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月月给李南方鬼魂留下的这张便筏,是在一周前。

  前段时间,她自金三角来过内地,是为了诛杀连姐。

  结果却被荆红命给阻止了。

  这些事,蒋默然曾经给李南方详细的叙述过。

  隋月月在无奈的撤出京华后,回到了青山,在这儿小住了几天,回忆她曾经的某段幸福往事。

  临走前,她留下了这张便筏。

  这几行字,无疑是隋月月的肺腑之言。

  李南方很欣赏她的生活态度。

  他不觉得,有一天他真死了后,他的女人们就会像蒋默然那样,为伊消得人憔悴——最终一命呜呼。

  没谁有权利在死后,还要带走别人。

  哪怕他们是深深相爱着的。

  “希望你的野心,不要把你带上歧途。不然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李南方盯着这张便筏看了半晌,才摘下来撕碎,放在了门后的废纸篓内。

  没谁告诉李南方,说隋月月有很大的野心,早晚会走上歧途。

  这是他自己看出来的。

  隋月月,不是池中之物。

  通过俩人交往的那些天,李南方能看出她就是那种机会一旦强大,她就会立即抓住的女强人。

  几乎所有的女强人,都不想被世俗、法律规定的条条框框困住。

  她们只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的,让自己更加强大,最好是能成为武则天那样的妖孽。

  “唉。”

  又叹了口气后,李南方才甩了甩脑袋,把隋月月的影子抛之脑后,开始做饭。

  飞机上提供的快餐,只配去喂猪。

  所以李南方宁可饿肚子,也不会去吃猪食的。

  不过也不会在三更半夜的大秀厨艺,简单做两碗面条就好。

  一个大碗,一个小碗。

  大碗里的面条,是小碗里的三倍有余。

  冰箱里的蔬菜还算新鲜。

  小油菜,鸡蛋,虾仁做出来的面,绝对是最好的夜宵。

  当李南方把面条端出餐厅后,浴室的门开了。

  却没人走出来。

  看来,那个相信了李南方鬼话的蠢女人,正躲在浴室里,给她自己不住地打气。

  “自己出来吃饭,喝姜汤。难道还要我去把你抱过来吗?”

  李南方阴恻恻的声音,在昏暗的客厅内,就仿似一个看不见的幽灵,正贴着天花板,墙壁无声鬼笑着,扑向了浴室内。

  由浴室内散出来的昏黄灯光,把段香凝的身影映照在墙上,能让李南方清晰看到她的身子一抖。

  几秒钟后,她从浴室内缓步走了出来,低着头,双手裹着红风衣。

  李南方站了起来,依旧阴森森的语气:“你先喝姜汤,我去洗个澡——鬼,也是讲卫生的。”

  段香凝当然不会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声。

  李南方经过她身边时,恶趣味弯腰伸手,掀起了风衣一角。

  “啊。”

  女人低低地一声尖叫,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慌忙回头看去时,哪儿还有人影?

  倒是有鬼哭的歌声从浴室内传出来。

  段香凝惊恐中,当然没注意到李死鬼左肋下夹着一件黑色的睡袍。

  这也是隋月月新置办下的。

  那个女人,仿佛早就算到李南方会回来,就像一个出差到外地的贤惠妻子,把一应用品都备好了。

  段香凝可不知道,依着李死鬼的本事,在她惊惶中迅速窜进浴室内,从而让她怀疑唯有鬼魂才能如此快速,还是很简单的。

  她只是被吓的要死,真想不顾一切的捂着脸逃出这儿,找个人多的地方放声痛哭。

  她不敢啊。

  李死鬼以为她还在昏迷中时,说的可是很清楚,她如果不喝碗姜汤就会被他带走的。

  看着冒着些许蒸汽的姜汤,段香凝慢慢地坐了下来。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姜汤,只是闻着像是。

  更不知道这里面放得是不是红糖,生姜。

  也许是一些尸虫——

  想到这儿后,段香凝赶紧抬手捂住了嘴,泪珠又噼里啪啦的滚落了下来。

  她真是恨死了这该死的贼老天,怎么会让她在去年时遇到了李南方?

  也恨大理段氏,非得安排她来青山。

  如果她不来青山,就不会遇到李南方。

  不遇到李南方,就不会沦落到当前这种地步,非得喝有可能是尸虫做成的姜汤水。

  “你怎么不喝?”

  一个阴恻恻,故意拉长了音节的声音,打断了段香凝的默默哭泣。

  “我、我喝,我马上喝!”

  段香凝被吓了一跳,慌忙睁眼,就看到李南方神色木然的站在案几前,双眼也不转动,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她。

  十几分钟后,姜汤还是有些烫。

  段香凝却顾不上这些了,端起来咕噔咕噔的往嘴里灌。

  淡红色的姜汤,从她嘴角洒下,顺着修长的脖子淌进了衣领内。

  她却毫无知觉,就像她根本不知道姜汤的味道,是不是她所熟悉的姜汤。

  几口,就喝完了。

  抬手擦了擦嘴,段香凝抬头去看李南方:“我、我喝完了。”

  这句话说完后才发现,刚才还站在案几前的李南方已经不见了。

  李死鬼忽然消失后,段香凝不但没有开心,反而更加惊恐。

  看不到的鬼,才是最可怕的。

  唯有鬼才知道,他忽然从哪儿冒出来。

  段香凝死死地盯着门口,嘴巴半张着,一动也不敢动,做足了李死鬼忽然出现的心理准备,那样才能避免被吓坏。

  他、他去哪儿了?

