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犹豫了两秒。

  几乎是落荒而逃。

  脚步踉跄了一下,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拉开房门,闪身出去,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将门带上。

  “咔哒。”

  轻微的关门声,隔绝了两人。

  也隔绝了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味道。

  苏祈靠在门外的墙上。

  他抬手,才发现自己掌心一片汗水。

  并不是自己的。

  有些不安地在门前踱了两步。

  最终还是没敢再推门进去查看情况。

  只是将耳朵贴在门板上,试图捕捉里面的动静。

  然而,什么也听不到。

  ……

  房间内。

  柳鸢像是一只被海浪拍晕在沙滩上的小鱼。

  她的意识是模糊的。

  视线是模糊的。

  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鸣,像无数只蜜蜂在脑子里筑巢。

  因为她注意到一件事情……

  苏祈的行为有些太刻意了。

  他不是那种不讲理,也不打招呼招呼就进别人房间的人。

  所以,苏祈反常的举动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在确认着什么……

  羞耻。

  像是烙铁一样烫在她的心上。

  被发现了……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一定猜到了!

  “呜……”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哽咽,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枕头上还残留着她洗发水的清香,却无法让她平静下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生病了。

  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酸软无力,尝试动了动手指,都觉得费力。

  过了好久,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那股眩晕感才稍微褪去了一些。

  柳鸢用手肘支撑着床面,一点一点,极为缓慢地将上半身撑了起来。

  脸颊的热度依旧惊人。

  胡乱地扯开被子。

  “笨蛋……笨蛋……柳鸢大笨蛋……”

  为什么要去试穿这种东西?

  为什么会被哥哥猜到?

  为什么会……

  好不容易,才将那件罪魁祸首从身上剥离下来,胡乱地团成一团。

  她就这样,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神放空地看着地面某处。

  她就这么呆呆地坐了许久。

  直到身体的热度逐渐褪去,四肢也恢复了一些力气。

  那种令人腿软的感觉也彻底消失。

  只剩下一种……无法言说的羞愤。

  苏祈!

  混蛋哥哥!

  一股怒气,混合着委屈和羞恼,如同迟来的潮水。

  臭哥哥怎么可以那样!

  明知道自己‘见不得光’。

  还故意说那些话,还伸手要拉被子!

  他绝对是故意的!

  柳鸢越想越气。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要去找他算账!

  这个念头一起,柳鸢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

  动作太猛,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柳鸢走到衣柜前,随手抓了一件宽松的家居白色T恤换上。

  之后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

  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

  确认都没有问题之后,鼓起脸颊,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手上,她却又犹豫了。

  等会儿……要怎么说?

  直接冲过去质问苏祈,为什么还害她……?

  不行不行,那样说岂不是等于承认了自己刚才的反应很不正常?

  或者……就骂他乱闯女孩子房间?

  可是刚才已经骂过了。

  柳鸢站在门后,小脸皱成一团,内心天人交战。

  气势汹汹的怒火,在即将推门而出的前一刻,又被那深入骨髓的羞耻感给压了下去。

  但……就这么放过苏祈?

  也不行!

  柳鸢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就算不知道具体要怎么“算账”,也得先过去,表明自己的态度!

  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很生气!非常生气!

  她猛地拉开房门。

  “噔噔噔”地快步冲向客厅。

  客厅里很安静。

  苏祈正坐在餐桌旁,背对着她的方向。

  他面前摆着两副碗筷,几样家常小菜还冒着微微的热气,旁边放着两碗……看起来像是刚盛好的米饭。

  听到脚步声,苏祈回过头。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

  柳鸢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他的眼神里,似乎带着……小心翼翼?

  还有几分……歉意?

  苏祈的声音也比平时古怪僵硬了许多,甚至带着点试探的意味:“吃……吃饭?”

  柳鸢本来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和质问,可在看到苏祈这副模样,以及餐桌上明显是为她准备的饭菜时,那股汹汹的气焰,莫名其妙地就……弱了下去。

  她张了张嘴,想好的那些兴师问罪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只能赌气似的来了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

  苏祈:“……”

  果然生气了。

  苏祈见妹妹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似乎更加局促了些。

  他站起身,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语气带着几分讨好:“饭……我热了热,应该还温着……”

  “……谁要吃你的饭!”

  柳鸢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但底气明显不足,更像是一种色厉内荏的嘴硬。

  她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桌上的菜。

  苏祈不是个会下厨的人,可是特意为自己做了饭诶!

  而且因为自己磨磨蹭蹭,让饭菜冷了,他还特意帮自己热好了!

  而且肚子……好像是有点饿了。

  刚才…那样一番折腾,消耗巨大。

  柳鸢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羞愤和委屈,仿佛被轻轻抚平了一些。

  她看着苏祈。

  苏祈的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郑重和……不易察觉的懊恼。

  他好像……是真的知道错了?

  “没有我的允许,哥哥以后绝对!绝对不准再进我的房间!”

  “好,好。”苏祈立刻点头,答应得毫不犹豫,甚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苏祈的认错态度太过良好,反而让柳鸢准备好的后续指责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就像是卯足了劲打出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不上不下,难受得很。

  “哼。”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别过脸去,不看他。

  但紧绷的肩膀线条却悄悄放松了些许。

  柳鸢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咕噜”声。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客厅里却格外清晰。

  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又热了。

  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时候!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苏祈一眼,仿佛这声响也是苏祈的错。

  苏祈却像是没听见,只是将旁边的椅子拉开了一些。

  柳鸢抿了抿唇,视线在苏祈和餐桌之间来回扫了两遍。

  她磨磨蹭蹭地挪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动作带着点不情不愿,像是在表达自己只是“勉为其难”。

  苏祈暗暗松了口气,将那碗还温着的米饭推到柳鸢面前。

  两人都没有说话。

  客厅里只剩下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咀嚼吞咽的声音。

  安静得有些过分。

  柳鸢能感觉到苏祈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探寻和……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这让她吃饭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僵硬。

  她埋着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饭菜,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捕捉着苏祈的每一个细微动静。

  苏祈其实也在暗中观察妹妹。

  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饭,但耳根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粉色。

  眼神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惊惶和羞愤,只是……有些飘忽,不太敢与他对视。

  他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一半。

  至少,人没事,还能吃饭,没有真的被他“吓”出什么问题来。

  但另一半石头,却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刚才发生的事情,如同慢镜头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

  自己无意间的举动,似乎触碰到了某种禁忌的开关……

  柳鸢快速地扒拉完碗里的饭,将筷子往桌上一放,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我吃完了。”

  她说着,站起身,动作有些仓促。

  脚步不停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走到房门口,她的手搭在门把上,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拉开门,闪身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甚至还传来反锁的声音。

  “……”

  苏祈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开始变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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