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渊之巅,风如刀割,划过慕容雪的鬓角。

  她垂眸凝望掌心跳动的青白二气,贪狼与破军的星辉在指缝间游移,恰似两尾被困浅滩的鱼儿,璀璨夺目却又难掩将死之哀。王仙芝指尖几乎掐进她腕骨,指腹的老茧摩挲着她的肌肤,那粗粝之感是百年前他在南海斩鲛鲨、战星兽留下的印记,此刻却比星渊底部的冰晶还要冰冷。

  “星渊的漩涡……停了。”慕容雪轻声说道,声音混着风声消散在星砂之中。她抬眼望去,深不见底的星渊之水此刻平静如镜,倒映着漫天星斗,却映照不出她逐渐透明的指尖。三日前与王仙芝联手引动双星之力时,本以为能稳住魂魄,却未曾料想凡人之躯仿若烛火,看似照亮刹那,实则加速了消亡。

  王仙芝沉默不语,喉结在苍白脖颈间滚动。他的目光落在慕容雪发间簌簌落下的星砂上,思绪飘回到百年前在蓬莱岛初见的场景。彼时,慕容雪蹲在沙滩上捡星砂,发间沾着细碎银芒,转头望向他时,眼眸中光芒比星海还要明亮。那时的他不懂,为何一介凡人能与星渊共鸣,如今才明白,有些缘分早在轮回中就已注定。

  子时三刻,星砂轨迹突变。慕容雪依靠在玄铁栏柱上,看着自己的手臂如晨雾般虚化,腕间银铃的光影透过皮肤,在栏柱上投下细碎光斑。这银铃上的“蓬莱星渊”四字,是王仙芝用斩仙刀所刻,刀痕深可见骨,如今却比她的魂魄更为清晰。

  此时,鱼玄机出现了。她月白色广袖沾着星砂,发间原本绽放的昙花已然枯萎,却仍固执地别在鬓边。

  “你总说我像个冒失鬼。”鱼玄机气息急促,指尖悬在慕容雪手臂上方,犹豫着不敢落下,“可你看你……”她喉头哽塞,突然紧紧抓住慕容雪的手,却只感到一片虚浮,不禁悲从中来,大声说道:“镜花水月潭的驻颜露我调了十七次,这次一定能留住你的魂魄!”

  慕容雪凄然一笑,指尖划过鱼玄机泛红的眼角:“十七次?怕是把潭底的雪顶冰魄都采光了吧?”回忆起三个月前,鱼玄机顶着一张青紫色的脸找她诉说误把冰魄当灵草之事,致使整张脸冻僵,而当时王仙芝还打趣她像只冻坏的水母,气得鱼玄机追着他砍了三天三夜。

  话未说完,星砂剧烈翻涌。鱼玄机的指尖穿过慕容雪的手腕,仿若触及一团即将消散的雾气,眼中顿时泛起泪光。慕容雪望着她,忆起三百年前在云台观,那个抱着《星海秘录》摔在她脚边,鼻尖通红却佯装老成的少女,如今这个常把“定要”挂在嘴边的姑娘,竟似被抢走糖块的孩子般颤抖。

  “别难过。”慕容雪轻声安慰,目光落在鱼玄机腰间的玉瓶上,那是她常用的驻颜露容器,“我早该明白,凡人魂魄困在星渊,本就是逆天之举。”她转身望向远处盘膝而坐的王仙芝,他正闭目调息,银发垂落半掩面庞,却遮不住唇角的血痕——那是方才引动星力时所受的伤,“只是……有些话,还未来得及对他说。”

  星砂炸裂时,幽蓝光芒自星渊深处升腾而起。九瓣水晶莲在虚空中盛开,每瓣皆映照不同星空,中央立着一位蓝衫女子,广袖流仙裙上的海浪纹泛着冷光,步摇轻晃,仿佛有潮声从袖底溢出。她望向慕容雪的眸光深邃如深海,却暗藏看透轮回的悲悯:“凡人魂魄,竟能在星渊驻留百年,着实难得。”

  “你是……星海之主?”鱼玄机惊呼,旋即想起东海典籍记载,传说掌管轮回海眼的存在,凡人魂魄过忘川时所见引魂星光便是她指尖所化。此刻,这双神奇的手正虚拢着慕容雪即将溃散的魂魄,掌心浮现的水纹咒印与星渊底部的漩涡一模一样。

  “她的魂魄,还剩三息。”星海之主说道,目光扫过王仙芝,“若要留她,唯有将其魂魄封入水晶宫冰棺,以星渊之力为引,方可保千年不散。”她指尖轻触慕容雪眉心,冰凉的触感让慕容雪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手,“只是,千年轮回,每一世都要带着前尘记忆,看着他在人海中寻觅,却未必能相认。会历经痛彻心扉的重逢,也会遭遇形同陌路的擦肩。”

  慕容雪望向王仙芝,不知何时他已起身,斩仙刀横在身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迟迟未曾落下。

