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没来由的大雨试图洗去多余的尘世俗气,但更可能是它要掩盖本不该有的血腥暴戾,本应该在神边平原要害山阵中的政衡却出现在了仓敷平野的幸山城内,他摸了一下城头上未干的雨水,自言自语的说道:“好像起风了!”

  一阵湿润的风吹过她的脸颊,他的眼睛凝视着前方波涛汹涌的濑户内海。站在他身边的野山益朝,满脸的兴奋,野山益朝早早的从清河衡秀派遣的信使口中知道了樱山城之战的结果。

  政衡望着濑户内海的波涛撞击港口的声响,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前世的故乡,他沉静在回忆之中,城墙上滑落的雨水掉落在了他裸露的手背上,湿润的雨水荡漾在手背上急速的滑落,瞬间打破了这种意境。

  政衡立即恢复了平静,望着野山益朝期望的眼神只是点了一下头,淡淡说道:“宫内大辅,樱山城之战,前前后后大内义长和毛李隆景伤亡超过一千五百人,他们已经进取不足了。”

  野山益朝何尝不知道樱山城之战已经打得大内义长和毛利隆景失去了心气,特别是大内军在攻占了银山城之后,再加上樱山城之战伤亡过千,大内义长就算是想要继续开战,他麾下从上到下已无战意,他轻声问道:“主公,军势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不知村上武吉会不会上当?”

  政衡望着高梁川的入海口,用手抹了一把城头上的雨水,使劲揉搓了一下,淡淡的说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原本此战我家的初步战略就是夺取安艺国一部分,将备后国彻底纳入体系之中,消除掉三岛村上的威胁,现在樱山城之战的消息传开,备后国北四郡的人们该考虑他们的去留问题了。”

  听得政衡还能够如此冷静,野山益朝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显然他刚刚有点儿飘飘然了,想要一口气吞下安艺、长门、周防、石见四国,他轻声问道:“主公,三岛村上该如何应对?”

  政衡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城内走去,边走边说道:“樱山城之战传开,备后国北四郡的人们要考虑他们的站位,因岛村上的新藏人吉充也该选择了,派人告诉他,如果他想要归降,就拿出一份投名状出来,同时,让上野政长渡海夺取向岛。”

  野山益朝愣了一下,疑虑道:“这,左卫门大夫亮康该如何回复?”

  政衡回头望了一眼野山益朝,淡淡的说道:“那就要看新藏人吉充的选择了,看看他是否值得我来投资。”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话,政衡便返回城内,他还有许多事情未处理。

  政衡在等待着村上武吉的行动,大内义长和毛利隆景同样期待村上武吉能够带来足够让他们重振士气的捷报,樱山城之战前前后后让大内义长损失近千,毛利隆景损失也有四五百人,还全都是手下的精锐,士气一度降到冰点。要不是大内义长驱逐大内义隆之后性格变得残暴,在军中实行连坐制,一人逃亡全队斩首,还要连累家人和村子里的邻居,怕是早已经逃兵连连了。毛利隆景显然无法做到大内义长一般冷酷无情,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安艺国人们磨洋工,头崎城相距高山城不足七八里地,行军速度如同蜗牛一般。

  陆上的战事一度陷入停摆,在海上的村上武吉同样感到为难,久经沙场的他同样感到了一阵冷寂,虽然做出了出击的命令,却是一度让他有了徘徊不定的心绪波动,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动摇,同时为了强制镇定,因而先徵求村上隆重的意见。

  这和平时村上武吉独断专行的作风完全不同,他似乎从这场战争的经过,觉察到隐藏在战争背后的玄机。村上武吉表情冷冷的说道:“樱山城之战,大内义长和毛利隆景两人行动迟缓,伊达政衡只是加强了高山城和樱山城的兵力部署,却没有采取积极的行动,实在是让人费解。”

  村上隆重同样疑虑重重,只是现如今已经出击,再徘徊不决的话对于军心士气大大不利,他皱了皱眉头,说道:“据年前情报显示,伊达政衡拥四国之地五六十万石,兵马约在二三万左右,现如今尼子晴久和新宫党对峙,美作国刚刚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一揆,显然要在美作国布置一支镇守的队伍,播磨国也要布置一些兵马,再加上备后国北四郡骚乱,同样需要布置人马,伊达军真正能够动用的预备队应该不足万人。”

