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妃盯着容祁看了许久,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道:“她在城外我们肃王府的庄子上休养。”

  北堂毓月坐在院子里,风雪过后的天气,难得晴朗,阳光散落下来,暖洋洋的。

  自她来庄子上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为图清净,也不想引人注意,她来的时候,就带了怜儿一个贴身婢女负责照顾她。

  半个月了,容祁早就醒了,这事儿她也已经知道了,肃王妃曾暗中派人告知于她,这让她心里安慰了不少。

  尽管,眼前的世界,她再也看不见了,但她却不曾有一丝半点儿的后悔。

  “怜儿。”

  她觉得有些口渴,唤了婢女两声都没有回应,也就作罢了。

  怜儿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这会儿应该是在厨房里忙活。

  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摸索着来到桌边想给自己倒杯水,手,碰到了手边的茶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茶壶被她的手碰到了地上,瞬间成了碎片。

  “公主!”

  听到声音的怜儿飞快从厨房那边跑来,在看到院子里骤然出现的那人时,眼底满是震惊,“王”

  她正要行礼,却被容祁抬手给阻止了。

  他一脸心痛地看着面前瘦得像竹竿,脸上身上都没有半点肉的人儿,眼眶骤然变得通红,却只能强忍着心中那仿佛被无数次凌迟的剧痛,一步步朝她走来。

  怜儿小声地退了下去,容祁上前,无声地握住她消瘦的手臂,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怜儿,我有点口渴,你去给我倒杯水。”

  她握住身边人的手,掌心却不经意地掠过那带着薄茧的手掌,宽大,温暖,夹着一丝不容忽视的颤抖。

  北堂毓月的脸,骤然变了,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白了几分。

  她脚下一个踉跄,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因没站稳而摔倒,却被面前之人快一步给揽住了腰,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躺在了身边的躺椅上。

  拉过边上的被子,往她身上盖好,这才伏到她耳边,哑声道:“怜儿去忙了,我给你倒。”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柔软,听上去也十分平静,北堂毓月却没能看到这平静的语气中是剧烈颤抖的身子,而压在眼眶中随时涌出的眼泪。

  怜儿送了一壶温水过来递给容祁,容祁倒了一杯,在她身边半蹲下来,“来,喝水。”

  北堂毓月压下心头的震惊,一口一口被容祁喂着喝下,等到杯子空了之后,又听容祁问道:“还要吗?”

  北堂毓月摇了摇头,费了好大的劲,才开口问道:“你你怎么会来?”

  “我怎么不会来?”

  他反问她,每次对上她这双已经没有了焦点的双眼,再也看不到曾经的澄澈和灵动,容祁的心便被一次又一次地凌迟着。

  “月儿。”

  压下心中的痛苦,他沙哑着声音,握紧她冰凉无骨的双手,道:“你想躲着我一辈子吗?”

  北堂毓月看不到容祁这张布满痛苦的脸,可她却能想象得到。

  她垂下眉眼,半晌,才开口道:“我很快就要死了。”

  一辈子

  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太过奢侈了,从她知道母皇毒死了肃亲王开始,就没敢去想这三个字。

  不能成为容家妇的一辈子,根本算不得是一辈子。

  “我知道。”

  容祁的回答,出乎她意料的平静,身子被容祁轻轻拥入怀里,他却被敢用力,生怕他一用力,北堂毓月这摇摇欲坠的身子就能被他给揉碎了。

  “容哥哥。”

  她靠在他怀里,尽管她一点都不想让容祁看到她这个样子,但是,想到自己临死之前还能见到她,她的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满足和高兴的。

  “嗯,我在。”

  “我都是自愿的。”

  她知道,容祁的心里已经非常自责。

  “我知道。”

  容祁的回答,依然十分平静,平静得却让北堂毓月觉得有些不安。

  “等我死了,我允许你伤心一段时间。”

  “好。”

  容祁沙哑着声音,应了一声,在她的头顶,轻轻吻了一下。

  “伤心过后,你就要好好生活,好好过日子了。”

  “好。”

  容祁依然哑声应下,唇角扯开了一抹苦涩的弧度来。

  听着他一声一声地答应下来,北堂毓月却越发觉得不放心。

  “你以后会娶妻的,对吗?”

  容祁低眉,朝她脸上看了一眼,即使她的眼底一片黑暗,他还是能从这双没了光彩的眼底,看出了一丝期盼。

  他忍下心中的痛意,继续回答道:“对,会娶的,娶一个比月儿乖巧懂事的贤妻良母。”

  他知道,这是她想要听到的,那他便不想让她失望。

  果然,北堂毓月的心里,放松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大了一些。

  “月儿。”

  他轻轻唤了她一声。

  “嗯?”

  “我们成亲吧。”

  闻言,北堂毓月的身子,僵了一下,还未等她拒绝,便被容祁将话堵了回去,“你想要我答应你的,我都答应了,这一次,你答应我,好吗?”

  他想娶她为妻,什么都不管了,他只想要他的月儿成为他容祁名正言顺的妻子,生同衾,死同穴。

  “可我很快就要死了。”

  好好的一个年轻公子,又何必让他背一个鳏夫的名声。

  “我知道。”

  眼泪,从他的眼底溢出,可他却表现得十分平静。

  他不会自欺欺人地告诉她,他会治好她,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奇迹。

  但他却一点都不害怕,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随她一起去的。

  “月儿,别让我一生留下遗憾,好吗?”

  他的语气,添了几分恳求,北堂毓月终是没忍心拒绝,点头应了下来,“好。”

  当她应下这个“好”字的那一刹那,泪水夺眶而出。

  这辈子,她还是能嫁给他的,真好啊,死而无憾了。

  “舅母,您老糊涂了,怎么能让北堂毓月嫁给表哥!”

  当杨雪柔得知容祁竟然要娶北堂毓月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疯了。

  即使北堂毓月要死了,她也不想让她沾着容祁原配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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