就十万!”

  “孤品,老宋你也真敢吹?”郝钧冷笑,“再说林教授都退休了,他研什么究?”

  老宋又哑了火。

  林思成一脸古怪,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不是,这是真宝贝啊,我也没说这壶不值钱,你们推来让去是怎么回事?

  自己用力过猛了?

  但仔细想想,除了解释壶身为什么泛蓝那几句,涉及这把壶价值多少的话,他就说了两句:

  仿的挺真!

  用的不是宜兴陶泥!

  不偏不倚,甚至还夸了一下。

  那是什么原因,让郝钧从心心念念,到了畏之如虎的地步?又是什么原因,让老宋从奇货可居,到了害怕砸手里的程度?

  明白了,主要还是壶身泛蓝的问题。确实少见……嗯,几乎可以说是基本没出现过。

  再加上两人一问一答,一顿脑补:什么非宜兴壶不算紫砂,非宜兴籍没有名家,然后,就成这样了:

  非名家作品,又非产自名地,还是他娘的没见过的款式,这壶能值几个钱?

  但说实话:才十万,买陈鸿寿和杨彭年合制的壶,换成他做梦都能笑醒。

  所以郝师兄,过了这个村哪有这个店?

  他笑了笑:“郝师兄,爷爷确实退休了,但研究机构很多,你又不是没熟人?比如西大,比如耀州窑研究中心……转一手,一两万还是能赚的!”

  郝钧直摇头:“一两万,都不够麻烦的?”

  他稍顿了一下:“你要真觉得有研究价值,也不是不能买,但最好先问一下林教授!”

  不是……我没说我要买,我是让你买。

  怎么就点不透?

  老宋又开始点头,就差把壶塞林思成手里:“对对对……卖给研究机构。林教授可是咱陕省的瓷学泰斗,认识那么多研究机构,转一手三五万轻轻松松。”

  林思成叹了口气。

  郝钧是再不能劝了,再要劝,郝钧肯定能想明白。但同时,老宋也能转过弯,再想十万买这壶,就是痴心妄想了。

  当然,东西肯定不能错过。郝钧点不透,那就就自己出手。但说实话:两世为人,买主和卖主联手,硬把漏往自个怀里塞,这还真是第一次。

  他想了想:“我只有八万!”

  确实只有八万,就上次卖了鸡毛掸子那八万。

  没想老宋连丝磕绊都没打:“八万就八万,但盒子不能给你!”

  话音落下,他顺手拎过一只稍大点的盒子,先往里垫了层泡沫,又把壶往里一塞。

  “呲呲”几声,胶带撕得刺耳响,眨眼的功夫,里外缠了三圈。

  然后往林思成面前一推,又拿出POS机,脸上堆满笑:“承惠!”

  林思成都惊呆了:不是……前后有没有三分钟?

  宋老板啊宋老板,你是多怕这壶砸你手里?

  “不是老宋……你欺负小孩不懂是吧?POS机给我放下……”

  郝钧一脸牙疼,很是认真的看着林思成,“这壶真有研究价值?”

  林思成点点头:“多少是有一些的!”

  “有就好!”郝钧有点不放心,“要不然,你再问问林教授?”

  林思成取出银行卡:“不用!”

  郝钧再没说话:林思成肯定懂瓷器研究,不然不会看穿文物公司的倒流壶有放射性。

  这么一想,应该如他所说,转一手还是能赚点的。

  那就买。

  转念间,林思成刷了卡,打了小票,把壶提在手里。

  老宋满脸堆笑,把两人送出门。

  走出十多米,郝钧冷哼一声:“这狗日的肯定不是十万收的,不然哪能笑得出来?”

  “可能吧!”

  但对这样的东西而言,多两万少两万无所谓。

  林思成想了想:“师兄,你之前没请人看过?”

  怎么可能。

  郝钧长于杂项,专精宗教文物,对瓷器只是略懂,肯定要找个懂行的掌眼。

  但荣宝斋只收字画和文房之宝,没有瓷器师傅,他就把专精字画的刘师傅带来看了一眼。

  “当然请了,就前天,我带刘师傅看了一眼。”

  “谁?”

  “就老刘,刘国义,上次卖掸子,你也见过!”

  林思成想了起来:郝钧店里的那位字画专家?

  “他怎么说的?”

  “说字刻的倒是挺工整,但匠气太重,篆印也只是一般。”

  不应该吧?

  上次,前后不过一分钟,他就道破掸子上的那行字是溥心畬所作。而与之相比,陈曼生的名气不要太高。

  毕竟是仿品,要说他认不出壶身上的字体和篆印风格情有可原,自己也是揣摩了好久才和陈曼生对上号。

  但要说那字匠气太重,篆印只是一般……不可能。

  要是连这点鉴赏的眼力都没有,当不了荣宝斋的大师傅。

  下意识的,林思成的脑海里冒出了两个词:截胡,撬包?

  正胡乱猜着,耳中传来爽朗的笑声:“呀,吴老板,好巧?”

  林思成看了一眼:五十出头,大腹便便,看到郝钧后明显吃了一惊。

  但反应很快,忙伸出手,又挤出一丝笑:“郝总,确实巧,今天怎么有空来西仓?”

  “到交流中心开了个会,闲着没事,过来转转!”

  也没介绍林思成,就简单寒喧了一下,两人分开。

  临别之际,吴总瞄了一眼林思成手中的盒子,神情有些怀疑,更有些不自然。

  林思成心里一动:“师兄,那位是谁?”

  “专业拉纤(中间人)的,经常给店里介绍字画藏家,有时买,也有时卖。”

  “和刘师傅很熟?”

  “对,两人私交很不错。”

  话音将落,林思成下意识的转过头。那人站在过道里,好像在和人说话。

  仔细再看:老宋靠着门框,往这边指了指。

  哪还用的着怀疑,这人就是刘师傅派来撬包的。所以,要晚来那么十几二十分钟,这壶就没了。

  但好歹一个单位的同事,郝钧还是他领导?

  看了看手里的袋子,林思成叹了口气。

  要没郝钧,这东西落不到自己手里……

  “师兄,给你说件事!”

  郝钧边走边逛,漫不经心:“你说!”

  “这是把曼生壶!”

  郝钧好像没听清:“啥壶?”

  “杨彭年塑胚,陈曼生手书、执刀、篆印的曼生壶!”

  “嗡”的一下,耳朵里好像没了声音,脑子里“轰隆隆”的作响。

  郝钧瞠目结舌:“不可能!”

  知道他一时不会信,林思成点点头:“走,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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