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石国锋不敢置信的表情慢慢变成狐疑惊异,郭业山有些得意的点点头。

  “不仅仅是救活这么简单,而且让这家企业一下子就咸鱼翻身,市场也打开了,石部长,你知道红旗酒厂极盛时期一年销售收入多少么?四百万左右,那是88年通货膨胀最厉害那一年,而且还有不少货款没收回来,那这两个月红旗酒厂销售收入实现了多少呢?石部长,你猜一猜。”

  看见郭业山狐狸般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自豪和得意,石国锋也知道肯定红旗酒厂这一次情况肯定不错,心中也是有些感慨。

  在乡镇上当个一把手也真心不容易,这几年鼓励乡镇企业发展,但是红火过后又是一地鸡毛,缺乏管理人才,不懂市场,跟风撵潮,结果就是开办之前都是信心满怀,办起来之后才知道市场的水深。

  不少乡镇办企业,那是办一家企业跨一家,撂下的灾荒都只能搁在合金会头上,弄成一个大窟窿大脓包,也不知道日后怎么来解这个结。

  “滚你的!”石国锋笑骂:“你还给我玩起心思来了,多少?一百万?还是两百万?我告诉你,光是签约收入可别当真,那都是一张纸,合同也可能不履约,别信那个。”

  “瞧您说的,我连这点儿都不懂么?”郭业山半真半假的埋怨,“我查过的,这两个月时间,红旗酒厂,不,现在更名为东方红酒业了,在湘南市场上签约超过八百万,已经实现销售收入六百多万,这是真金白银打入了酒厂在县工行的账户中,您可以去查!”

  石国锋惊得几乎要一下子从藤椅中站了起来,但很快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只是脊背坐直了许多。

  两个月时间实现销售收入六百多万?而且还是在外省三湘市场?

  虽说这两个月销售收入多半是指全年订货量,但那也很骇人了,如果再努力一把,未必不能实现过千万的销售收入。

  年销售收入过千万?

  1990年县酒厂年销售收入才不过五百万,可县酒厂加上离退休职工超过四百人,去年一年亏损就超过一百五十万,估计今年亏损会超过两百万,这也让闻一震头大如斗,也才分管财政的常务副县长赵嵩怨气满腹。

  银台县名义上是工业大县,但实际上说工业大,主要还是指汉化总厂和汉钢厂。

  只是这两家企业都是省属重点大型国企,连市里边都沾不到多少荤腥,更不用说县里了。

  说句不客气的话,给县里带来的也就是拉动地方消费以及征用土地的一些收入,其他像建设,有他们自己下属的建筑公司,贷款,直接找省里市里,运输,也是在不足的情况下才会找县运输公司。

  总而言之一句话,和你银台关系不大。

  除开这两家省属国企外,县里的工业企业就真的乏善可陈了。

  排得上好的就是县金属容器厂、县金属线缆厂、县酒厂、县罐头厂、县农机厂、县针织厂、县丝厂这几家。

  大概效益好一些的就是金属容器厂和金属线缆厂,而县酒厂和县罐头厂都是红火过,但是现在却一蹶不振,县农机厂一直是要死不活,县针织厂已经濒临绝境,而县丝厂则是完全看市场吃饭,缺乏竞争力。

  可以说现在县属企业中销售收入突破千万的企业大概就只有金属容器厂和金属线缆厂,但是它们的利润率根本就无法和白酒行业相比。

  如果这家所谓的东方红酒业年销售收入突破千万,那也就意味着实现利税肯定会在三百万以上,净利润也起码可以达到一百五十万以上,这对于一家乡镇企业来说,简直就是骇人了。

  看见石国锋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郭业山心中也是生出一份自豪感,你们弃之如敝履的人,可在我手里边便能点石成金,一鸣惊人,这说明啥?

  当然这只能在心里想想,表面上还得要态度端正的解释。

  “业山,你可比糊弄我,这搞企业可来不得半点虚假,六百万销售收入,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石国锋仔细的打量着郭业山的面部表情,确定郭业山不是在开玩笑,这才慢慢沉静下来。

  “那你们南渡镇今年可真的是放了一颗卫星了,今年各乡镇的工业生产普遍不佳,县属工业企业情况更差,金属容器厂和金属线缆厂都有些滑坡,没想到你们镇上的酒厂居然也能出彩,这事儿恐怕老闻还不知道吧?”

  “呵呵,闻书记心思现在怕都在县罐头厂和县针织厂上边了吧?哪有心思管我们下边的这些小企业?”郭业山半开着玩笑,“东方红酒业现在也才刚步入正轨,沙正阳向我汇报的时候也在说,因为今年涉及到前期债务太重,加之兼并了一家村办酒厂,所以情况只能说过得去,明年情况可能会要好过一些,争取全年销售收入要破两千五百万呢。”

  “破两千五百万?”石国锋下意识的就觉得只是在吹牛,但转念一想,这年头谁不吹牛?

