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回来的路上,岳梓童最担心的,就是等她回家后,才发现李南方已经走了。

  与贺兰狐狸一起,撇下她这个可怜的小姨,去双栖双飞了。

  很好!

  当岳梓童停下车子,迫不及待抬头看向客厅那边,从敞开着的房门里,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家伙后,提在嗓子眼的心儿,这才落了下来。

  真的很好。

  只要李南方没走,岳梓童就有一万个把握,能让这小子“破涕为笑”,继而感激涕零的抱住她,一个劲的说,以后再也不敢误会小姨,不动她一根手指头了。

  当然了,可以用别的动她。

  别墅院门口也敞开着,岳梓童正要把车子开进去时,却又迅速倒车,把车子贴在了路边。

  这是冯云亭的车子。

  他的车子,有什么资格,能驶进她与小外甥的爱巢中?

  左手开门,右手抓起后座上的小包,岳梓童急不可待的跳下车子,顾不上整理下凌乱的秀发,不整的衣衫,就快步走进了院子里。

  在被杨逍吓坏转身逃下山时,岳梓童可是摔倒七八次。

  因极度恐惧而冒出的冷汗,把衣服塌透,秀发粘在了额头上。

  总之,她当前的模样很狼狈,就像被没礼貌的男人接连推倒过几次那样。

  她没整理仪表再去见李南方,那是因为她想让小外甥看到她这样子,能真心感受到,她是多么想见到他的迫切心情。

  毒瘾发作时,她都能想到这些细节。

  谁要敢再说小姨胸大无脑,她会大嘴巴伺候的。

  岳梓童想到了这个细节,却没注意到,她在从后座拿起小包时,还连带拿了一串塑料包装的东西。

  这名字的官方名称,叫安全套。

  有几个的包装已经拆开用掉了,却依旧与没用的产品连在一起,随着岳总急促的步伐,在夜风中随风飘舞着。

  这串十只装的安全套,是冯大少与他小情人,去野外游玩性趣所致玩车战时的遗留品。

  昨天凌晨接到岳总盛情相邀的冯大少,在刚过去的一整天内,都处在高度亢奋状态中,早就忘了车后座这东西了。

  决心要献身的岳梓童,也是心神不定的,同样没有注意到这玩意。

  老天爷,绝对是个有着恶作剧心理的老变态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让小姨在着急去见小外甥时,随手一抓包,就把这东西也抓在手中,拎着走进客厅,来到李南方面前后,都没注意到。

  他想看不到都不行。

  那玩意的包装很精美,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特别刺眼。

  尤其岳阿姨一副被男人在野地里推倒数次的狼狈样,与这玩意配合起来,那叫一个相当默契。

  “南方,你没走,简直是太、太好了。”

  岳梓童停住脚步,看着李南方,把所有当小姨的自尊啊,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啊,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像她在回来路上想的那样,语气真诚的说:“南方,对不起。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任性了。”

  李南方没说话,坐在沙发上的姿势都没动一下。

  他只是古怪的笑了下,目光从她贴着秀发的额头,慢慢往下看,经过她的眼睛,鼻子,小嘴巴——最后,落在了她右手拎着的小包处。

  “你笑什么呀?难道,你不相信我在说真心话?”

  这厮的古怪反应,让岳梓童有些生气,刚要习惯性的喝斥他,话到嘴边却又猛地想起她要温柔,像长辈那样呵护他,像妻子那样体贴他:“说话呀,你。如果你不愿意说话,不说也行。如果你想打我,我、我不会还手。”

  李南方总算是说话了:“冯大少就是不行。足足十五个小时的时间,才把你推倒三次。可惜我没在场,要不然我肯定拿大嘴巴抽他。他特么的给我们男人丢脸了。”

  “什么?你、你说什么?”

  岳梓童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不然,她怎么会听到这么荒唐的话?

  她惊讶的发问时,下意识的抬手,用右手小指去挠耳朵时,被抓在手里的那一串东西,啪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低头看去。

  然后呆住。

  她想请老天爷来作证,她也不知道刚才手里怎么会拿着这玩意。

  一盒十只装的安全套,已经用过三个了。

  被撕开的塑料包装,豁豁牙牙的,就像怪兽的嘴巴,在她眼里瞬间放大了上万倍,一口就把她吞了进去。

  她手里拿着用过三个的安全套,又因冷汗湿透重衣后,在下山路上摔倒过,搞得好像被人推倒那样。

  别说是李南方了,就算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在看到她当前的狼狈样子,看到这些安全套后,都会以为她被冯大少那个什么过。

  呆愣愣望着地上的安全套,岳梓童忽然发现,她浑身都是嘴,也无法解释清楚,她确实有报复李南方的决心,但阴差阳错下,却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

  只是,谁会信?

