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县,是陈年察觉粮价背后有异的时候,就选定的地方。

  但是途中因为蒯世荆的一番话提醒,他转道去了丹阳。

  计划更改了数次,陈年没想到最终还是绕不过这里。

  “蒯世荆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引煞气入体,与剑交感,虽然危险,但也算是一条正道。”

  “若是能成更好,若是中途出了意外,倒也是个武判官的好苗子。”

  “可惜他出了定州,否则可以专门跑上一趟。”

  煞气入体,痛苦难当,气剑之术虽然落入下乘,但这一关若是熬过去。

  日后若是精修,再以煞气入煞,感应到斗罡、大煞、酆都、太元、太玄煞炁中的任何一种。

  就算不能以此入道,也足以让蒯世荆踏入天兵神将一途,日后成就远超一介城隍庙武判。

  “呵,缺人缺的疯魔了,天兵神将多是一炁化生,哪是那么容易成就的。”

  陈年摸了摸怀中的北极驱邪院印,哑然失笑。

  真正的天兵,那实力他想都不敢想。

  笑声过后,便是一声长叹。

  若不是此界之道有异,天兵不至,岳兵难行。

  他这印至少能调动统兵助法神将二员、南斗天兵三千六百人、黑杀神兵五万人。

  另有北斗部、三五部、正一部、放光部等部兵将随时待命,天丁力士众神随行。

  区区一个云湖龙君,何至于让他为难至此。

  “空想无用,还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的好。”

  摇了摇头,陈年左手掐了诀,隐起悬空画卷,转身下了城楼。

  当阳县并不大,陈年两步就到了目的地。

  他隐起身形,注视着前方的灵堂中的一道虚影。

  这道虚影,陈年已经观察了两天了。

  今日头七已过,本应该是他魂魄消散,复归天地之时。

  没想到,这虚影竟然存活了下来,成了一个新鬼。

  这世间没有阴司勾魂,亦无轮回之所。

  人之新死,魂魄无比脆弱。

  若无执念、怨气等外力插手,最多只能存在七日,三魂七魄就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即便能扛过去,七日过后,众人皆闻死讯,念头一散,香火变得稀松。

  失了庇护,若无其他手段,在这城中阳气消磨之下,很难扛过一时三刻,便会被消磨殆尽,复归天地。

  反倒是乡野之间新死故亡之人,更容易扛过这七日,成孤露无主之鬼,也就是常言说的孤魂野鬼。

  一是客死他乡心中有怨,二是死讯未达之时,尚有亲属心念庇护。

  即便如此,时间一久,若无其他手段,也很快会被消磨于天地之间。

  无执无怨,身上香火稀松,却能在满城阳气的压制之下成为新鬼,着实有点罕见。

  陈年一连观察了两日,发现那虚影自身都好似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每日自顾自的“吃饭”、“睡觉”如同常人,甚至还会去“干活”。

  就像此时,他站在灵堂之中,一本正经的在对着自己的棺椁行礼,好似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礼毕之后,这鬼站在一旁,自言道:

  “是啊,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走了。”

  “你说,这一家子以后可怎么过啊。”

  那语气好像在与人对话,但他周围空无一人,更无一鬼。

  陈年看的好奇,走上前去搭话道:

  “英年早逝,确实可惜,这主家是你何人?”

  那鬼转头看了看陈年,面露惋惜之色道:

  “这主家是我那夫人的丈夫,我与他相交多年,没想到他竟然突然就这么去了。”

  “留下这孤儿寡母的,日后可如何是好。”

  “令夫人的丈夫?”

  这个回答让陈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鬼见陈年疑惑,还以为陈年没有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道:

  “对,正是我夫人的丈夫。”

  说着他叹息了一声,继续道:

  “我们两家相交莫逆,以后还是得多多走动才是。”

  “免得这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

  “这是,魔怔?”

  陈年听着那鬼理所当然的语气,眉头微蹙。

  他转头仔细观察了一下那鬼,发现他意识好似清醒,眼中却是迷蒙一片。

  “不对,竟然是癔怔!!?”

  陈年见状心中大奇,魔怔倒还好说,所谓人心癫迷者为魔。

  无论妖精邪祟,还是生灵鬼神,都可能为魔怔所困。

  但癔怔就不一样了,癔怔发于梦寐,乃是自身认知之障。

  对于妖鬼邪神而言,可以将其困在梦境,让其分不清梦境现实,但要引发癔怔不知要用上多少手段。

  陈年没想到,竟然能在一个新死之鬼身上看到癔怔。

  癔怔蒙眼,这人难道是在睡梦之中,没了生息?

  陈年正在思索间,那鬼好似感受到了陈年目光中的异样,开口问道:

  “兄台为何如此看我?莫非我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陈年没有直接戳破那鬼的梦境,而顺着他的话说道:

  “并无不妥之处,只是感叹阁下拳拳之心,实不多见。”

  那鬼听闻拱了拱手道:

  “兄台过奖了。只是多年交情,岂能置之不理。”

  陈年拂尘一甩,点了点头道:

  “理应如此,只是他们这孤儿寡母的,你就不怕旁人说闲话?”

  那鬼倒是没有犹豫,直接回道:

  “世道如此,多听几句闲话,也比任这孤儿寡母的受人欺侮来的强。”

  陈年听完这番话,长叹了一声道:

  “可惜了,你这一番心意,却是帮不了他们。”

  那鬼微微一顿,不明白陈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开口问道:

  “兄台何出此言?”

  陈年指了指灵堂中的棺椁和牌位,问道:

  “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那鬼眉头一皱,面露不愉之色,连声音都冷了下来:

  “灵堂之上,兄台莫非是在寻我开心?”

  “自己的名字,我还能忘了不成?我叫...”

  “我叫...”

  “我叫什么来着?”

  那鬼脸上先是一愕,然后就开始烦躁起来。

  烦躁逐渐变成了痛苦,到最后整个面容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陈年面北取过一丝罡炁,轻轻一吹,喝道:

  “精奔魄绝,观风疾灭。昧明达灵,阴阳冥结。”(注1)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贪心,太素三元君没见到,差点见了太奶。)

  (今天第二章,还得延迟一下。诸位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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