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这日的天寒风高,山中的林木被穿山风拉扯着枝叶摇晃着。天中无云,遮不住那天光,阳光穿过枝叶之间,碎散的落了一地。

  林间扎着一片营帐,是一处军营,密布在山林之间,看得出是有大军驻扎。

  营帐扎得不稳,被风吹得抖动起来,发出阵阵鼓鼓的声音。偶尔,其中会有一队人马走过。人马看起来都是疲乏,士卒伫着身边的枪矛,马匹的脚步也是缓慢。

  这模样像是这军经历过了一场大战,可知道缘由的人恐怕都会觉得可笑,这一军是与一个人交战至如此的,而到最后却还叫那人冲杀了出去。

  这几天的夜里常有士卒从梦中惊醒,脑中那沾着血的白衣挥之不去,白衣过处,马踏浮橹。

  而那个埋着战死的人的山隘口,被士卒称之为白衣谷,这个名字在荥阳之侧流传了很久。

  “哼······”

  李儒出了一口气,合起了士卒送来的军册,放在了桌边,甚至没有仔细去看。

  伤亡数千人,身兼军职者几十,还有军将六人。这样的伤亡,就是说是和大军交战了一场他都信。

  奈何他们根本连大军都没有见到。

  坐在桌案前,桌上摆着一张地图,是一张详尽的荥阳地图,上面标记了荥阳之侧的大小山林谷地,和各种地形。

  他已经看着这图一天,也命斥候在几处地方探了数遍。

  根本没有什么大军,那万余人就是追兵的总数。

  “呵。”苦笑了一下,李儒的手按在了图上,虚张声势,分军而行,看来都是对方想要将损失降到最小。

  每路军都不过千余人,即使被截也不过就是千余军卒的损失而已,大部分的军阵都可以无恙。

  至于为何到后来对方其他的几路军阵会来驰援,李儒也想到了一个可能。

  当只是他运气好,被他截住,又被对方救出护送而去的那个人,可能就是诸侯一路的曹操,听闻那相将效命的就是此人,这才导致对方调兵援撤。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他运气好,他这数万之军就是被那人戏耍在了掌中。

  即使如此,对方的目的,恐怕也根本不是追天子,更不是要败董卓军,而是借董卓和诸侯之间的局势,以最小的代价,造声势于天下罢了。

  董卓强迁,诸侯不敢追,独曹操一人为救汉室之危,孤军深入,受董卓埋伏,以万余人交战数万西凉军,惜败退去。

  连着传出去的话他都已经替那曹操想好了,此战之后,这曹操在天下的呼声,不知道要盖过多少人。

  全在对方的算计里,他虽然胜了却没有一点胜的感觉,反而折损了数千兵马,白给人做了嫁衣。

  “相将。”

  李儒的手慢慢握紧,将桌案上的地图攥得皱起。

  “为何要助那诸侯?”

  他的脸上有些扭曲,尽是不解。

  可惜李儒未见过后世,他没有听过一句话。

  将人间变成地狱的原因,恰恰是人们试图将其变为天堂。(出自德国诗人的塔楼之诗)

  他憧憬那万民治世之国。君为舟民为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一句句话都为他描绘了一个千载盛世之貌。

  以至于让他想要一举清去世家,却也让他亲手将世人都推进了烽火里。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李儒的手松开,脸上的表情也快速地平静了下来,变成一副平淡的模样。

  “划。”

  营帐的帘子被推开,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将领,脸上还有一些红肿,是已经昏了一日的吕布。

  “将军醒了?”

  李儒看到吕布,淡笑着说道,全然不见刚才的模样。

  只有桌上的地图上的褶皱还没有抚平。

  “嗯。”吕布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闷声应了一声,走到了一张桌边坐下,拿起茶壶就着口就喝了一口。昏了一天,醒来只让他觉得口干舌燥。

  “将军的伤势如何?”李儒看着吕布问道,虽然看过去,他的伤势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除了肩上,其他的无甚问题。”吕布说着,下意识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这里倒还是火辣辣得疼。

  也没有再说其他的事情,他问起了正事:“军中的伤亡几何?”

  他已经知道那个人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别的什么,只是觉得那人不该死在这里。

  “粗劣估计,军马伤亡约莫数千。”李儒看似随意地说着,将手边的军册交给了吕布,笑道。

  “此次回去,定是要叫相国责罚了。”

  “责罚便责罚了。”吕布看起来满不在意。

  接过了军册翻看了几下,便丢在了一边,看着李儒问道:“那人,最后是怎么逃的?”

  坐在桌前的李儒似乎早就猜到吕布会问这事,没有什么惊讶地表情,反而是抬了一下眉头。

  “说来将军可能不信,我等用绊马索将其绊倒,以军阵围住,结果那人踩着一个士卒的肩头飞了出去。”

  “飞?”吕布的脸色怪异,难不成说的是轻身的功夫,那也不能叫飞啊。

  “嗯。”李儒淡淡地点了一下头,像是肯定了这个字。

  “一跃而起,约莫六、七丈高,身轻如鸿,飘然不落,直飞至军外,杀落了一个骑兵夺马而去了。”

  “六七丈高?”吕布的眼皮一跳,那还真和飞没什么区别了。

  “我听闻习武者有轻身只能,将军武艺不凡,不知将军可能如此?”

  李儒回想起那日的身影,是翩若轻鸿,不禁对吕布多问了一句。

  吕布被问得一僵,抿了一下嘴巴,黑着脸说道:“穿着甲,我能跳三丈。”

  “啊。”李儒这才知道自己似乎问了什么让吕布难堪的话,想缓和一下地说道。

  “那应该是那人的甲要轻些。”

  衣甲再轻能轻到哪里去,而且三丈和六七丈是差一些的高度吗······

  吕布的脸色更黑了一些。

  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才好看了点。

  不过说来,他这次却又没能问清那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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