  难道,他走了?

  段香凝脑海中刚升起这两个疑问,就觉得右耳一凉,李死鬼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我在这儿呢。”

  “啊——”

  段香凝再次被吓得失声惊叫,但只半声,就双手捂住脸低声呜咽了起来。

  她小时候听奶奶说过,人的头顶,双肩处各有一把火,这就是阳火。

  阳火不灭,鬼不敢凑身。

  鬼要想害人,必须得躲在人背后,往人双耳边吹阴气,扑灭一把火后,它就不害怕了。

  很明显啊,刚才躲在她背后的李死鬼,就对着她右耳吹阴气,吹灭了一把阳火。

  三把阳火都灭了后,她的灵魂就会出窍,被鬼带走了。

  “别哭,不然你就死定了。”

  李死鬼好像笑了下,嘴巴凑在她右耳边,声音很阴,很邪恶的说:“来,乖,擦干泪,陪我吃饭。”

  段香凝从没有这样乖过,立马止住了哭声,从李死鬼的鬼手中接过纸巾,用力擦泪。

  “尝尝我做的面条,这可是你从没吃过的美味哦。当然了,你也可以不吃。呵,呵呵。”

  趁着她喝姜汤时就坐在她右侧的李南方,也不怕他的装神弄鬼会遭报应,诡笑了几声,端起那个大海碗,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他如果不说最后一句话,不笑那两声的话,段香凝肯定不想吃饭。

  休说她不知道这有什么玩意做成的,单说当前这气氛,这心情,她哪儿吃得下去?

  可要是不吃——她不敢想象,唯有双手颤抖着端起小碗,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真心说,李死鬼做饭的厨艺,那可是让嘴刁的贺兰妖精都钦佩不已的,别看只是一碗面条,也是色香味俱全的了。

  段香凝再怎么害怕,也能吃出面条很好吃。

  随着热乎乎的面条下肚,段香凝狂跳的心儿,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耳边李死鬼大口大口吃面条的声音,让她联想到了猪。

  “洗过碗筷吗?”

  当段香凝终于吃完那小碗面后,李死鬼已经懒洋洋的半躺在沙发上,等候多时了。

  “洗、洗过。”

  段香凝连忙点头。

  其实她没洗过。

  大理段氏出来的大小姐,有必要洗碗吗?

  可她不敢说没洗过啊。

  李死鬼的话里话外,都透着让她去洗碗的意思。

  “既然洗过,那还不赶紧去洗,等着我去呢?”

  对这种没什么眼里价的蠢女人,李死鬼从来都懒得客气。

  真以为她是小姨了?

  想到“小姨”这个词后,李南方心悠地疼了下,烦躁的对段香凝骂道:“靠,还不快去?”

  “啊,我、我这就去。”

  段香凝蹭地蹦起来,慌忙端起碗筷跑进了厨房。

  因为跑的过急,风衣被厨房门口的柜角给勾住了,露出大半个白花花的身子。

  心情忽然不好的李南方,没心情去欣赏这种美,横躺在沙发上,点上了一颗烟。

  怎么跑也跑不动的段香凝,回头看怎么回事时,才发现——鬼,能抽烟吗?

  鬼是不能抽烟的。

  鬼可能不怕灯光。

  因为根据玄门上的说法,电灯光是阴光。

  而火,不管是明火还是烟头这种火,才是真正让鬼怕得东西。

  段香凝清楚的看到,李死鬼吸烟时,点了火机。

  火机燃起的火苗,就是真正的火。

  “如果把她换成是小姨,我还会这样吓唬她吗?”

  李南方慢慢吐出个烟圈,心中自问时,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哗啦一声脆响。

  很明显,从没有过洗过碗的段家大小姐,把一个碗摔碎了。

  刺耳的瓷器碎裂声,让李南方更加烦躁,吼道:“你连个碗都洗不了,还有脸活着吗!”

  “对,对不起。”

  厨房内,传来段香凝结结巴巴的道歉声。

  “哼,废物。”

  段香凝的道歉,让李老板意识到他当前的行为,貌似有些不爷们,冷哼一声懒得再骂她了。

  两颗烟吸完时,段香凝终于收拾好了,走出厨房,手扶着门框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已经洗完了。也、也把碎了的碗打扫干净了。接下来,还要做,做什么?”

  “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滚蛋也行。”

  李南方随口说了句时,窗外又有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随即响起的惊雷,震得窗户玻璃都哗哗作响。

  又是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门窗上。

  雨又下大了。

  这么大的雨,又是深夜,李南方还真怕段香凝一个人走,会出什么意外,就说:“算了,你今晚就住在这儿吧。你睡卧室,我睡沙发。放心,老子可做不出半夜爬女人床那种没品的事来。”

  听说李死鬼让她走时,段香凝心中还是一喜的,但——唯有低低的嗯了声,贴着墙根快步走进了卧室内。

  砰地一声,大力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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