  村上隆重显然想要用一些自以为是的分析来打消村上武吉的顾虑,他凝视着村上武吉的脸片刻,但立即正色地说道:“现在既然已经出击,再言其他,显然对于军心士气都大大不利。”

  村上武吉望着船舱外的天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此战事关重大,还是先占据真锅岛再说吧。”

  村上隆重微微露出讶异的神情,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我先去看看,大内军的岩田兴广的身体如何,哎,没曾想到三千大内军竟然会晕船,是该寻找一处岛屿休整一番。”

  真锅岛。

  自村上武吉失去这座海岛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现在拥有这座海岛的是伊达船手众,驻守在岛屿上的正是岛政利的从弟岛益利。

  真锅岛地处东西濑户内海的交界处,历来是濑户内海内各路海贼的必争之地。三年前伊达政衡奇袭得手后烧了一把火后便离开了,得到真锅岛的是盐饱水军,很快盐饱水军和能岛村上水军之间围绕着真锅岛展开了一系列你争我夺,随着伊达家的崛起,盐饱水军的归顺,等一系列各种时间的发生,真锅岛再一次落入了伊达家的手中。

  谁都清楚真锅岛的危险性,富贵险中求,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两句千百年来盛行的名言果然是真理,岛益利领着百八十人乘着两艘小早就前来赴任,成为了真锅岛最新一任岛主。

  真锅岛上原来的水城早已经毁在了伊达军的火焰之中不复存在,现如今屹立在岛上的城砦乃是后来重新修建的,后来者显然汲取了前任的弱点,将城砦移动到了岛东的城山之上,用运来的石材构筑了一座石城。

  城砦很小,却很坚固。想要在城山附近的海滩登陆就要受到城山之上的弓矢和铁炮的攻击,从真锅港登岛,想要攻占城山,要攻破五道门。这也是盐饱水军能够阻挡村上武吉的凭证。

  从岛益利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和村上义益之间的密切关系,按照辈分,岛益利和在笠冈山城归降于伊达政衡的伊达船手众岛政利同辈,但是不同族,否则岛政利也不会得到村上武吉和村上隆重的任命。

  其实说起来岛益利才是岛氏一族的嫡系,由于和村上义益之间关系密切,在村上义益驱逐之后同样受到了驱逐的命运,岛政利方才从庶族转而继承宗家,得以出仕能岛村上。

  岛益利,通称官兵卫,擅长使用强弓,受到村上义益提拔。村上隆重驱逐村上义益,岛益利用弓箭射杀了数名村上隆重家臣,遭到村上武吉和村上隆重的追缉,后辗转于各岛之间隐姓埋名。岛政利弃暗投明后,机缘巧合之下重遇岛益利,引荐成为了伊达家的家臣,船手众的一员,真锅岛重归伊达家之后,自告奋勇的前往真锅岛。

  岛益利性格沉稳周密,自从镇守真锅城以后,组织将士修复加固城砦,广设敌楼高垒。黎明。岛益利带领着一小队人刚刚从天神鼻巡查过来,天神鼻俯瞰真锅港,在天神鼻上修筑有一座小型的烽火台,留有五名士兵。

  岛益利一返回真锅城,正要与几位老兄弟说一说天神鼻的防务问题,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接着便是敲击木桩的梆梆声拼命传来,他浑身一颤,回头向着天神鼻方向看去,却见那边一束狼烟笔直升起,在天空中是那么的醒目。

  岛益利急忙带了将士们跑到了城山的最高处向着天神鼻方向瞭望,在岛屿的一头驰骋在海上的上百艘大小关船,另有近百艘小船在附近游弋,团团包围着这座大小不过一点五平方公里的小岛,心中没有半点焦虑,反倒是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而骄阳恰恰又在这个时候仁慈的对大地挥洒下了它的光辉,在空气中,光明与血腥共舞,阳光试图撕破一切的伪装,让世人见识最真实的世界。昨夜的雨企图掩饰的丑陋,在烈日下暴露无余,在这个丑陋中又带着尘世中种种的无奈和叹息,盘旋至世际。

  岛益利吐了一口吐沫,恶狠狠地说道:“宫内少辅被尔逼死,尔通缉于我,让我如同老鼠一般四处躲藏,今日我便让你瞧瞧逼急了老鼠也会咬人的。”岛益利口中的宫内少辅正是被村上武吉驱逐逼死的村上义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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