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了。

  身处上百米的高楼平台上,总能比地面上更早看到阳光。

  阳光跃过平台护栏,照在花夜神的眼上时,眼睫毛颤了几下。

  她能感受到初冬暖阳洒在身上的暖洋洋,就像在刚醒来后,还没有来得及回味美梦,对危险相当敏锐的第六感,就提醒她还处在极度危险之中。

  极度危险,来自不远处一双居高临下的眸子。

  不用睁开眼,花夜神就能“看到”轩辕王就站在护栏边上,到背着双手冷冷地看着她。

  这是一种相当奇怪的感觉。

  人在刚从香甜的睡眠中醒来后,不都该回味下睡觉之前做什么了,现在又在哪儿,醒来后该去做什么等问题吗?

  可为什么,花夜神刚醒来,就忽视了这些,只察觉出了危险?

  她不敢面对危险。

  所以,她不敢睁开眼。

  大脑却飞快运转起来,开始回忆那些本该回忆的。

  昨晚李南方走了,没有碰给他准备的那些女孩子,临走前委托老金带话,让她安心修养,别的一切都包在他身上。

  不等花夜神细细品味够从没有的甜蜜,轩辕王出现。

  最后,她在无法忍受中,彻底失去了知觉。

  失去知觉,并不代表着死了。

  既然花夜神没有死,那么轩辕王就不会放过她。

  昨晚轩辕王折磨她时,双眼里露出的好玩神色,让她全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就在这时,一个明明很好听,却带有金属质感的年轻女孩子声,冷冷地响起:“醒了还不起来,要我帮忙吗?”

  这个声音的话音未落,花夜神就藤地一声坐起,睁开了眼。

  她全身光光的,没有寸缕。

  凌晨的霜降,降在她身上后,为她披上了一层晶莹的外衣,显得皮肤更加有光泽。

  任谁光着身子,躺在有霜降的露天地上睡着后,都会觉得很冷,会蜷缩成一团才对。

  花夜神却没有这种感觉,更没有蜷缩成一团,就像躺在最舒服的床上,拥着锦被。

  没有寒冷。

  也没有以往早上还不曾睁开眼,就能感觉到的疼痛。

  下意识的,她低头看向了关元穴。

  她在无法忍受的剧痛中,昏迷过去的时候是子夜时分,现在目测阳光应该也就是早上八点左右,最多也就是七个多小时。

  可她关元穴上那一坨可怕的青紫色,却不见了。

  就像从没青紫过那样,光滑,白腻。

  关键是,没有一丁点的疼痛。

  花夜神怀疑自己可能在做梦,慢慢屈膝,抖动了下双腿。

  依旧没有疼痛,正常的让她心跳,骤然加速。

  女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别试了,你身中的百日夫妻之毒,我已经给你解掉了。”

  花夜神的娇躯,剧烈颤动了下,缓缓抬头。

  背对着金色阳光站在护栏前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

  黑色的风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鞋子,黑色的手套,黑色的——秀发。

  黑色的秀发,流云般在晨风中飘逸的飞舞着,不时打在女孩子的脸上,试图遮住那双比这个有霜降的早上,还要清冷的眸子。

  这就是轩辕王。

  白天时的轩辕王。

  名字还是那个名字,衣服还是那身衣服,但她的人,却变了。

  她从子夜时分的英俊男人,变成了一个比天山雪莲更加纯洁,冷傲的女孩子。

  亮银色的头发,也变成了墨染了般的乌黑色。

  轩辕王身为男人时,他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

  她身为女人时——如果她说她是天下第二美女,那么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第一美女。

  无论是身为男人,还是女人,她或者他,都是天下最优秀的。

  这就是轩辕王。

  为自己相貌相当自负的花夜神,在她面前都会有说不出的自惭形秽,只看了她一眼,就不敢再看,右腿一摆,双膝跪地,以额触地,匍匐在了她的脚下。

  “是不是很惊讶,我怎么会解了你的百日夫妻之苦?”

  走过来的轩辕王,看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径自走到泳池边的藤椅前,一撩风衣下摆,款款落座,伸手捏起一颗葡萄,填进了嘴里。

  花夜神不敢抬头,依旧保持着让男人看到后,会鼻血长流的跪伏姿势,颤声说:“卑、卑下感谢王上的不杀之恩。”

  “我没有你说的这样宽仁大度。”

  轩辕王慢慢嚼着,把葡萄吃下去:“你还是会死的。任何胆敢背叛我的人,都要死,这是烈焰谷不可违逆的祖制。”

  “是。卑下知道。”

  “你不知道的。”

  轩辕王看着花夜神的双眸里,又露出纯洁的幸灾乐祸:“我只是换了一种折磨你的方式罢了。我发现,你被百日夫妻折磨后的样子,好丑。远远没有木乃伊发作时,那样有趣。”

  木乃伊。

  听轩辕王说出这个名词后,花夜神脑子里一阵晕眩,强烈的干呕感,让她想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猛地抬起头,张大嘴巴,嗓子里不断干呕的声音,却没有丝毫要吐的意思。

  花夜神伸手,刚要把右手中指伸进嘴里,去抠会厌,黑影一闪,坐在十米开外藤椅上的轩辕王,鬼魅般的出现在了她前面。

  轩辕王右膝屈着蹲在地上,下巴微微歪着,清澈黝黑的双眸,饶有兴趣的盯着她,带着明显的期盼。

  她是盼着花夜神,能够呕吐!