  她自己都不信。

  如果不是冯大少忽然发病,她相信这会儿正在——无论她是不是存着报复李南方的心,要对冯大少献身。

  也不管她有没有真献身了,她都错了。

  错的离谱。

  错的,无话可说。

  她默默的屈膝,蹲了下来,拣起那串恶心的安全套。

  然后,走到门后,随手丢在废纸篓内,才转身看着李南方,苦涩的笑了下,轻声问:“你怎么,还没有去休息?饿了没?如果饿了,我去给你下面。”

  “还是我去下面吧,你的手艺,我不敢恭维。”

  李南方拿下搁在案几上的双脚,站起身走向了厨房:“你呢?饿不饿?饿了,我多下点。”

  岳梓童摇头:“不是很饿。”

  “那就是不饿了。”

  李南方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厨房内,带上房门时,吹起了《妹妹想哥泪花流》的口哨。

  他们没有争吵。

  就像他们都不怎么在意,岳梓童是不是在十五个小时的时间内,被冯云亭在野外推倒过三次。

  甚至,李南方都没问,岳梓童干嘛还要拿安全套来他面前,恶心他。

  岳梓童也没解释,她怎么就拿这东西进来了。

  从她早上跳上冯云亭的车子,午夜才模样狼狈的回家后,大错就已经铸成了。

  此刻,任何的解释,吵闹,都是苍白的。

  倒不如省点力气,想想自己以后的打算。

  有荷包鸡蛋的香气,从虚掩着的厨房门缝里传出来时,岳梓童发现了案几下面,放了几条特供香烟。

  几条,就是数百颗。

  一天来一颗的话,岳梓童也能在两年内,不用被毒瘾所拖累了。

  李南方端着两碗鸡蛋面,走出厨房时,岳梓童刚好吸完一颗烟。

  “谢谢。”

  刚才岳梓童明明说不怎么饿,李南方也没说要给她下面,可当他端上面条后,她还是很有礼貌的道谢后,拉过一碗,拿起了筷子。

  “不用客气,反正这是在你家。我这个房客,在下面条时,捎带着给房东下一碗,也是很正常的。”

  李南方也客气的摇头,用脚挑过一个锦墩,坐在了岳梓童的对面。

  面条那么烫,这厮就像没感觉那样,端起饭碗,抄起筷子,哗哗地拔了起来。

  岳梓童可没他这么皮厚,用筷子夹起几根面条后,凉凉还要吹口气,才姿势优雅的吃下去。

  不到一分钟,李南方就把空碗放在了案几上。

  夜宵,是不用吃太饱的,这样对胃不好。

  拍了拍肚子,李南方看着低头吃面的岳梓童,笑道:“忽然想到了一个与‘樱桃小口’的段子,给你讲讲?”

  “特好笑吗?”

  岳梓童头也不抬的说:“如果特别好笑,那就等我吃完,免得喷你一脸。”

  “你这喷我一脸,很有内涵啊。段子的好笑程度一般,是个老梗。”

  李南方点上了一颗烟。

  不是桌子上的特供,是他自己买的那种。

  话说在古人眼里,什么才是真正的樱桃小口呢?

  真正的樱桃小口,就是在吃面条时,刺溜一声,面条进去了,面条上带着的菜叶子,却被挡在了嘴外面。

  “哈,每当想起这个段子时,我都会纳闷。比牙签粗不了多少的小嘴,男人怎么用?”

  李人渣讲着讲着,思想又开始滑坡时,却看到有晶莹的泪水,从岳梓童双颊上,滴落在了面中。

  她却像是不知道,依旧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面。

  这让李南方感觉自己的笑声,无比的刺耳,双腮鼓了下,闭上嘴,闷头吸烟。

  一碗李南方在一分钟内,就能吃完的面,岳梓童用了足足半小时。

  她吃了多久,泪水就滴了多久。

  怪不得人们总是说,女人是水做的呢。

  她吃得很认真。

  也很干净。

  就像吃完这顿面后,她就会去刑场上英勇就义那样。

  “你下的面,也比我下的要好吃很多。”

  推开空碗,岳梓童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看着李南方:“贺兰小新,走了?”

  “走了。”

  “是你把她撵走的?”

  “不是。她是被军人带走的。”

  李南方犹豫了下:“以后,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岳梓童没问,她怎么会被军人带走,只是点了点头,问:“你,会不会想她?”

  想了想,李南方才说:“会。因为她,很可怜。”

  “比我,还可怜吗?”

  “最起码,她从来不屑做折磨自己的事。”

  李南方淡淡地说着,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他没说天亮后就走,永远都不会来这个家了。

  那是因为他相信,他不说,岳梓童也知道。

  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李南方忽然有了些舍不得。

  到底是舍不得岳梓童呢,还是舍不得岳梓童呢——

  谁知道。

  李南方一觉醒来时,窗外的天,刚蒙蒙亮。

  天气越来越冷,太阳公公也越来越懒,早上六点半搁在夏天,早就光芒四射了。

  下床。

  李南方展开双手,惬意的打了个哈欠后,开了门。

  然后就看到了岳梓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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