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笙画和宁韶明是连夜赶到帝都的,抵达军用机场的时候是清晨时分,入住酒店之后,两个人各自休息了一上午,然后才收拾好东西,出门去吃午饭。

  宁韶明特地找了家地道的炸酱面馆,面一上来,他就呼噜呼噜开始吃,感慨还是帝都的炸酱面最正宗。

  宁韶明也是在帝都生活了近二十年的,自然对这片土地颇有感情。

  常笙画见小狮子吃得欢,也不打扰他,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卷着面条,像是在用刀叉吃饭似的。

  可能是因为常笙画吃得太慢了,宁韶明在“百忙之中”抬头看了她一眼,顿时对常笙画竖了个中指,鄙视道:“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常笙画很淡定地道:“我不习惯吃这个。”

  这下轮到宁韶明不淡定了,放下碗道:“你又不早说?”

  他是直接叫了两份炸酱面和一些小吃的,常笙画也是帝都本土人,他的确没有想太多。

  常笙画无所谓道:“我不常在外面吃东西。”

  至于在常家,保姆做菜也很少做这样的面食,常宫锦觉得这些东西上不得台面,她妈亲自下厨的时候都是能做得多精致就多精致的。

  宁韶明叫老板上了另一份面,然后他就把常笙画只吃了一口的炸酱面端过来——自己吃。

  大家都这么熟了,常笙画也不介意他的举动,只是低着头看了一眼刚上来的鸡汤面,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反正不是在军营里,常笙画对自己进食的速度没什么要求。

  宁韶明瞥她,也懒得说什么了,反正他们也不赶时间。

  常笙画和宁韶明是相处习惯了,但是在旁人看来,他们抬手举足之间满是默契,瞧上去似乎关系很不错,甚至有几分暧昧的意思。

  “两位看起来很面熟啊,”有人忽然靠过来,很不客气地坐在了他们那张桌的空位上,“不介意聊一聊吧?”

  一开始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常笙画和宁韶明都没有在意,毕竟面馆里人来人往的,没想到对方居然就这么一屁股坐下来了,他们皱起眉头,同时抬起了脸看过去。

  随即,常笙画就眉毛一动,宁韶明则是眼露困惑。

  “你谁啊?”宁韶明毫不客气地问。

  来人脸色顿时一僵,“宁大少真是贵人多忘事。”

  常笙画也预料到宁韶明会是这个反应的了,无可奈何的同时,主动接过话茬,对这个不速之客问好:“覃少真有雅兴,这是来‘微服私访’了么?”

  来人是一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衬衫和西裤,袖口和衣领有点乱,像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但是他长得很俊秀,身上自有一股世家贵气,和这个热闹喧嚣的炸酱面馆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男人见常笙画把他认出来了,便半开玩笑道:“我还以为我这张脸的辨识度太差呢,幸好常小姐把我认出来了,不然也忒打击我了。”

  常笙画笑而不语,也没问他是怎么认识她是常家小小姐的。

  宁韶明顺着这位被称作“覃少的男人”来的方向看了看,发现他之前的确是一个人在隔壁桌子吃面的。

  又听常笙画这么一说,宁韶明就隐约有点印象了,“覃……你是覃家的老三还是老四?”

  那位覃少登时又僵了脸,内心极度怀疑自己的存在感是不是太低了,“……老四,排第三的是我三姐。”

  宁韶明“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覃四少瞬间觉得自己的地位似乎很落魄啊,这位宁大少怎么一副对他不感冒的样子?

  帝都的世家里,最顶层的圈子里就那么几家人,单就在政治圈子里来说,如果宁家算一个的话,覃家也算是其中一个,还是目前最核心的那一个,毕竟覃家的第三代都出来锻炼了,而作为宁家直系继承人的宁韶明还在军队里“厮混”。

  ——在帝都世家圈子里的人看来,宁韶明不回来继承家业,而是在军队里跟盲头苍蝇似的硬闯,可不就是厮混么?