  一个人的心理,得有多么的变态,无聊,才会对别人呕吐感兴趣?

  轩辕王不变态——最起码,她不怎么无聊。

  她对花夜神要呕吐感兴趣,仅仅是对呕吐的动作感兴趣罢了。

  就好比,你对青蛙竟然能把舌头伸出那么长,来捕捉蚊蝇感兴趣那样。

  轩辕王当前的样子,是本色。

  她在烈焰谷内,连别人呕吐都没见过,所以很想见识下。

  花夜神即将伸到嘴里的右手食指,停顿,接着慢慢地放下了。

  轩辕王的秀眉,微微皱了起来。

  花夜神忽然不害怕了,抬头看着她,笑着问:“你是不是,特别想见识我呕吐的样子?”

  轩辕王坦然回答:“是。你快点,我耐心有限。”

  “不。”

  花夜神摇头,几乎是一字一顿:“以后,只要是你感兴趣的,我都不会去做。”

  砰的一声,轩辕王忽然出拳,一拳打在了她的胃部。

  血红的颜色,迅速从花夜神脸上浮现,低头张嘴:“呕!”

  轩辕王一拳打在了她的胃部,让她的胃部剧烈反刍,胃囊中还没有被完全消化的水果,就像被高压吸管狂吸那样,顺着喉管呼地涌上来。

  看着花夜神双手撑地,低头连胆汁几乎都吐出来后,轩辕王眉头再次皱了下,走向椅子那边:“呕吐,也不是太好玩。”

  她一拳,打得花夜神顷刻间生不如死,就为“欣赏”呕吐是什么。

  丝毫不在意花夜神会有多么难受。

  “以后,只要是我吩咐的,你都要去做。当然了,你也可以不听话,但我有的是手段,让你乖乖去做的。”

  轩辕王再次坐在了椅子上,想了想,把右脚翘了起来。

  这个坐姿,简直是太舒服了。

  她一点都不担心,花夜神会因无法承受所受的痛苦,去自杀。

  只因,她被服用了木乃伊。

  木乃伊与百日夫妻一样,都是烈焰谷内轩辕王才能持有的邪毒。

  这些天来,百日夫妻已经把花夜神给折磨的生不如死了,可相比起木乃伊来说,却是小孩子最喜欢喝的糖水——

  木乃伊,人们在听到这三个字时,基本都会立即脑补出埃及法老的模样。

  内脏被挖出去,肚子里塞上各种防腐的香料,再用特殊的布条,一圈圈的缠起来。

  轩辕王昨晚给花夜神服下的琼浆玉液,就叫木乃伊。

  倒不是说她被服下这东西后,就会变成埃及法老王那么可怕的模样,更不仅仅是每天子夜时分,就会感觉有数以万计的红色蚂蚁,从她脑子里纷纷扬扬的爬出来,边爬边吞噬着血肉,最后消失在脚尖的痛苦过程。

  而是她在横死后。

  想不开自杀,或者意外死亡,都是横死。

  花夜神一旦承受不住折磨,真去喝药上吊,卧轨拿刀子抹脖子,那么她在死后,她依然会活着。

  她的身体。

  不会像变成木乃伊的法老王那样可怕,依旧保持生前的模样。

  当轩辕王吹出的一种笛音时,花夜神就会做她自己并不知道的动作。

  比方杀人。

  比方——倚门卖笑。

  想象死后的尸体,还要受人摆布,有可能去倚门卖笑,花夜神连死的念头,都不敢有。

  唯有好好的活着,遭受每天子夜时分的万蚁吞噬之苦。

  被万蚁吞噬的痛苦时间,也就是一分钟而已。

  可就是这短短一分钟的痛苦,花夜神只要回想起来,就连头发丝都开始打颤了。

  她宁可一辈子都遭受百日夫妻的折磨,也不想木乃伊发作一次。

  “怎么不说话?”

  轩辕王端着一杯美酒,盯着自己一颤一颤的脚尖,神色惬意,从容。

  花夜神默默的拿起被撕碎的衣服,缠在腰间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过来。”

  随着轩辕王的吩咐,花夜神乖乖走过去,站在她旁边,垂手而立。

  “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杨逍。”

  杨逍盯着酒杯里缓缓旋转的红酒,问道:“你觉得,这名字好听吗?”

  “好,好听。”

  花夜神低声回答。

  “三年前,你说你给我高价收购了一箱库存六十年的国酒。”

  没谁能摸清杨逍在谈话时的思维跳跃性,上一句她还在说自己的名字,现在又忽然扯到了美酒。

  心如死灰的花夜神,并没任何的奇怪:“是。”

  “现在我想品尝下,给我拿来。”

  “已经没了。”

  “没了?”

  酒杯里慢慢旋转的红酒,停顿,轩辕王抬起了头。

  “被李南方喝了。”

  花夜神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就在昨晚,我把那箱酒,都送给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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