  “我答应。”慕容雪转身,指尖抚过缓缓升起的冰晶棺,棺盖上二十八宿星图随她呼吸明灭,“但我有个请求。”她解下腕间银铃,放入鱼玄机手中,铃舌轻响惊起一片星砂,“替我交给王郎。告诉他……以后温茶时,记得在炉里添块暖玉。”

  “为何是暖玉?”鱼玄机疑惑问道。

  “他总说冷茶养魂,”慕容雪望向王仙芝,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却不知我贪恋的,从来不是茶的滋味,而是他掌心捂热茶盏时的温度。”

  冰棺合上的瞬间,王仙芝动了。他发疯般扑过来,斩仙刀“当啷”落地,指尖擦过冰晶,触碰到慕容雪即将消散的指尖——那是他百年来最熟悉的温度,此刻却比星渊之水还要冰冷。“雪儿!”他的声音破碎在星砂里,仿若百年前在蓬莱岛上,她第一次叫他名字时,海风揉碎满树桃花。

  慕容雪隔着冰晶望着他,看到他眼中倒映着自己逐渐凝实的身影。冰棺的咒印生效,魂魄与肉身渐渐相融,也将她与人间隔绝。她想伸手触碰他的脸,想为他擦去眼角的泪,却只能看着自己的指尖在冰晶上留下一道淡淡印记。

  “王郎,”她的声音透过冰晶传来,如浸了水的月光,“还记得我们在蓬莱岛种的桃树吗?每年春分都会开得很盛,你总说那花像我的笑……”话未说完,棺盖彻底闭合,冰晶上浮现出她的掌纹,宛如留在人间的最后印记。

  王仙芝瘫坐在地,指尖贴着她掌纹的位置,忽觉咸涩——原来不知不觉间,眼泪已滴在冰晶上,冻成了细小的冰珠。他望着星海之主袖中升起的水晶宫,宫墙高耸入云,宫顶星河倒悬,九条水晶龙盘绕守护,却觉得这世间再璀璨的宫殿,也不及慕容雪眼中的星光。

  “她的肉身,我会放在水晶宫最深处。”星海之主的声音自云端传来,“千年之后,若你能寻到轮回海眼,或许……”

  话未说完,已化作一片蓝光。鱼玄机被蓝光裹住瞬间,抛出银铃:“她让你添暖玉!记得别再烧裂了!”声音逐渐消散在星砂中,只余王仙芝紧握着银铃,听着铃舌轻响,仿佛又听到慕容雪从前哼过的走调星渊小调。

  咸涩的海风灌进鼻腔,王仙芝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坪岛的沙滩上,掌心被碎贝壳划破,鲜血混着星砂在沙上画出一道歪扭的线。远处,枯败桃树枝干泛着微光,焦痕恰似慕容雪腕间的星纹。他伸手摸向腰间,银铃尚在,却再也听不到那声轻笑。

  “雪儿!”他沙哑着嗓子大声呼喊,声音惊飞栖息的鸥鸟,却只有海浪声回应。忽然,星砂从天而降,在沙滩上拼出“千年轮回,贺兰寻缘”八个字。他指尖划过“贺兰”二字,想起了慕容雪曾在梦中说:“若有来世,我便做贺兰雪山的一朵雪莲花,开在你必经的路上。”

  他释然地笑了,笑声与海浪交织,惊起一片鸥鸟。掌心按在沙滩上,星砂应声而起,在海面拼出一道光轨,恰似她当年舞剑的轨迹。“这一次,”他凝视天际若隐若现的水晶宫,眸中倒映着倒悬的星河,“哪怕踏碎三千世界,我也要在轮回中,寻到那朵带星砂的莲。”

  水晶宫深处,冰晶棺散发着幽蓝光芒。慕容雪的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唇角还残留着未及褪去的笑意,仿若只是安然沉睡。星海之主立于棺前,指尖划过棺盖上的星图,忽然轻声叹息。

  “你总说凡人痴傻,”鱼玄机自身后走来,望着棺中好友,指尖摩挲着银铃,“可你看他们,将情分藏在残旧的银铃里,刻在未磨平的栏柱上,连块暖玉都成了执念……”

  “正因如此,轮回才充满了趣味。”星海之主转身,望向宫顶倒悬的星河,“千年之后,当王仙芝在贺兰雪山看见那朵含着星砂的雪莲,当慕容雪在转世中想起某个刻玉简的身影,这跨越时空的执念,便会成为轮回中最亮的引魂灯。”

  风拂过星渊,星砂簌簌作响。这一次,砂声中藏着无数未言的深情:“王郎,下一世,我会在初雪时盛开,等你带着暖玉来寻我。”

  而在人间的另一边,王仙芝已踏上旅途。他腰间的银铃轻轻作响,斩仙刀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光芒,比任何时候都更显坚定——这一次,他要将对每一世重逢的期许,都铭刻进星砂、轮回与彼此的骨血之中。

  星砂无声,却铭记着所有未曾说出口的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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