  起码人家这还是靠谱的呢,已经有八百万的签约,六百万的实打实真金白银到手,翻一两番也不算啥。

  那些产值不过一两百万,就敢吹说要破千万,你还得要把它哄着捧着,要啥条件你也得掂量着支持,只要它能如期完税。

  “业山,如果这是真的,那这沙正阳不是搞企业的奇才了?”石国锋沉吟着道。

  “石部长,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也是将信将疑,不过在此之前我也一样持怀疑态度,但后来沙正阳向我介绍了他的一些经营企业想法,我觉得很有创意,但有创意不一定代表能成功,所以我也是抱着姑妄看之的态度,没想到这企业就真的被他一下子就搞活了。”

  郭业山很坦然,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不怕谁去质疑或者查验。

  “哦?他之前向你汇报过情况?”石国锋有点儿相信了,郭业山不至于在自己面前撒这些谎,真看不出沙正阳居然还有这份本事。

  “当然,没镇里支持,沙正阳有天大本事也使不出来啊。”郭业山也笑了起来,“我也考虑到我们南渡的乡镇企业这一块比较弱,没有一家像样的企业,和东沱、洛溪这些乡镇企业强镇没法比,所以我才考虑是不是可以树立一个搞企业谋发展的典型,让沙正阳担任副镇长,同时让他继续兼任酒厂厂长,把酒厂做大做强,这也能消化我们镇上不少剩余劳动力。”

  “唔,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石国锋沉吟着,一时间没下结论。

  他是组织部长,在选拔干部上有很大的话语权,一个副科级干部当然没啥,郭业山提到了这个选拔干部的导向问题,让他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贺书记经常提到银台这个工业大县名不符实,县属企业不景气,乡镇企业多而不强,主要就是因为缺乏一批会搞企业经营的人才,如果沙正阳真的在搞企业上有特长,破格擢拔为副镇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能树立起一个很正面的形象。

  更何况沙正阳还给曹清泰担任过秘书,虽说有诸多原因才下乡镇,但如果其表现优异,担任一个副镇长的确也算不上什么多么优渥的照顾。

  “嘿嘿,石部长,那就这么说定了啊。”郭业山见石国锋认同自己的意见,也有些高兴。

  “什么说定了?你把组织任用干部的原则程序放到哪里去了?”石国锋故作不悦,“我只是个人认可你这个观点,不代表组织部,但我可以把这个意见观点向贺书记、贾书记汇报一下,至于具体如何,还要看贺书记和贾书记他们的意见。”

  “石部长,您也太谨小慎微了吧?”郭业山也知道石国锋老成持重,没有把握的事情绝不漏口风,“行,您就像贺书记、贾书记汇报吧,我听您的好消息。对了,贾书记那边究竟如何了,怎么还没动静?”

  贾国英谋求县长一职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像石国锋和郭业山这些与贾国英走得比较近关系密切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银台县县长缺位这么几个月了,贾国英一直临时主持县政府工作,这很罕见,也说明市委还没有对银台县长人选拿出让人满意的方案来。

  不过估计也不可能拖太久,马上就是年底,县人代会就要开了,不能拖到县人代会结束还不定人选,否则谁来接班就又要当一年代县长了,那也太拖了。

  “快了吧,就这几天吧。”石国锋在郭业山面前倒没隐瞒什么,“肯定会在黄书记到我们银台来调研考察之前定下来。”

  “那谁接贾书记的班?石部长,你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郭业山半开着玩笑,“组织部长这个位置应该轮换快一些,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尤其是管干部的干部,更应如此。”

  “你小子!”石国锋对自己的去向却是半句不透,“那是组织上考虑的事情,不该我操心。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年底咱们县里班子肯定会有一个比较大的调整,老刘和老萧的年龄都到了,怎么,你就没想法?”

  “想法有一大箩筐,可奈何组织不考虑我啊。”郭业山自我解嘲,“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南渡好好干吧。”

  “你少在我面前装,县里推荐的几个干部里边你还是很有竞争力的,只是别人也不弱,你也该趁着这段时间有所表现才对,别老是窝着憋着。”对这个问题,石国锋没有太多的话。

  因为他知道县委在这个推荐权上都比较单薄,别说他这个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就是贺仲业的推荐权都很有限,而且贺仲业肯定要首先推荐桑前卫,确保桑前卫能上位,这一点石国锋很清楚。

  至于其他人,恐怕贺仲业就只能附带了,按照县委的既定程序来推荐,最终确定人选还得要看主要还是看市委组织部的态度。

  银台在市里的地位还是尴尬了一些,名义上的工业大县,但实际上工业经济并不强,位置也不远不近,也非贫困县,私营经济发展很慢,本来市委让曹英泰来,就是有意给银台带来一些改变,但没想到曹英泰会遇上那么一遭事儿,不得不壮志未酬先走人,正因为如此,市委才在县长人选上这么慎重。

  石国锋其实也感觉得到,市委对贺仲业的表现也是有些不满意的。

  贺仲业担任书记已经满四年了,但这四年银台的情况只能说差强人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起新湖、白甲、崇山、津县几个山区县情况要略好,但是要和平原地区几个县相比,就相差比较大了。

  石国锋也猜测,曹英泰来银台,恐怕是为日后接班贺仲业担任书记做准备,这说明是市委已经有意要调整贺仲业了,但曹英泰的离开让这一步骤有了变故。

  贾国英如果接任了县长,那么日后贺仲业的调整很有可能就会是从市里直接来人担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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