  不过宁家家主宁景侯一直对此保持缄默,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私底下吐槽几句宁韶明这个“废柴”大少不给力罢了。

  覃家的下一代倒是和宁家完全不同,开枝散叶满堂子孙不说,几乎所有子女还都从了政,并且做出了不菲的成绩,内部的竞争激烈但也良好,没有闹出什么丑闻。

  唯一的例外就是面前这一位覃四少——覃山祺,他是覃家第三代里唯一一个去经了商的人。

  当然,宁韶明并不太清楚这些事情,倒是已经调查过整个帝都势力的常笙画对此了如指掌,刚才才会在覃山祺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之后,她也迅速认出了对方是什么人。

  所以看到覃山祺出现在这里,常笙画也不怎么意外,因为覃四少的脾气还是很平易近人并且不拘泥于小节的。

  虽然宁韶明在帝都世家圈子里的口碑不太好,不过按照年纪和辈分来说,覃山祺还是要对他尊敬一点的,只是他对常笙画的态度不太好把握。

  常家家主常宫锦对外的时候,对幼女常笙画的态度是不错的,好像很宠爱这个小女儿,但是从最近军队里流传出来的风言风语来看,这个所谓的“宠爱”恐怕是多有水分了。

  覃山祺的脑子里转悠着常家的八卦,又看了看常笙画和宁韶明默契相处的样子,心里便有了不少想法。

  覃山祺不敢先去招惹据说脾气火爆的宁韶明,于是笑嘻嘻地问常笙画:“常小姐是回来参加订婚宴的么?”

  常笙画一愣,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订婚宴?你说的是……?”

  本来想把话题展开的覃山祺也微微怔住,“你三哥的订婚宴,就明天的事情,我以为常小姐特意跟部队请假回来的。”

  三哥?常老三?

  宁韶明纳了闷了,之前常有戈不是祸害常笙画不成,反被丑闻缠身么,怎么这么快就有订婚的对象了?

  常笙画倒是反应得很快,意有所指地道:“覃四少说的是我三哥和他的文秘准备订婚吗?”

  “没错,常三少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迫不及待就先订婚了。”覃山祺以手握拳,挡在嘴角干咳一声,掩饰流露出来的几分幸灾乐祸。

  常有戈做出来的“好事”,可是让帝都世家圈子里连续几个月都不缺笑话和八卦啊……

  常笙画心里也明白了,肯定是常宫锦为了尽快抹平常有戈的笑话,也为了让他抓紧时间重新回到部队,所以就顶着风头安排了这么一场订婚宴。

  尽管大家都知道这一场婚宴是迫不得已的笑话,但是明面上给军队一个交代,常有戈才能回到部队里继续他的工作,故所以常宫锦再怎么恼火,还是得先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准儿媳妇。

  更何况,只是订婚而已,以后结婚对象会不会是这个女人,那就不好说了。

  虽然常有戈的名声已经丑了,但是为了利益,也有大把人会往上扑,大家言笑晏晏地参加婚宴,哪里会把私底下的龌蹉事儿掀出来,平白无故地得罪常家?

  宁韶明多多少少也想到了这暗地里的各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他素来喜好分明,当即就露出几分厌恶在脸上。

  常笙画也没有揪着这个说宁韶明沉不住气,而是同样保持一种微妙的表情不吭声。

  覃山祺顿时就在心里脑补了很多东西,常家和宁家的关系在他的脑海里过了很多遍,无数推测建立起来又迅速被推翻。

  一时之间,他们三个人所在的空间都被沉默肆意地霸占,不算很尴尬,只能说是每个人的肚子里都转着各种小九九。

  常笙画见她已经把覃山祺误导得差不多了,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我三哥的事情……挺不好说的,”她仿佛有几分无可奈何,“明天去不去订婚宴,我还真的没有想好。”

  覃山祺总觉得如果常笙画去了订婚宴,恐怕明天的常家就热闹了,看热闹和别蹚浑水两种想法在他的脑子里转悠,让覃山祺觉得十分纠结和矛盾。

  “如果不去的话……”覃山祺斟酌再三,便用了最安全的说法,“你们毕竟是兄妹,这传出去也不太好吧?”

  常笙画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覃四少,“如果四少不说出去的话,有谁知道我和宁少回来帝都了呢?”

  覃山祺把常笙画的话在心里又转悠了几遍,想着他问的是常笙画去不去,结果对方把宁韶明宁大少拖下了水,这算是个什么样的信号呢?

  难道说……宁家真的要掺和进常家继承人的争夺赛里?

  覃山祺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变化,他打哈哈道:“如果两位想要保密的话,我自然不会去做这个告密者的,只不过不知道常小姐和宁少这次回来……究竟是准备做什么呢?”

  常笙画一时并没有开口,宁韶明则是把交流的权力交给了常笙画,没有说话的意思。

  覃山祺笑着说:“我就是问问,如果不方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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